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馆 > 蒙古王妃 >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四月的天空湛蓝,草也长的十分茂盛,只是没多少日子,整个草原越发显得生机勃勃。

        同来时不一样的宁静,所有人均是每日安安稳稳的坐在车内赶路回大都。没有了刺客的袭击和骚扰,那一直惊恐不定的心自然而然的也就落下了。

        阿诺伸手替乐乐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看着枕在自己膝头熟睡的女儿心里也越发的觉得安宁。望着望着便想起了自己的儿时,三岁前也总是睡在母亲的身边,三岁后常常会趴在真金的肩头熟睡。

        车帘一挑,忽哥赤钻了进来。

        阿诺收回目光朝着忽哥赤望去,“还有多久能出草原?”

        “快了。”忽哥赤声音有些沉闷,他望了阿诺一会儿才从身后拿出一件东西。“还是留着吧!”

        阿诺一瞧,漂亮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拧在了一起,“你竟然拿回来了。”

        “放在那里他反而不得安宁,不如你就留下,他毕竟是你的朋友。”忽哥赤将手里的长剑递给了阿诺,他静静的观察着阿诺脸上的表情。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带着期待又带着一点犹豫。

        阿诺将长剑接回来,“其实我已经决定要忘了。”她手里拿着的剑是当初插在文应允坟头的那一把,那是文应允从不离身的佩剑。她的手抖了一下,似乎这把剑很重,重的她都有些拿不动了。

        “其实,他原本可以选择不这样做的。情势所逼,枷锁也过于沉重了。”忽哥赤叹息了道。

        阿诺奇怪的望了忽哥赤一眼,今日的忽哥赤有些不太像他了,以为的他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口气来说话。忽哥赤一直都是嚣张的,说话也都透着一股子张狂劲。看了一会儿阿诺才收回目光,将长剑放到了身侧。她已经同文应允割袍断义,如今这把剑留下不留下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影响。

        “阿木尔……”忽哥赤忽然开口唤了她一声,“这一次是我……”

        “同你没有什么关系。”阿诺忙抢先说道,“你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仍旧是被对方钻了空子。我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乌兰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下不来。”阿诺想起了乌兰当初想要靠近她的样子,想起了那些刺客冷酷无情的一刀砍下去。她的目光微微有些侧移,不知不觉望了那一把剑一眼。

        忽哥赤没有在说话,两人安静的坐在车内。听着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也感受着从窗外吹来的风。

        一骑快报从远方飞驰而来,马后插着的那根旗子老远就能让人瞧见。报讯之人速度很快,直接去了可汗所在的马车。

        车队缓缓的停下了一瞬,紧跟着又开始了赶路。这一次似乎速度比刚刚要快一些,走起来都有那么一点的颠簸。

        忽哥赤眼睛微微眯起,他的眉头也不经意的蹙了起来。浅褐色的眼睛直直盯着窗外,似乎在找什么人的身影。

        终于一个人影进入了视线,乌恩奇骑马走了过来,声音低沉语调慎重:“王爷,都昌白莲教叛乱了。”

        四月末,大都。

        皇家的队伍终于回到了大都,只是这次回来的队伍中大部分都是朝臣女眷。因昌都白莲教的叛乱,加之前一段时间的日本征战失败,可汗直接留在了上都避暑。所有的亲近大臣也一并留在了上都,无论大小事务均是在上都内处理。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因快要入夏,刚回到大都便下了雨。大雨滂沱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还能闻到浓重的泥土香。常言道,临近入夏,一场雨后一场热。第二日的天气的确是变得热了不少,许多人已经觉得有踏入夏日的感觉。

        上一次回到云南王府她还被忽哥赤软禁了起来,她不明道理的同忽哥赤赌气。如今,这一番祭祖回来两人关系倒是没有最初的冷淡了。

        小厅之内,忽哥赤放下手里的瓷碗,又体贴的给身边的乐乐夹起一只小包子放入碗中,“乐乐要多吃一些,这些日子在草原上过的太清苦,瞧着都瘦了。”

        乐乐笑呵呵的仰起头,对着忽哥赤呜呜浓浓的道:“谢谢阿爸!”说罢,她的眼睛一转,“阿爸,许久未能出门了,今日不如就出门去玩一圈吧!”

        忽哥赤一口应允,“行,只要你不觉得累,那我们就出去逛逛。”

        阿诺轻轻的放下手里的碗筷,“都昌的事情你确定不插手?”

