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甘麻剌的队伍走的很快,骏马飞驰在草原上,眨眼便走到了草原的深处。一片绿色的草地,高低不平却又能够一眼望到很远。他快速将周围查探了一番,又一次锁定了方向,手一挥,沉声道:“走,那边。”
此次出行带来的守卫均是上过战场的亲兵,更是皇家直属可汗的军队。一个命令下达根本不会有人反驳,即使让他们去送死也没人会多说一句话。
甘麻剌一马当先直朝北面行去,身后的队伍立刻跟随而上,数十匹骏马虽然快速却依旧保持着完整的队形。
忽然一声马嘶,领头的甘麻剌所骑乘的马突然被绊倒,沉重的身躯狠狠的摔在草地上,连带着坐在马背上的甘麻剌也一同被甩了出去。
“有埋伏,注意……”
一声呼喊,紧跟着冲过来的侍卫忙拉扯缰绳。然一切为时已晚,冲刺的惯性根本让他们停不下来。前面的十数个人均落入陷阱,坐骑受伤人也被抛了出去。
平整的草原之下忽然钻出一队人马,人数约有百人,一个个身上都穿着绿色的劲装,脸上也用颜料涂成了绿色。手里的刀锋利且淬毒,幽兰的光芒昭示着他们所含的毒素见血封喉。
甘麻剌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地,脚步刚站稳便闻耳旁烈烈风声。腰间刚剑已经拔出,“叮”的一声架住看来的款背大刀。他眸色中闪过一抹冷冷的杀意,手用力一台将那柄刀格挡开两寸,剑如长蛇已经灵活刺了出去。
身后的刺客身上的衣服带着一条黄色的花纹,看来身份在这次刺杀中应该不低。见到长剑刺过来,手中的刀立刻转了方向,身体一扭便已经避开,大刀却是在同时又砍了过去。
甘麻剌怒喝一声,长剑再次一转,一拨一挑再将大刀击开。身子朝后退了两步,长剑横凶做出一个防守的姿势来。
这名身上衣服带黄条的刺客的确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他的武功也是这队人马中拔尖的了。
他冷静的扫了一圈周围,这一次埋伏并非是为了一次达到目的,他们要一点点的让整个车队不安,开始怀疑警惕。每一次刺杀对方自己这边便会有不小的损失,拼着失去性命也要让对方恐慌起来。昨日两次刺杀除却这个目的外还是为了惹火对方,引出对方深入草原中了埋伏给予一点小小的教训。
草原十分广阔,藏个数千人根本不成问题。埋伏不是困难的,困难的是引的他们追出来。而如今,既然来了,那便是没有不留下对方性命的道理。
甘麻剌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中了埋伏便一定要想办法将这群埋伏他的人除掉。可这群人的功夫不弱,他们又无所防备失去先机,想要速战速决已经不可能。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下令,任由带来的人马自由厮杀,而他便要擒贼先擒王。
“擒贼先擒王”的念头快速闪过,甘麻剌已经再次出手。
草原之上,杀声传出老远。浓重的血腥味开始散开,夹杂着青草的味道飘散到很远的地方。
甘麻剌手中长剑快速连攻,他的功夫不弱,只是实战经验实在不多,面对这个功夫同样不输于他的头领,他根本不能确定是否能够拿下对方。可即使如此,他仍旧要一拼。
黄道头领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瞧着甘麻剌的目光似乎想要将他生生撕吃了一般。一声怒喝,大刀舞的虎虎生风,每一刀都似乎用尽功力。
甘麻剌长剑灵活,可耐不住对方的刀实在是沉重。虽然他用了四两拨千斤的办法,但仍旧无法破开对方的刀法寻出破绽。
两人僵持十数招,那黄道头领一声怒喝,双目一凸直接举刀便砍了过来。甘麻剌眉头一皱,长剑直接刺向对方腰间。
