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疯”口浪尖
（上）
好不容易将她制止住了，我突然间醒悟过来：“不对啊，你你你被甩了？”这瞬间的醒悟激发了我的好奇心，“谁这么幸运啊，能甩掉了你？”说了这句我就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她又哭起来了，借着球场周围的路灯，我看见在操场跑圈、说情话的男男女女都朝这边看过来，我最害怕这种眼神了。
“哎哎哎，同学。”我开始乱了，她继续嚎。
“大姐。”我接着乱，她接着嚎。
“奶奶。”我已经被她嚎疯了，丫的却戛然而止，这不明摆着占我便宜吗。
“啊？”她还倒挺配合。
“变态！占我便宜。”我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故意的吧你？大晚上的骗我出来给你装孙子。”
“噗。”她立马破涕为笑，这下我也放心了许多。
“哎呀妈呀，您总算会笑了。”我抚着胸口自我安慰着。
“不是奶奶吗，怎么又改妈了？”她这句话让我瞬间有种掐死她的冲动，她居然还能装出一副白痴的表情，眼泪都还没擦干。
“同学，我还憋着一坨屎呢，没工夫陪你玩。”
“哎呀，你好恶心，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长得本来就不怎么样，再一生气就更没卖相了。”她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一边安抚我，今天到底谁被甩了呀，你说你哭着倒给我心里整潮湿了。我陪她散着步，她跟我讲她两个月前交了个武汉大学的男朋友，还是个硕士，前途光灿灿的那种，还说他学习如何如何优秀，长的如何如何帅气，家里如何如何富裕……总之，就是什么都比我强，够我自卑一辈子了，这哪像是来诉苦的，分明是来消遣我的。
“那他对你好吗？”我问。
“他对我很好，很在乎我的感受。”
这么优秀的人该配个什么样的姑娘啊，我再看看她，身高不到155，体重估计得有105，才半年就给养成这样了，你这被甩不是自然规律吗，还特意在我面前摆出他那么多高品质出来，显摆呢。这还安慰个屁啊，我都需要人安慰了，来了就给我一通打击，看到我开始黯然伤神，她心情反而好了许多，这明显是过继给我了呀。当炮灰我不介意，但是被同一个人当成两次炮灰我就不乐意了。我随便跟她搭了两句，就找个理由离开了，以后再被谁甩跟我没关系了。
国庆节人男男女女互相勾搭着逛街的时候，而我们这些找不到女朋友的可怜虫却守在电脑前看着国庆阅兵式，只能欣赏着频幕上的这群男人，瞻仰着咱伟大的祖国和庄严的天安门广场，梦想着天安门啥时候能挂上自己的照片。为了不至于被这个世界给彻底忽视了，我们这些单身狗们开始组织着聚会，刷新自身的存在感，说是联络一下感情，顺便看看能不能邂逅邂逅，咱几个心里都清楚，贼心不死，还抱着侥幸盼着最后那条。一行人来到傣妹火锅城，十月的天气依然那么灼热，我们这帮穷孩子也只能到这种地方稍稍挥霍一下了，即使一顿火锅的钱还赶不上人家一盒冰激凌，我们却一样吃的津津有味，因为咱有着共同目标的人跟着一起分享，你俩人吃烛光晚宴，指不定各怀鬼胎呢。
吃火锅不喝酒在我们这个小团队里是要受到惩罚的，要么亲一个陌生男子一口，要么亲一个陌生女子一口，位置仅限脸蛋，我们并不是流氓，目的很简单：老老实实喝酒，别瞎想了。但始终还是有不喝酒的流氓。真心话大冒险这种聚会游戏在校园里普遍盛行，多少男男女女对其又爱又恨，就为了寻求平日里不曾有过的刺激，可以放开矜持放肆一把，特别是喝酒以后，各种猛料爆出来哥们都不敢相信这个社会这么疯狂，眼前的这几个杂毛竟然还有这么不堪回首的过去。
两轮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去流氓一把，去了准挨打呀，都选择了喝酒，我已经吐了三回了，胃已经涮的差不多了，打嗝、放屁、拉稀，来来去去，样样调配着全场的气氛，很复杂，很复杂，到后来人服务员姐姐都不愿往我们这桌来了，取点下酒菜还得我们几个亲自轮流去，这儿已然成了一匪区，什么声音都有，什么气味都有，跟赌场似的了，吆五喝六的，我们周围的人也纷纷撤离了。
酒喝了不少，两瓶白云边已干了个底朝天，四箱啤酒还剩下半瓶。哥几个跟坐在船上似的开始摇晃起来，我亲眼看见李永鹏将餐巾纸当大白菜下到火锅里，然后王华夹起来塞给杨根吃，哥几个感情真好。小丁实在扛不住了就去了厕所，可没过一分钟就被一男服务员连拖带拽给送了回来：
“几位，看好你们的朋友，非要上女厕所，制止他还伸手打我们，你们赶紧管管吧。”
“没事，反正他也不是男的。”我脑子已经赶不上嘴的速度了。这货上女厕还上上瘾了，这回更离谱，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来。