        忽哥赤笑望着她,“有什么好插手的,父汗都已经放了我假让我回大都来了,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说到这里,他反而顿了顿才笑道:“杜万一的白莲教也无非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必费什么功夫。父汗现在目光并没有放在都昌的事上,他看的是日本那边的战况。”

        阿诺在祭祖的路上也听过一次,想起可汗忽必烈算是个好战的皇帝,如今被日本打败心里一定憋着一口气想要扳回一局。可是,这一动兵肯定就不知是个小数目,统领将帅一定也会任派。“那可汗会选你去征讨日本吗?”

        忽哥赤喝了一口面前摆放的豆浆,眉头有些不自然的皱了皱,“还是喝不习惯这东西。”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阿诺也算是明白这些事情不该她问。她收回目光,接过身边侍女递过来的湿巾擦拭了下嘴角。

        正在这时,屋外有人进来禀报,“王妃,玉儿姑娘来给王妃请安。”

        阿诺深吸一口气,眸色低垂,声音也缓了不少,“让她进来吧!”

        自从她从徐晓沫那里隐约猜出忙哥赤的死因后,对于玉儿总是会有着一些隔阂。但这其中也带着体谅和愧疚,但却并不想天天的看见玉儿。所以上次回到大都之后,她被软禁的时候玉儿并没有在云南王府之内而是在琼芳阁内帮着浅荷打理事务。

        祭祖时间紧迫,连见一面的功夫都没有她便被忽哥赤押上了车。这次回来,情况好转,玉儿也算是能够得到通报重新进入王府了。只是,她的身份的确有些尴尬,因离开王府时日也不少了,的确也不应该还算作是下人。

        思绪之间,玉儿已经被人领进来了。

        阿诺瞧见眼前的玉儿,心里实在是说不出是个怎样的感觉。

        玉儿跟随一名侍女进了门,目光先快速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随后她则是给阿诺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才开了口,“王妃,玉儿想要离开大都,望王妃能够成全。”

        “你先起来吧,跟我你没必要跪着说话。”

        玉儿的年纪并不算大,她同阿诺的年纪可说比乌兰还要近一些。如今她的脸上显露出一抹憔悴,连带着偷偷望向阿诺的目光都带着一点期待和无奈。

        忽哥赤站起身来,“我带乐乐在王府门前等你,你先同她说话吧!”

        阿诺点头,对着玉儿说道:“玉儿,你跟我来。”

        玉儿恭敬的跟着阿诺一起离开了小厅,两人一路什么话也没说的直接去了偏厅。

        侍女快速的上了两杯茶水,随后便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玉儿,我有件事想要问你。”阿诺望着玉儿,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要证实。

        玉儿一愣,随机便点头,“王妃,你问。”

        “忙哥赤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一出,空气似乎也因此凝结了一般。阿诺静静的望着玉儿等待她的回答,玉儿则是有些愣怔一般的双目空洞发呆。

        等了许久,玉儿才回过神来,手指伸向面前的茶杯又半路缩回。她苦笑一声,定定的看向阿诺,“王妃,我……”

        阿诺叹了口气,“其实我已经猜出来了,虽然小沫没有说出真相,可我却是能够猜出她为何不说的原因。”

        “是我……是我过不去那一道坎,看见他的时候就像是重新做了噩梦一般害怕。我恨忙哥赤,想要杀他的心已经很久很久,可是我又……”

        “你恨我吗?”

        “王妃……”

        “你说实话,你恨我吗?怨我吗?”阿诺满目真诚,这是她给她留下的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只能让她再次揭开这血淋淋的一幕,只有如此或许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愈合。

        玉儿身子一倾已经跪倒在地,“不恨,从来没有恨过。不怨,从来没有怨过。”

        阿诺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玉儿,我也总是觉得对不起你。我原本想着,你忘记一切最好,可是没想到你却没有忘记。”

        玉儿重新坐回,眼角已经湿润,双眼也红了起来,“小姐,玉儿命不好,但玉儿也知道小姐没有对玉儿有过什么坏心思。所以,玉儿无论心里再如何痛苦也不曾怨恨过小姐。”她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来,“其实,报了仇我心里依旧不安。特别是我在安西王府的那一段日子,我每次瞧见徐王妃都觉得心里很愧疚。我……”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咬了咬牙,“正因为这样,我才想要离开大都,我想要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步入庵堂出家为尼,为我做过的错事赎罪。”