黄道头领死死盯着甘麻剌,大刀用尽力气朝着他就砍过去。这一刀快而很,刀沉且锋利,再说又加了毒。
甘麻剌一惊,对方看来是要拼命,拼着直接受伤也要让他吃苦头。
甘麻剌咬牙瞥过目光,手里的长剑更是快上三分刺入那黄道头领的腰内。紧跟着抬起一脚便用力将对方踢出,身体借机朝后极闪,大刀的刀刃从鼻尖划过,风刺痛了他的皮肤,他相信只要再近那么一丝他的脖子就会直接被这一刀砍断。
剑尖染血,黄道头领腰间被捅出一个血窟窿,鲜血朝外冒着,染红了他身上穿着的绿衣,就像在这草原之上开了一朵嫣红刺目的花。
“拿命来。”黄道头领大喊一声,不顾腰间伤势再次攻了上来。
甘麻剌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这样拼命的打法他从未遇见过。对方是刺客,所走的招数不该是诡异和暗杀么?即使是要人命的招数也不该是如此拼命,如此一来这一群人看起来不像刺客反而更像死士。
黄道头领全身杀气泛滥,大刀一招接着一招,每一刀都拼尽全力去要甘麻剌的性命。他知道甘麻剌的身份,可汗忽必烈的嫡孙,太子真金的嫡长子。如此尊贵的身份,若是在这里死去,那一定能够打击到真金同忽必烈。
甘麻剌越打越觉得心惊,对方的似乎根本不在意身上受了多少伤,只要还没有死,那么就会一直用尽全力攻击。只是对手十几招而已,几次都差点给予他致命的一刀。身上的衣服被划破数道口子,若不是他身上穿了贴身软甲,此时恐怕早已经中毒身亡了。
黄道头领似乎也发现了端倪,刀舞的更是用力,即使无法让甘麻剌中毒而死,那也要用尽全力砸碎了他的骨头。
原本便是中了埋伏,对方功夫不弱,道具淬了毒,如此一来甘麻剌一行早已经落了下风。若非此次出来的人都曾经上过战场,对战功夫自然不弱,虽然招式并不华丽,可每一招都是杀人最简单最直接的招式。即使如此,人数依旧在减少。
所有人都缓缓的后退,渐渐的围成一个圈来,打不过只能拖延,希望有人能够发现不对派人来支援一把,否则他们只能硬拼到死了。
草原上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甘麻剌一行人在极力的防守,除了不被一刀毙命外也要防着对方给自己身上划伤。淬过毒的武器,特别是见血封喉的□□,即使沾染一点也有可能会立刻死掉。
围成的圈渐渐的越缩越小,所有侍卫背靠背的支撑着。这是战场中的一种队形,将自己身侧交给自己的队友,只有足够的信任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甘麻剌拎着长剑有些气喘,他已经在对方身上划出十三道伤口,鲜血将那绿色的衣袍快要染成红色了。可即使如此,对方仍旧是用力的劈砍,似乎那些伤口根本不存在一般。
甘麻剌眸中闪出慎重,这个黄道头领功夫不弱,更是用这拼命的打法,两人对招之时对方根本不顾身上是否受伤,目的只有一个,让他受伤。他深吸一口气,手紧紧的握住剑柄,既然对方不要命了,那他就也冒险一次,再拖一会儿。
黄道头领心中十分焦急,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他每一招都会牵扯住那些剑上,疼痛让他脑海里更加清明,可毕竟拖不了多长的时间。他可以无视那些疼痛,但是却不能无视那些一直流淌不止的血。
握住刀柄的手臂开始有些颤抖,身体也开始有些发虚,甘麻剌看似无目的的攻击,可每一招下手的地方都是有血脉的部位,这样心思缜密他是没想到的。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在倒下前将甘麻剌给杀了。
一声怒喝,黄道头领再次冲了上去,他天生力气就很大,所学的刀法均是大开大合的招数,这一次他要拼劲全身力气用最后一招。黑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必死的信念,手里的刀握的更紧。