“喂，小明，你……你凭什么说我是……是男的？”小丁真的醉了，醉得像我刚拉的稀，人还在船头荡漾着，“我哪点不像女人了？”丫的好执着于自己的性别，描得乱七八糟的。
“你啊，你哪儿都像，都能光明正大地上女厕所了，改天跟学校申请一下搬回女生宿舍吧。”麻哥躺在那儿吐着舌头嘲笑着小丁，杨根使劲咀嚼着王华给他夹的“大白菜”，也开始调侃小丁：“嘻嘻，借着酒劲耍流氓，醉与没醉都一样，变态色情狂。……咳咳……靠，这白菜怎么这么老，嚼不烂了还。”丫的跟念诗似的。
小丁和杨根都是江苏人，说的一口流利的江苏方言，我很喜欢听他俩斗嘴，就像两个日本人在吵架，虽然我一句也听不懂。这要搁平时，小丁早就已经亮起嗓子跟他干上了，可今儿个特别老实，不吵不闹。他执意要求我跟他一起去上厕所，让我一阵哆嗦，剧情又重复到这儿了都，又是这一出，想起上次的事差点没让他给我名节毁厕所里算幸运了，还来一次，咱死活也不干了，海誓山盟这种事也得看场合，再说了小丁已经赖了一回帐了，再吐我一身，哥们真该绝食了。最后缠着杨根陪他去了，但愿这哥俩一路平安无事，上次是在学校，晚上看不清脸，即使闹了笑话也没人认出来，今儿个大白天大国庆的，还在这么大一店里，人多着呢，稍微带点颜色，分分钟就能给媒体整过来了。
好在俩人相安无事地回来了，我们也松了一口气。
“这次，我不喝酒了，我要……要……”小丁舌头已经系在一起了，这是要发大招的架势啊。
“切克闹！”李永鹏接着话头跟那儿Rap，还直摇晃，一个没把持住，打翻了汤碗。
“切你妹啊。”王华抡圆了抽了李永鹏一记金灿灿响当当的耳括子，“把汤全洒老子裤子上了。”我站起来一看，好家伙，一大碗红油辣汤正正当当全泼在王华裤裆上，场面很血腥，跟阉割现场似的。李永鹏也是，喝多了就老实待着，学人玩什么摇滚，给王华撒尿的家伙洗了个免费的热水澡，很热很热的那种，不知道烫坏了没有。
“没烫坏把？”杨根关切地问。
“要不晒出来凉快凉快吧，一会儿给整成热狗了。”小丁出了个好主意，被王华一脚揣倒在地。
“没事，没事，多买两个创可贴，明早一准斗志昂扬。”我也跟着起哄。
“贴你大爷，你做寿司呢。”王华显然很不愉快。
（下）
这时候，一个女服务员小姐走过来：
“不要紧，你跟我到后面去，我帮你吹吹。”服务员这话一出口，哥几个差点没集体阵亡，这年头还有这么奔放的服务员，火锅店还提供这等服务。杨根硬是将一整颗鱼肉丸子给生生地吞了下去，翻着白眼使劲拍胸口跟那儿呕呢。
“这样……不好吧，这么多人？”王华还不好意思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其实那女的长得确实可以，毕竟人是大餐馆的服务员，也不能跌了颜值不是。
“没关系的，我们后面仓库没什么人，很快的。”服务员姐姐好单纯，把雷当泡踩着，一句一个霹雳，惊得哥几个坐立不安，哪儿还有心思喝酒啊，“仓库里有两台空气交换机，两分钟就给你吹干了。”人服务员这么一说，我们才放下心来，这要不赶紧澄清，不然哥几个得轮流着把汤往裤裆上泼了。
“哦……”王华立马拉下脸来，很失望的样子，丫的想法得多肮脏啊，人服务员态度真好。
“我要亲个人！”小丁又抛出一枚重磅炸弹，还站在椅子上振臂一挥，跟那儿宣誓呢，全场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们这边，瞬间感觉头上一朵乌云笼罩着哥几个，一会儿就该下雹子了，鬼知道会砸在谁头上。王华、杨根、李永鹏、麻哥和我，再加上小丁自己，六个汉子，这回所有人都把头低下来，考虑着这个严重的问题，小丁摇晃着烂醉的身体转着圈儿将我们打量了一遍，瞅谁都是一副倒霉相。哥几个谁也不敢抬头看他，生怕吸引他的注意被他相中了，人正找下嘴的目标呢，周围桌子上的人都朝这边看着，估计也在等看接下来这出戏。在这种地方要是失了名节，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被吐一身都够恶心一阵子了。
“哥，我就喜欢你。”丫的突然扑向我，“那么多人……我都没看上，唯独你……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你要是一女孩多好啊，吐一身我也就受了，这可是一成年雄性动物啊，亲一口我得疯了。
“别，你才是哥，放心里就行了，就不用放嘴上了吧……啊……救命啊。”王八蛋不顾我的苦苦哀求，硬是把我按椅子上给强啵了。尽管我声嘶力竭地呼救，那帮畜生也没一个过来拉一下，一心一意在那儿看戏，麻哥还跟那儿起哄：“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全场的观众，你们说，还要不要看更刺激的？”
“要！”这些人还真配合。
“大声告诉我，要不要？”麻哥还跟那儿号召。
“要！”
活生生的畜生行径啊，当这儿开演唱会呢，还带跟人互动的，在那儿跟哥们拉人气呢。