        阿诺平复了下自己的内心,“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阿诺的声音很轻,心里的情绪已经复杂的让她有些分不清该用哪一种语气。留下不好,走了她也觉得不好。最终,她只能再次问清玉儿的决定。

        玉儿擦拭了下脸颊上的泪水,点头道:“我想了很久,已经决定了。”

        雨过天晴,天空都似乎被洗涮过一遍般透明湛蓝。四月末的气候不热不冷,许多人喜欢在这个时节出门。

        阿诺同忽哥赤两人带着乐乐一起逛街,大都里的铺子有很多种,每一家铺子都有自己特有的特色。加之大都内有不少远来的色目人,他们带来的西方稀奇物也是有的卖的。

        乐乐的性格向来活泼,她身份特殊,平日里出来玩的机会并不多。如今有机会出门,自然是什么东西都好奇。

        阿诺同一名跟随着出来的侍女落后了两步,瞧着忽哥赤抱着女儿在热闹繁华的街道里瞎逛。身后跟随的小厮同侍卫手的东西越来越多,任何只要乐乐想要忽哥赤的均会眼睛都不眨的买下来。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琼芳阁,此时琼芳阁已经开了门,只是时间还未到正午,目前还没有什么客人。大厅里面空荡荡的,这样一来反而觉得比外面要清净不少。

        “你去告诉王爷,说我去楼里坐会儿休息下。”阿诺吩咐了身边的侍女一声,抬步便进了琼芳阁。

        迎门的小厮瞧见是阿诺立刻笑盈盈的对着她行礼,礼必后便直接去通报给浅荷知晓。

        阿诺径直去了三楼,在楼梯口还遇到了报讯的小厮。浅荷笑眯眯的站在门前,大门洞开,能隐约瞧见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刚好你来了,我正打算下午去你那里一趟呢!”

        阿诺皱眉:“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浅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慎重的表情,“你进来听听,我是觉得有些奇怪。”

        阿诺带着疑惑同浅荷一起进了门,刚踏入房间瞧见那人便是一愣。屋里坐着的是一名宫女,穿着的衣裙也是宫中所发的宫装。从她的五官来看,她是个汉人。宫里是有汉人的宫女,可这样的宫女向来不太受到蒙古皇族的重用,一般所在的位置都是一些不太好的宫殿,干的活也是最累最苦的。

        宫女出宫是很严格的,先要经过盘查,然后还要有一定的理由才能出宫。且出宫以后,也有时间规定需要在关宫门之前回宫。汉人的宫女出宫的机会更少,因为不得重用所以向来出宫的肥差不会落在他们的身上。这一次,真是没想到会在浅荷屋内遇上一位宫女。

        “苏梅是我们送她入宫的,今日出来是给我们送一个消息。”浅荷对着苏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消息讲出来。

        苏梅先前见到阿诺进屋也是一愣,她出宫的机会并不多,每一次出宫都要打点许多。好在琼芳阁给她的钱财不少,所以才能有机会出来传递消息。因为她身份低微,出来后也没有换过装,所以来琼芳阁也不怕被人跟踪,即使跟踪也有足够的理由应付过去。做的坦荡,引起人的好奇反而会减少。

        虽然听说过琼芳阁幕后有很硬的后台,太子府大公子也牵扯在内,而另一位则是云南王妃。眼前的女人年纪不大,一瞧便是汉人,所穿戴也都是精品自然而然便猜出了阿诺的身份。她忙起身,对着阿诺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王妃。”

        阿诺点点头,“你是宫里出来的,可是宫里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苏梅恭敬的站在那里,头微微的低着,“回禀王妃,苏梅的确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正因为这些消息传出来,所以我才会冒着风险出宫来。”

        阿诺同浅荷坐下,也示意苏梅坐下说,“你坐下慢慢讲,这些消息是不是同我爹娘之死有关系。”

        苏梅眼睛一瞪,似乎有些惊讶,“原来王妃已经知道了。”

        阿诺摇了摇头,指了指那一张凳子让她坐下,“我只是猜测而已。”