甘麻剌突然间觉得对方的气势变了,从不畏生死变成了必死拼命,从这种情况看来对方应该是强弩之末,他只要身体灵活能够多拖一会儿时间对方便会倒地,会失血过多而死。握住长剑,静观其变,不为伤敌只为全身而退。
大刀砍过来,直冲着甘麻剌的脖颈,刀背沉重刀锋刃利。甘麻剌身体灵巧朝后一退,手里的长剑已经迎了上去。一声刺客的钢铁相撞之声后,握着长剑的手开始疼起来。这样的力气比刚刚更大,他的虎口处已经受了伤。
黄道头领似乎原本便是这样的目的,用力量将甘麻剌震伤,只要甘麻剌身体稍微迟钝一分,那他便能有把握一刀砍中。
甘麻剌快速甩了下手,咬牙坚持握着长剑,他不能输,他一定要鹰。
黄道头领双眼微眯,嘴中一口血沫子吐了出来。大刀再次朝着甘麻剌砍过去,横劈一刀,左劈一刀……
武器相撞声音不绝于耳,甘麻剌感觉整条手臂都是疼的。他忍着痛,双眸中依旧露出些许惊讶。眼前的男人是以怎样的一颗心来攻击,不畏疼痛也要一刀一刀砍过来。
然,此时根本没有时间留给他来惊讶,大汉猛然一声怒喝,身体顿时跳了起来。
黄道头领身体原本就是很强壮,流出那么多血没想到还能跳起来攻击。一刀从上到下直接劈了过来,刀锋映着阳光闪出让人惊惧的寒冷,这一招一瞧便知很强。
“哐”
一声脆响,甘麻剌手中长剑应声而断。大刀劈头砍下来,只觉得冷风如针尖一般刺在头顶。这若是砍中了,他的脑袋一定会成为两半。
甘麻剌心中终于生出了一股惊惧,双眸死死的盯着那快要落下的大刀。他一声轻喝,身体陡然朝下一躺,抬起脚便踢了上去。借着踢那黄道头领的一脚,他的身体也跟着快速朝后退了数尺,大刀用力砍落,正中他的胸口。
一股疼痛直接袭上脑海,甘麻剌只觉得嘴中一甜,血直冲出口。这一刀的力量果然大,除了将他的剑砍断以外竟然还砸断了他几根肋骨。全身都被这一击砸的疼痛难忍,身上的软甲也被这一刀看出一条口子,里面穿的衣服已经划破,露出一个贴身带着的护心镜来。
黄道头领没想到甘麻剌竟然还没死,但此时已经受伤下一击便再也没力气阻挡。他的身体晃荡了一下再次稳住,手里的刀再次缓缓的抬起。“甘麻剌,今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受死吧……”
甘麻剌望着那再次被举起的刀,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来,他望着天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预想中的大刀却久久未能落下。甘麻剌再次睁开眼睛,只瞧见他的身边正躺着死不瞑目的黄道头领,那额头上是一支锋利无比的□□,鲜血正顺着伤口缓缓的淌下来。
马蹄声渐近,甘麻剌朝着赶来的人马望了一眼,终于疲惫的再次笑了,双眸一闭晕了过去。
“杀……”
乌恩奇抬起手,脚踢马腹已经当先冲了出去。
圈子内的侍卫瞧见支援一道心中一喜,副统领一声令下集体朝着包围外冲去。
里应外合,加上锋利无比的□□,刚刚还杀的他们只能防守的刺客如今已经转变成了待屠羔羊,刀光闪现,□□机簧响声不断。惨叫连连,血腥弥漫。
只不过没多久,草原便再次归于一片平静。
青草地上鲜血已经染红了绿草,一片片的如同开了鲜艳的红花。乌恩奇快速指挥着铁骑打扫战场,检查受伤侍卫的伤势,查探刺客身上是否有解药。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这批刺客除了没有一个活口外,身上除了武器什么也没有带。
整理完一切,乌恩奇也觉得这群人实在是有些诡异。如今已经连续对他们一行人攻击了三次,三次攻击刺杀的地方都是距离可汗不远的地方。若是目标是可汗,那是否该直奔着可汗所在的车架去呢?
“大人,大公子受了伤,是否先抬回去医治?”
“有外伤吗?”
