第十八章 锦绣宫中诉衷言
皇城外墙四丈多高,莫怀远依仗真元飞身踏砖足可跃至三丈,再将自制的飞爪长索一抛,牢牢勾住墙沿,这飞爪上被细细包了一层棉,抵消了磕碰声响,待他一扯长索,身躯便轻飘飘地飞上外墙。
他谨慎地扒在墙头,轻轻挪动位置,趁那些巡墙军士不备,双臂用力一拨,身躯便好似蛇行一般,从城墙上飞掠而过,向着墙内落去。
方才的一番举动委实凶险,绝卓的轻功身法、对守卫军士的站位判断、飞爪的抛打挂勾、敏锐的时机把握,缺一不可。莫怀远仗着对皇宫防卫的熟悉,寻了此处薄弱所在,若不小心惊动了守卫,那大内的高手很快便会源源不绝赶来,莫说硬闯,便是脱身也极难。
翻过外墙,莫怀远在皇宫内自是轻车熟路,穿过三省衙门、诸座外殿,渐渐接近了内宫。这内宫之大,殿宇庭院之多,自不必说,不提闯入之人,就连宫内一些太监、宫女,若是私自胡乱走动,怕也容易迷路。好在莫怀远曾熟记皇宫各处布局,大概记得安宁公主所在锦绣宫的方向,一番潜行,借着宫内稀疏的灯光,竟真寻到了锦绣宫的匾额。
此刻亥时已过,宫内贵人们已然就寝,公主闺房所在阁楼也已门窗严关,不过仍有灯火,莫怀远略一犹豫,想起“名节”二字,却不敢擅自闯入,只躲入庭院假山之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翻开后有一股浓郁腥气飘出,莫怀远将之搁在一块假山石上,便闪动掌风,将这气味朝绣阁方向扇去。
只消半柱香时间,暗中跑来一小团白色身影,在假山间飞窜如电,来到近前只朝莫怀远瞧了一眼,便淡定地跳上假山石,将那腥臊之物一一吞入腹中。莫怀远上前抚摸着它的毛发,低声说道:“宝相庄严大法师,都说你最有灵性,伶俐聪慧,不逊于常人,吃了我的东西,可得帮我将你家主人引来,我与安宁交好,你是知道的,我这番冒死入宫,可是有要紧的话讲与她听。”说罢便将一个小兜包挂在它的颈上。
这白色小兽自是御封的“宝相庄严大法师”了,原来莫怀远包裹里准备的东西正是剁好的鸡肉,并浇了鸡血,是以极有腥味,果然将“宝相庄严大法师”引了过来。原本大法师极受公主殿下宠爱,又蒙天子眷顾,什么山珍海味早已吃腻,但是锦绣宫素来只以熟食喂它,却是忽略了它这狐性本能,反倒被这生肉活血吸引了来。
“宝相庄严大法师”吃完,舔舔爪子,舔舔嘴巴,又瞧了莫怀远一眼,便纵身离去。莫怀远自是怀着一丝忐忑,干巴巴等着,一炷香时辰过后,却远远瞧见一人东瞧西望而来,莫怀远就着月光早已看清她秀美的容颜,可不正是安宁公主么?
莫怀远心知“宝相庄严大法师”果真将小兜包内的纸条送与了安宁,暗道了一声侥幸,顿时对大法师高看了好几分,那兜包内的纸条写着“长乐宫,百珍园,假山自有人相见”,安宁公主自然一看便懂。
待二人见面,安宁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惶恐道:“果然是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原来这公主殿下自从百珍园里认出莫怀远,一直都在关心他的动向,两日前却得知他因犯军纪,被处斩首,已是心伤许久,不想今夜遇到这番诡异情景,心里免不了有几分害怕。
莫怀远指着月下的影子道:“我与你相见,自然是人,他们没能杀了我。”
解释了几句,安宁已有几分相信,突然又犹豫道:“他们说你行那……那断袖之事,可是属实?”
莫怀远苦笑道:“自然是捏造的罪名,冤枉我的。”
安宁说道“啊,原来这样,那他们为何要杀你?”
莫怀远叹了一声,他对嵇大人背后之人已有所猜测,却不想将安宁再卷入这纷争之中,便说道:“我帮他们……做了些事情,他们要杀我灭口。”
安宁说道:“他们是谁?你告诉我,我来替你主持公道。”
莫怀远摇头道:“你主持不了的……”
安宁道:“大不了,我再去求父皇去。”
莫怀远正色道:“安……安宁,你可知我做了什么事情?御书房里丢失的东西,正是我偷的。”
安宁立时惊呆:“你……你为什么要偷?”
莫怀远不理会这一问,继续道:“大梁与回鹘和亲之事,我已经知道了,是我连累了你,若非陛下因此迁怒,也没这等和亲之事。”
安宁咬住嘴唇,沉默半晌,摇头道:“这也不能怪你,身为帝王家女,表面看来尊贵至极,我们却也命不由己,我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就远嫁塞外啦,已十年未曾相见。父皇赐封我‘安宁’名号之时,我便隐隐料到有这一日。”
莫怀远心道:难怪我小时候听说书里道“愿生生世世不复生于帝王之家”,贵为公主却也有这般苦衷,无论如何,此事我也脱不了关系,便又说道:“安宁,你肯定是不愿意的,不如,不如我带你逃出宫去吧!”
安宁又是一怔:“你好大胆,这,这也不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逃到哪去?况且我若走了,和亲之事如何收场?我会令父皇伤心,叫天下人笑话的。”
莫怀远道:“陛下如此待你,何必怕他伤心?”
安宁苦涩道:“陛下毕竟是我的父皇,抚育之恩岂能不顾?”
莫怀远沉默,安宁想了想又道:“你,你以后可怎么办?”
莫怀远道:“王书勇已经死了,莫怀远也已死了,我本为贼,天下之大,自有逍遥去处,你不用担心。”
他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来见你之前,我想了许多,我料你不愿离宫,我也不一定有本事能带你逃出……便还想了一个法子。”
安宁奇道:“还有什么法子?”
莫怀远道:“我见那和亲告示里写道:安宁公主年方十四,须待明年笄礼之后,初秋之日才可出嫁。届时和亲队伍出了大梁边境,我便去将你劫走,到时候无论天子抑或大梁百姓,再没人能怪罪于你!”
安宁噗嗤一乐:“到时候只会怪回鹘国出了这个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的贼子么!你,你倒是敢想,一个人单枪匹马便要从千军万马中劫走公主。”
莫怀远道:“不是单枪匹马,我会去寻一个帮手。”
安宁问道:“什么样的帮手,如此厉害?”
莫怀远轻叹道:“一名瞎眼老道……”
安宁说道:“老便罢了,怎么还是个瞎子?”
莫怀远:“你要相信我,除非我死了,否则明年秋时,塞外大漠,戈壁深处,我必在那里等你!”
安宁幽幽道:“你,你真是个固执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怀远道:“不消心头执念,安得逍遥自在?”
安宁也是天真的年纪,怔怔地看了他一会,说道:“好吧,我便信你。”说罢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递到莫怀远手中。
“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莫怀远手里捏着这温润之物,心中突然一动,张口道:“这,这是陛下赐你,还是你娘亲给你的?”
夜色下,安宁脸色一红,呸了一声道:“是我小时候在宫里胡乱捡的……皇宫森严,你不可再擅自闯入,想起我时,便看一眼这玉佩吧。”
与安宁商议完,莫怀远自是不能久留,两人道别后,他刚翻上锦绣宫墙,突听耳边响起一道尖细而又苍老的声音道:
“好大胆的小子,这深宫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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