        苏梅落座,开始缓缓的讲自己听到的消息,“在宫里的确有不少传言,说是皇后娘娘怕云南王威胁到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所以才会派一名手下去蛊惑您的父母造反,从而抓住这个把柄拖您下水连累云南王。只是,不知中途出现什么变故,却最终害死了张将军夫妇。但这些谣言出来以后,皇后娘娘十分气愤,于是又有另一番谣言传出。说这都是南必夫人想要挑拨云南王对她仇视,所以才会放出这些谣言。奴婢只是觉得奇怪,皇后娘娘同夫人刚刚回宫不到一天,一夜谣言却传的如此的快,实在让人不解。今日一早,这些谣言便被皇后下旨全部不许再传。奴婢觉得奇怪,于是私下打听了一下,听说皇后娘娘同南必夫人在这次出行的时候似乎闹了矛盾,所以才会有这样不利的谣言传出。虽然如此,但奴婢觉得这件事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才会出宫来将这些告诉给浅荷姑娘。”

        听了这些话,阿诺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这些谣言一定不是近两天传出的,在宫里恐怕早已经在传。而之所以在这两天突然爆发出来,那便是有心人设计的。阿诺眸色微微低垂,心里却在推算着时日。

        南必也告诉过她,说自己在宫里发现了一些线索,那些线索是同察必皇后有关。若是她先在心里中了根,随后又派人去宫里探听消息,刚好这些消息又被封杀了一次。皇后下的懿旨,自然而然就会往皇后身上猜想,觉得察必皇后是欲盖弥彰。如此一来,她定会恨极了皇后。

        但是现在,阿诺只是觉得这件事不是察必皇后做的。流言之中所传的内容也一定不真实,只是为了误导她而已。至于这个宫女,她的确是帮她看清了一些东西。若非她现在传出这些消息,等阿诺去查的时候一定会被蒙蔽。提早知道一分,退后知道一刻所想的也会不同。

        浅荷见阿诺正在思索,对着苏梅道:“这个消息的确有些奇怪,你先回宫,看看皇后同南必两个人之间这段时间都如何做。”

        苏梅站起来,点头道:“苏梅一定会查清楚,会让姐妹们都盯紧的。”

        浅荷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一砸银票递给了苏梅,“这些你拿去用,银钱上不用省着。下次出来前把后面的事情解决掉,以后便不用回去了。”

        苏梅望着浅荷行了一礼,“苏梅明白,会将手里的事情交给华明的。”说罢,不再多看一眼,拿着银票便走了。

        浅荷送走了苏梅才坐下来慢悠悠的喝茶,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让人瞧不出她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阿诺手无聊的转动着茶杯,脑海里已经快速的转着思绪。南必同察必皇后不和,这件事几乎所有的皇族大臣都知道。正因为如此,两个人说的话都不能够完全相信。

        南必生产后抛下孩子同可汗一起祭祖,察必皇后紧要关头先一步离开达翰尔朵,两人又对流言有着不同的反应。事情越是如此,越会让人觉得复杂,也越难以判断真伪。

        “苏梅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浅荷终于开了口,她望着阿诺的表情也十分的凝重,细长的黛眉微微的蹙着,“有人想要搅混水,当这池水足够浑浊的时候再下手一定事半功倍。”

        阿诺停下撩拨杯沿的指尖,抬起眼来:“你说是南必还是察必?”

        “南必。”浅荷一口咬定。

        阿诺没有说话,收回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杯子上。虽说南必生下皇子,但这并不代表她有多大的胜算。仔细分析便能明白,胜算并非只有皇子,还有更多其他的因素。

        察必皇后同可汗夫妻几十年,她一直都是稳坐皇后之位。生育四子,如今除去早夭的大皇子同暴毙的忙哥赤以外还有两人。真金为太子,坐上太子之位的时间也不短了,虽说有时候可汗会觉得他处事有所欠缺,但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问题。

        太子位置便是决定后宫权势所向的坐标,真金一日不从太子位上下来察必皇后便一日不会落下后位。除此外,那木罕排行第四,一直以来可汗也十分重用,地位牢不可破。察必皇后手中等于握着一位储君,另外一个则是最大的助力。

        相反,南必呢?