“面前没有发现,只是查到肋骨断了三根,手臂的臂骨错位。属下已经开始准备担架,以免肋骨刺入内脏。”
乌恩奇叹了口气,望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甘麻剌,“速度整理好一切,回行。”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车队忽然又开始喧闹起来,睡的有些迷糊的阿诺眯着眼睛坐起来。望了一眼外面忙忙碌碌的下人来回的跑,她不解的又将目光放在了车旁已经下马休息的忽哥赤身上。
车队已经停下休整了不短的时间,伤者也都有了安排。按说这个时候也算是休息够了,该启程的时候怎么又乱了起来。
一直因为赶路坐在车内的内眷在停下后便下车休息,撑起了凉棚,摆上了小桌,泡上一壶茶在等着下次出发。
阿诺因为有些累,又有些犯困所以并没有下车。于是,云南王府的凉棚内只坐了忽哥赤一个。乌兰站在忽哥赤身边,给忽哥赤倒茶。这时候瞧见阿诺醒了,脸上露出了惊喜,“王爷,王妃醒了。”
忽哥赤放下手里的茶杯,望见阿诺正从车内透过窗子往外逛。“下来走走,还要过会儿才会启程。若是慢的话,今日中午应该就是在此休整了。”
阿诺瞧了一眼马车,见乐乐根本不再车上,应该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已经下了车了。她钻出马车,跳到地上,走入凉棚。“不是已经休整过了么?怎么还一直停在这,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乌兰快速的给阿诺倒上茶,“听说是追击刺客的人受了伤,刚刚才带回来,现在随行的御医都赶了过去。”
“追击?”阿诺眉头一挑,“刺客既然是来行刺,那肯定是有后招。乌兰,你说是他们受了伤?”
“是的,乌恩奇紧跟着就去支援,说是中了埋伏。大公子受了重伤,是给人抬回来的。”乌兰解释道。
阿诺原本不在意的脸上表情忽然变成了惊讶,随后又夹杂着一抹的担忧,“甘麻剌也太冲动的了,来行刺三次都不留下什么线索,对方是算好了每一步的,这样贸贸然的就去追击,中埋伏是肯定的。”说罢,她已经站了起来。
忽哥赤眼皮抬起,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想去哪?”
“当然是去看甘麻剌。”阿诺斜睨了他一眼,“你侄儿受了伤你还有闲心坐在这里喝茶,忽哥赤你可真是坐得住。”
“我自然坐得住,若不是我侄儿现在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忽哥赤冷冷的道,“给他点教训,否则他永远都不会长记性。”
“教训?”阿诺忽然被他气笑了,“那教训也不该是你给的。”转念一想,立刻又瞪大了眼睛,“忽哥赤,你明知道会中埋伏还让他去追击,乌恩奇那么巧的赶过去是不是你派去的?你为什么不阻拦着?”
忽哥赤微微眯起双眸,“阿木尔,你到底跟谁是一家?”
阿诺听他这话不再开口,瞪了他一眼就打算朝前走,去太子府马车所在的地方探望甘麻剌。
“我已经让乐乐去了,你不用去了。他现在昏迷不醒,没个一天两天很难醒过来。”忽哥赤淡淡的道,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到马边翻身跨上了马背,“这会儿别乱走,营地里有些乱。”说罢,打马便走了。
阿诺瞪着忽哥赤走远,心中有些生气。这个男人总是如此一意孤行,若是因为他这样的安排让甘麻剌送命了怎么办?
“王妃,奴婢觉得王妃这会儿还是别过去的好。”乌兰将阿诺扶到桌边坐下,“这会儿太子府那边肯定十分的忙乱,大夫人一定会在大公子身边守着,您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找不痛快。”
阿诺一口饮尽瓷杯内的茶水,缓缓的点了点头。迷失对她的态度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里就能知道,不知她到底哪里得罪了迷失,这个女人同一只疯狗似得咬着她不放。
“云南王妃真是清闲,这会儿还能坐在这里悠哉的喝茶。”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德德玛同自己的两名婢女慢慢的朝着这边走过来,身边还有一起过来的娜仁托雅。
阿诺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哦?北安王妃难道很忙?既然很忙,那阿诺就不留你下来喝茶了。”
德德玛听她这样一说,脸上带着的笑容一僵,这个时候说自己不忙岂不是更应了她刚刚说阿诺的话,可若是说自己忙,那更是顺了阿诺的意思让自己走远点。
娜仁托雅露出一抹笑来,偷偷的给阿诺打了个手势。
“你们汉人都是这幅样子,心眼一个比一个多,哼……”德德玛生气的骂了一句,狠狠的瞪了阿诺一眼,“听说这次刺客也是汉人,说不定云南王妃还能认识呢!只是希望王妃若是知道一些什么可千万别瞒着,瞒着的话那些汉人也不会领情,任谁都知道你可是汉人里最高级的奴仆呢!他们想要杀你的心,恐怕比可汗还多。”
阿诺嘴角含着笑,对着德德玛更是嘲笑般的扬了扬下巴,“原来这次的刺客竟然是汉人,北安王妃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德德玛见她骂了阿诺也没引得对方生气,且还一脸嘲讽的望着她,顿时心里的火往上一窜。若不是阿诺,那么她要嫁的便是忽哥赤,怎么可能会是那木罕?