“行了，把他俩拉开吧。”王华终于良心发现了，“照片我已经拍好了，哥几个记得明天踩我空间，留言啊。”你瞧这孙子该多么缺德。四个人七手八脚将小丁这坨肉拉开，丫的还没尽兴，转身就扑向了他们四个，我倒吸了一口气，擦掉了他留在我脸上的啵痕，反身就将小丁踹翻在地，接着就雨点般的拳头劈头盖脸的招呼上去，哥几个看躲过一劫，也上来助拳，跟大话西游里至尊宝灭火那段颇为类似，这几个杂毛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小丁侵犯，丫的估计还在那儿摆着造型跟那儿擂鼓助威呢。小丁倒也够铁实，这么多拳脚招呼，硬是没见叫喊一声，估计是酒喝多了，也不知道疼了，丫就知道上女厕所啃我。哥几个打得累了就收手了，然后就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喘大气，而不知不觉间我们周围已围满了一圈人，还有跟王华一样拿手机拍照的，照这阵势，估计一会儿就有记者赶过来了。麻哥就上去劝散人群：
“各位乡亲们，我们兄弟几个来到贵宝地，凭着点拳脚功夫混点饭吃，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就不要捧人场了。”说着就撩起衣襟跟江湖卖艺一样伸向人群，众人一看要钱的，就一哄而散了，麻哥还跟我得意地击掌。
解散众人后，哥几个酒已经醒了一大半，小丁却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喂，别装死了，人都走了，赶紧起来。”我上去踢了他一脚，还是一动不动。
“嘿，来劲了是吧，再不起来，扔下你买单啊……快看，刘超。”平时我要跟这么说，丫的能立马从地上弹射起来，今儿个却是如此蹊跷，丫的还是一动不动，脸贴在地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眼睛却睁得圆圆的，立马给我吓出一身冷汗，湿了一身。
“哥几个，咱好像没怎么使劲，对吧，小丁那么结实，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们说是不是？”我向另外几个杂毛努力寻求肯定的回答和一致的意见。
“哦哦哦，我们都喝醉了，就看见你不停朝他身上挥拳。”李永鹏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我，还给自己安个“醉名”。眼下的情形让我心头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他们也都恐惧地看着我，还很自觉地把身子往后躲，很明显是把我划入凶手一列了。
“要不你们谁过去看看他？”我恳求着他们。
“不不不……”他们异口同声，一连说了N个不，跟架子鼓似的，“你就饶了我们吧。”杨根还跟那儿补充。我分明看到他们眼里已经开始闪烁着泪花，看着趴在地上的小丁。
我慢慢走过去，虽然只有两三米远，但我平时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真切的遥远，才几分钟的时间就阴阳两隔，从没这么害怕过，我听不到小丁的呼吸声，纹丝不动，我试图把脸凑到他脸旁边，便于看的更清楚，希望能发现一点生命的迹象。突然，他猛地转过脸来，冷不丁在我脸上“啵”地又是一口。我先是一惊，然后就是愤怒，他还坐在地上拍手大笑：“哈哈……”
“哈你大姨妈的香蕉皮啊。”我依旧愤怒。
那帮杂毛一看小丁没事，也长吁一口气，我抑制不住压抑了这么久的恼怒，上去又是两拳。
“叫你吓我。”我异常的愤怒。
哥几个估计也是怒了，被人耍的滋味不好受，还被个醉汉给耍了，这要传了出去，也没什么混头了，接着十几只拳脚又招呼到小丁身上。
“叫你玩装死，叫你装死。”一边揍一边骂，骂着骂着声音就开始哽咽了，然后就变哭腔了，手上的劲也随之小了，看到这一幕，我再也控制不住喷薄而出的眼泪，铺在小丁身上，哥几个也收了手一个接一个地叠压在我和小丁身上，脸深深地埋在下面，紧紧抱在一起，可能也跟我一样在留着泪吧。
其实在小丁啃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愤怒和难为情了，即使那么多人在围观，那种又惊又喜的快感，只是我们都压抑不住那种突如其来的喜悦，又不愿表现出来，相反却以一种极端而夸张的方式来表达我们内心的真实感受，假装去故意抵触那种真实的现状，看起来有点荒唐，却是那么刻骨铭心。无论怎样，我们对小丁的“重生”还是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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