        “察必皇后的位置不可能被动摇,最起码近期以来不可能被人夺走。而南必,虽然生了皇子,但毕竟只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先不说别的,可汗的年纪也不小了,以可汗的英明和手段如何可能将皇位传给一个婴儿?再说了,我也不太相信南必的野心可汗不清楚。”浅荷淡淡的道,说罢还望了阿诺一眼。她眼中的神色丝毫不掩饰,显然就是在警告阿诺。

        “你是怕我被人利用?”阿诺直接明白的说出浅荷的意思。

        “是,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浅荷不满的道。

        阿诺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南必以前同你合作,虽然看起来是互相利用,但说句实话她只有这一条路可选,而你却能选择别的路。怎么说都是你帮了她,而她那点牵扯也就算是一点点的回报。如今,她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加上自视甚高,肯定不会甘心达翰尔朵被察必皇后算计,那仇早晚都会报。”

        阿诺心里就像忽然拨开了乌云一般透亮起来,什么话都是南必来说,为什么不会有可能是南必故意说的,或者说谎骗她的?

        沉思之间,屋外传来了动静,一个细细的声音隔着门透进来。

        “浅荷夫人,云南王府的侍卫来了,要接王妃回府,说是抓到了一个汉人。”

        屋里陷入了一刻的静默,浅荷同阿诺特别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候那么碰巧的抓到了一个汉人,且是云南王府抓到的,很显然一环接着一环,让人不去动怀疑的心思都难。

        屋外的小丫头并不敢再开口,屋里半响没有声音传出她也只能这样静静的等在外面。她是琼芳阁□□的浅荷贴身丫鬟,自然明白琼芳阁内究竟是做什么的。有的时候,不该知道的越少知道越好。

        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阿诺站在门前目光幽深,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的表情。

        “人呢?”她淡淡的开口,语气都是淡淡的。

        小丫头一愣忙转过神来,“在楼下厅里等着。”

        阿诺目光斜斜扫过她,一步步的朝着楼下走去。

        小丫头只感觉刚刚那一股气势让她有些害怕,那淡淡的模样真是很难表现的出来。

        “怎么样?可是觉得云南王妃同以往不同了?”浅荷在屋里的桌边坐着,对着小丫头招了招手。

        小丫头愣怔的点了点头,“夫人,以前清浅也见过王妃,怎么现在瞧着王妃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是她变,而是不得不这样。”浅荷的话似乎若有所思,但也并不多说。清浅是妙灵刚开始培养的小丫鬟,平日也就是为她传个话而已。若说信任,还算不上。

        清浅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见浅荷面前杯子空了立刻上去倒了一杯茶。

        浅荷看着茶水落入杯中,思绪却已经转了很多遍。她摆了摆手,让清浅停下:“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坐一会儿。”

        清浅恭敬的退出了屋子,体贴的关上了门。忽然想起她来的目的,快速的跑到旁边的一间屋子的阳台上朝外看去,正巧见到阿诺上了马车。驾着马车的人正是来接阿诺的侍卫,右手的衣袖空荡荡的,随着动作而缓缓的摆动。

        马车之内,阿诺已经觉得有些乱了。手指情不自禁的点了小桌上的茶水在桌子上画来画去,线条凌乱脑海却还算清晰。

        从乌恩奇告诉她的内容中可以听出来,云南王府抓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忽哥赤在她父母房内遇见的汉人。虽然不能说抓到人就能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但起码能够洗清忽哥赤的清白。

        可是,寻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线索,现在忽然间抓到了人着实有些奇怪。

        马车缓缓的朝着云南王府走,此时天气已经热了,太阳高悬于空中,车外透进来的光也将整个车厢照的明亮。

        一条条的线开始交织,犹如一张巨大的网。网中心正是一个圆圈,圆圈的两旁有着两个符号。无论是怎样的来算,这都是一盘乱局。但这个时候却又明白,这局面是有人特意给搅乱的。

        愚蠢的人设计陷害,聪明的人浑水摸鱼。

        如今外有日本战败,白莲教叛乱,内有南必夫人同察必皇后相争不下,加上这次祭祀行刺,防范严密却依旧差点让可汗陷入险境。这一步步均是围绕着整个大元皇室来布局,更是有一种让人觉得朝堂动荡的错觉。

        局面太大且混乱,但有一点能够肯定。

        这样大的局,肯定不是一个人所为。

        回到王府,阿诺直接被乌恩奇带到了王府内的地牢里。

        每个王府都会设置地牢,除了关押一些府内不听话的下人或者是奸细以外,地牢的作用便是直接抓了外面的人进行私自关押。

        云南王府的地牢入口是在王府右侧,那里正是王府内侍卫居所的地方。入口处也并不是很隐秘,直接便是院子最后面的一间房屋。屋子的门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踏入屋子后便是另一道紧扣在地面上的铁门。

        “王妃,里面有些昏暗,走动的时候注意脚下。”乌恩奇沉沉的声音传过来,即使话语关切也让人听不出他语气里有那份东西。

        阿诺没有说话,只是好奇的重新瞧了他一眼。乌兰受了伤,乌恩奇原本是不该随同忽哥赤外出的,真是没想到会见到乌恩奇去接她过来。而另一面就是,如此严肃的男人,乌兰怎么受得了?