身边的娜仁托雅一副看戏的样子,她以前也是这样,经常被阿诺堵的说不出话来。如今,她看到别人这样被阿诺连讽刺带嘲笑的样子心里竟然那么的开心。说句话,也不知道德德玛从哪里听说她同阿诺有过节,这些天一直有事没事的找她闲聊。聊的话里面大部分都是在骂阿诺勾引忽哥赤,听的她心里烦的恨不得将德德玛轰出去。
德德玛眼睛忽然一亮,“娜仁托雅姐姐,你不是也有话要对云南王妃说吗?”
娜仁托雅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德德玛这是想要让她出口帮忙呢!心中不满的骂了一声,这傻姑娘是不是从小吃牛粪长大的。
“娜仁托雅,你挺闲啊!”阿诺一脸的笑,笑眯眯的样子里带着一抹幸灾乐祸。
娜仁托雅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是有件事找你,浅荷如今也跟过来了,正在父亲的马车上。你若是真的闲的话,就去瞧瞧她吧,我看着她心情不太好。”
这次轮到阿诺愣住了,从她离开大都后就再也没机会瞧见浅荷,先是被劫持没有办法联系,随后是去了安西府,好不容易回到大都又被忽哥赤关在王府内。如今,听见浅荷的消息实在是好。一路行来,她确实有些无聊,有浅荷陪她说话一定会好很多。
德德玛正想要再开口说话,却被从远到近的马蹄声打断了。
阿诺也顺着马蹄声望过去,正见甘麻剌坐在骏马上,身后跟着一队侍卫,似乎是在巡查营地。
那木罕也瞧见了这边的奇怪组合,眼中透出的威严只是瞧一眼便让人有些受不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德德玛的身上,和煦如风的声音里硬是透出一股子寒冷的味道,“德德玛,马上就要启程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德德玛一听这话脸立刻就拉了下来,狠狠的瞪了阿诺一眼,“臣妾瞧着云南王妃在凉亭里喝茶十分自在,所以便想着来讨要一杯茶喝。”
“别……”阿诺连忙接过话去,“北安王妃你可是忙人,瞧着如今车队比较乱的情况下我还坐着喝茶实在是看不过眼,所以你不是来讨茶喝的,你是来训斥我的。”
“你……”德德玛脸都绿了,这是挡着她的面向她夫君告状啊!
阿诺站起来,走了两步望向了那木罕,“刚刚北安王妃还说这次行刺的人是汉人,问我是否有什么知道的没说。话说,那木罕,你家王妃的消息够灵通啊,我都不知道是汉人她竟然就知道我知道什么没说。”
娜仁托雅差点笑出来,可这个时候笑纯粹是打了德德玛的脸,于是她给自己身边替身婢女一个眼神,三个人偷偷摸摸的溜走了。
那木罕原本就常年在军营之中领兵,他的五官虽然精致眼神却是严肃的,“德德玛,你还不快回去。”
德德玛心里气的恨不得直接扑上去给阿诺两巴掌,可这个时候她若是真的动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不知为何,这个念头一出她心里就更堵得慌了。她气的一甩衣袖,带着自己的女婢就走,连一句话都没同那木罕讲。
见德德玛被气走,阿诺再次坐回凉亭,且对着那木罕坐了个下来喝茶的手势。
那木罕摇了摇头,“还要巡视营地,过会儿午膳后便会启程。”
“甘麻剌的职位由你来顶替了?”阿诺问道,可这句话却根本没有问的意思,因为她能够百分百的肯定是由那木罕来接管了车队的警戒安全。
那木罕脸上依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这群人来者不善,甘麻剌经验不足,如今他又受了伤,所以可汗便下旨由我来接管车队护卫指挥使。”
“是汉人做的吗?”阿诺轻声问,那双黑亮的眼睛就像两颗美丽的宝石一般。
那木罕终于笑了,“别听德德玛胡说,根本查不到一点线索。这里是大草原上,若真是汉人行刺,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我们行程进行埋伏的。”
阿诺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可心里却知道那木罕的话中有所保留。
那木罕对她也点了下头,骑着马带着侍卫便继续巡视车队去了。
马车外的雨如同从天空泼下来的一样,噼里啪啦打在车顶上,带着水汽的风从窗外涌入车内,瞬间便将车厢内的毯子染湿。
阿诺忙起身关车窗,关窗子的一瞬间她透过雨幕瞧见外面的大草原成了黑沉沉的一片。这雨下的实在是大,轰隆隆的雷声随着雨点落地便响了起来。不知为何,阿诺忽然想起当初来到这个时代的瞬间,雷电劈入身体全身都是麻木的。
她弯腰走到车厢门旁,推开了一个细缝朝外看,闪电如同巨龙盘在车队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劈落下来。
“娘,我怕。”乐乐的小脸上露出了恐惧,小手紧紧的捂着耳朵。可即使如此,轰隆隆的雷声还是不停,就像有一口大鼓在耳边使劲的敲一般。
阿诺将车门合拢,伸手将乐乐搂入怀中:“乐乐不怕,娘在你身边呢!”
乐乐将手放下来,身体也因着阿诺的安慰和温暖的怀抱而放松了下来,“娘,为什么天会打雷呢?”
阿诺笑望着女儿,“因为天空上有云,云层相撞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并且有可能产生火花,这样才会出现我们瞧见的闪电和听见的雷声。”
“可是乌兰说过,这是因为有人做了坏事,所以上天在惩罚那些坏人。”乐乐瞪大了眼睛,“娘,这雷真的会劈坏人吗?”
阿诺愣住了,嘴角不自在的抽动了两下。雷劈坏人,那她是不是就是乐乐口中所说的坏人?望着自己女儿那双好奇而明亮的眼睛,阿诺无奈的笑了,“乌兰说的不对,若是雷会劈坏人,那么这世界上怎么坏人还是那么多?”
“那为什么呢?是不是雷的眼睛不好使,所以总是劈歪了,所以才让坏人好好的活着呢!”乐乐又问道,因为好奇反而是她刚刚的恐惧跟着消散了不少。
阿诺想了想,“如果说雷可以劈了什么,那么一定是最高的东西。比如说,现在,我们一直在草原上移动,可是整个大草原都是很低的草,若是雷劈下来很有可能会劈到我们。特别是拿着旗子的那些人,一不小心就被雷劈了。”
说完这句话,车厢内忽然间沉默了。乐乐望着阿诺,阿诺也望着乐乐。两人四目相对,似乎都愣住了。
“娘,那他们是不是会很危险?”
阿诺此时才反应过来,这种天气再继续往前走的确很危险,万一若是引的天空的雷电劈落下来,那一定会死很多人的。这里是草原,又下着暴雨,一道雷可能会死一片人。想到这里,阿诺忙爬出车子,瞧见雨中并没有忽哥赤的身影,阿诺心里一慌便对着车夫喊道:“忽哥赤呢?”
雨下的很大,周围也因为雨滴砸落而变得很吵。这个时候,小声说话根本就听不见,距离即使很近也要用喊的。
那车夫是阿诺的侍卫之一,听见阿诺的问话立刻就回答道,“王爷去前面车上了,雨下的太大了,总不能还让王爷骑马走吧!”
“叫人去告诉忽哥赤,我有事情告诉他,让他到马车里来一趟。”
“娘,你说阿爸会信娘说的话吗?”乐乐小脸上满是担忧,“若是阿爸相信了,可汗不相信怎么办?”
阿诺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乐乐的问题而变得有些慎重,她所知道的问题在这个时代应该是没有人会知道的。何况,这个时代的人通常都比较迷信,若是这样解释原因肯定会觉得很奇怪,更是会引起别人的好奇。为何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而她却能知道,难道她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
乐乐见自己的娘不开口了,表情也变了,小脸也跟着愁了起来。
阿诺想了一会儿,既然不能实话实说,那么就编造一个故事吧!