        仔细想了想,以往似乎乌恩奇还没有这么严肃,现在变得深沉刻板似乎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乌恩奇,你同乌兰过得不好吗?”阿诺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正在开门的乌恩奇明显的手下动作一僵,“没有,属下同乌兰过得很好。”

        “乌兰受伤真是很抱歉,我会同忽哥赤说说让他多放你一些假期休息。”

        乌恩奇用力将铁门提起来,目光幽深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他眉头微微皱着,“王妃,乌兰如今已经好了很多,王府内有人照顾她,属下认为自己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假期。希望王妃免开金口,不要让王爷改变什么主意。”

        阿诺一愣,随机似乎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好像上次回来以后乌恩奇便对她一直冷冷的,这一次的事情似乎也同上次有牵连。乌恩奇是忽哥赤从小便带在身边的侍卫,若说忠心那绝对是最忠诚的一个。她砍了忽哥赤一刀,乌恩奇对她有点情绪再自然不过了。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团愧疚来,她缓缓的低下头,认真的道歉:“对不起。”

        这下轮到乌恩奇惊讶了,然惊讶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先在前面下了地道带路。很显然,阿诺的道歉他是接受的。

        地牢是整个建造在地下的,里面除了昏暗以外还十分的潮湿。

        下了几十层楼梯后便是一处走廊,两边的石头廊壁上都安装有壁灯。灯火燃烧,朦胧将周围一切照亮。

        刚踏上走廊地面就有一种很湿滑的感觉,虽然极力的小心但仍旧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滑到。还没走两步,便有人走过来。云南王府的地牢用处并不是很多,里面并没有关押几个人。只要有人走动便能清楚的听清脚步声,空荡的感觉越发明显。

        忽哥赤大步走过来,一把将阿诺的手臂拉住,“地上太滑,小心一点,别摔倒了。”

        “恩,我会小心的。”阿诺应了一声,两个人同乌恩奇直奔着地牢最深处走去。

        最后一间并不是牢房而是刑房,门半开着,亮光夹杂着惨叫声从门缝里透出。还未进去,便能想象里面的惨状。

        阿诺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忽哥赤才示意乌恩奇推开那一扇门。

        热气迎面扑过来,夹杂着一股血腥味。

        屋内的人因为门被推开而停了下来,惨叫声变成了□□声。火光很亮,将所有人的影子清晰的照在地上。

        忽哥赤拉着阿诺的手腕走了进去,他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平日张扬的气质被收敛起来。常年战场上留下的杀气让周围空气一冷,浅褐色的眼睛里更是冰冷一片。

        “王爷。”

        屋内的人见到忽哥赤立刻行礼,刑房内也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阿诺望了一眼周围,这间刑房不算特别的大,也就是普通的牢房的两倍大小。刑房内温度很热,燃烧的火盆有好几个。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刑具,各种各样的都有。

        刑房中间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人,虽然用了刑却并没有特别的狠戾。脸色苍白却依旧能够清晰的认清他的五官,这人正是当初她在自己父亲房间内见过的那个男人。

        阿诺眉头微微的蹙了下,“若是没有记错,你是叫杨华?”

        刑房里虽然人不少,但是却是很安静。阿诺的声音并不高,但在这个屋子里却能够让每个人都听的清楚。

        杨华的年纪也算不小了,受过刑以后显然能看出他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他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阿诺半晌终于露出了一个笑来。

        “到底是谁派你去接触我父母的?”阿诺目光冰冷,心底似乎有着一簇火焰在一跳跳的燃烧。眼前的人是罪魁祸首,若非因为他如今她的父母早已经寻了一个没人的世外桃源隐居其中了。只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就毁了所有的一切。

        “没有人指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杨华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小,证明他此时没有了多少的力气。

        “啪”

        一只鞭子狠狠的甩了过去,牢房里的火苗似乎也因这样一鞭子而颤抖了一下。

        杨华一声闷吭,嘴角开始咧着笑起来,“你们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要杀要刮就痛快点。”

        “乌恩奇……”忽哥赤淡淡的一声轻唤,声音冰冷的犹如冬日里的寒霜扑在了脸上。

        乌恩奇面目严肃,直接扫了一眼刑房内的所有刑具,“让他尝试一些其他的。”

        刑手立刻放下鞭子,两名刑手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人立刻去取了一套刑具回来。

        忽哥赤再次拉起阿诺的手,“我们先回去,这里就交给乌恩奇。”

        阿诺点点头,最后望了杨华一眼。无论杨华所供出的幕后人是谁,此时她已经不再怀疑忽哥赤分毫。若是没有阴谋,这个时候杨华怎么可能出现大都?更何况,如此敏感的时期,既然出现也就证明了他是一枚弃子。

        两人一步步的走出了地牢,再次站在外面看见天的时候心情似乎也舒畅了很多。阿诺的眼角有些红,这个时候她的心绪很乱。忽哥赤已经证明了他的清白,可是她却没办法将那一刀抹去。

        “你先回去休息,晚会儿我去陪你吃饭。”

        听见忽哥赤依旧有些冷的声音传来,阿诺愣怔的点点头,这个时候她的确是需要静一静。

        阿诺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先去了乌兰养伤的小院。

        乌兰嫁给乌恩奇以后生了一个男孩子,孩子没多大便重新回到王府来照顾乐乐,而她的儿子则是在乌恩奇的府邸内由乳娘照顾。虽然平日里乌兰也会经常回家,王府里也是由那孩子自由出入,可毕竟觉得还是有些远。

        这次乌兰受伤,阿诺心里十分的愧疚。回到王府后立刻收拾出一间院子共乌兰养伤休息,她同乌恩奇的孩子还有照顾孩子的乳母也一并接入了王府里。

        小院里有人收拾,乌兰也一直有人照料。

        进入屋内便能闻到浓浓的苦药味,乌兰趴在床上,听见门响和屋外小丫鬟的通报声而睁开眼睛。

        阿诺走到床边坐下,按住了她想动的肩头,“别动,伤都没好呢,动来动去又会遭罪。”

        乌兰没有继续动作,安生的趴在了枕头上,“王妃,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自从阿诺回到车队以后,每天她都会在临近天黑的时候探望乌兰,今日算算时间的确是早了一点。

        阿诺掀开一点被角,看了看身上绑着绷带的乌兰叹了口气,“那么深的伤口,肯定会留下一道很长的疤痕。”

        “这又没什么,只是一道疤而已,他也不会在意的。”乌兰脸颊微微红了红,忙转移开话题,“王妃,我瞧着你似乎有心事,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对乌兰说的吗?”

        阿诺望着乌兰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过来看看你。今日见乌恩奇跟着忽哥赤忙里忙外的,我就在想他把你抛在这里不管不问了你会不会难过。”

        “怎么会呢!”

        乌兰笑了起来,从她的眼睛里阿诺能很清楚的看到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乌兰从小就认识他,他是个什么脾气没有人比乌兰更清楚。”说到这里,乌兰眉头却皱了皱,“或许也不是,王爷一定比乌兰更了解他。”

        “的确。”阿诺赞同的点了点头。

        乌兰笑了,继续道:“其实我知道他也很在意我,我从来都没看过他眼眶红过,那天我醒过来的时候被我给瞧见了。其实我明白,也了解他,所以他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说到这里她仰起头望着阿诺,眼睛清澈的如同两颗美丽的宝石,“王妃不要多想,我同他很好,这样的日子也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过得很舒心,每天都觉得很快乐。”

        阿诺有点愣愣的,似乎因为乌兰的话让她心里透亮了起来。原本见到杨华后的一股气闷被吹出心外,她笑了笑站起来,懒懒的伸了个腰:“你快些养伤,等你伤好了我请你去吃大都最好的餐馆。”

        “那乌兰一定会好好的养伤。”

        从乌兰那里出来,阿诺立刻回了自己的院子。如同乌兰所说的,她是忽哥赤的妻子,当她嫁给忽哥赤的时候就要选择信任他。同样的,忽哥赤一定也会明白她的性子,他也一定会包容着她。所以,她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他依旧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39/39553/267111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