正在这时,忽哥赤回来了,推开车门进到了车内。身上有些湿,衣服上的水印看的清清楚楚。
“怎么了?”他脸上带着担忧,先是将母女两个都打量了一遍,随后才松懈了一些。“是不是雷声太大有些害怕了,若是怕的话我就留下陪着你们。”
“这雨下的那么大为什么不停下来休息呢!”阿诺试探的问了一句。
“连着遇到刺客,若是停留恐怕又会多生事端。所以,即使雨大了一些也是可以慢慢超前赶路的。”
“阿爸,那不停下来会不会被雷给劈到。”乐乐插话道,小脸上满是担忧。
忽哥赤将她从阿诺的怀里抱到自己的腿上,“虽然也听过雷电会劈倒大树,但应该没有那么凑巧劈到车队吧!”
“可是娘说,若是一直走不找个低洼的地方驻扎停下休整真的会劈下来呢!”乐乐慎重的说道,小脸严肃的望着忽哥赤。
忽哥赤望向阿诺,“为何你会这样说。”
阿诺叹了口气,“那年我回南宋,路上遇到一个村子着了火,好奇的问了一句才知道那村子是被雷给击中了,大火烧掉了好几户人家。后来,村里有个老者说,只要是在平坦的地方,越高的东西就越容易招到雷击。”
“你的意思是……”忽哥赤眉头挑起来,眼中的神色变成了认真。
“我们现在是在草原上,这草原地势平坦,周围的树又不多,若是雷劈下来肯定是先劈中那些拿着旗子的士兵。不如为了安全着想,我们还是找个比较低的地方先停下来休息吧!”阿诺试探的问道,等着忽哥赤考虑出结果来回答她。
“轰”
一声巨响,乐乐吓的身子一颤就哭了起来。
阿诺顾不上车内灌入雨水而打开窗子一看究竟,远处的一棵大树被雷电劈中,凶凶大火在这昏暗的天气里一眼就能瞧见。
忽哥赤脸上露出凝重,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乐乐不怕,爹爹去去就来。”说罢将乐乐重新递给阿诺,翻身下了车。
许是因为这雷劈的太巧,或者是这样的响动也引起了车队的注意,更多人则是有些害怕和恐惧。
车队缓缓的停了下来,不多会儿又开始超前走,只是改变了方向,似乎在朝一个什么地方而赶路。
阿诺瞧见这样的情况心里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望着车外的大雨和那厚厚的乌云静默,祈祷着这场雨希望能够快些停止。
草原上是有比较低洼的地方,这地方虽然积水多了一点,但却是一个避开雷电最好的地方。车队人马均停在这低洼处,除了侍卫在外守卫外所有人都躲在马车内。这一场雨不会下的很久,只要再过一会儿就会停止。
阿诺抱着乐乐在车里说话,手里拿着话本子给乐乐讲故事。马车内的光线并不好,因此车内一直放着一盏小灯。
忽哥赤坐在车厢的另一边,半眯着眼睛瞧着自己的妻女。他是一个冰冷的人,从小失去母亲的他并没有得到过多少的温暖。可汗虽然对他宠溺疼爱,可毕竟身为帝王,平日朝政多而繁杂,即使对他关心也有疏忽的时候。
他从小便跟在真金身边,兄弟之中他同真金最为亲厚。但这兄弟情却依旧没办法让他有家的感觉,无论是在太子府还是在云南王府,他都觉得是一个人,孤独冰冷。而如今,他心里却很暖,暖洋洋的感觉让他全身舒畅。
忽哥赤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望着阿诺两人又缓缓的松开,他要将这一切都保护好。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浅褐色的眼中却是坚定的,他一定要快些找出那个害死阿诺父母的男人,要证明他的清白,要让阿诺一辈子都留在他的身边。
雨声越来越小,雷声也已经消失了。车队再次缓缓的超前走,因这一场雨,恐怕再走一段时间便要扎营休息了。
推开车窗,窗外是一片雨后的草原。风中伴随着泥草的味道吹入车内,加上眼前的这一片美景实在是让人放松。
天已经明亮了很多,厚重的云已经散了,露出后面如同清洗过般的湛蓝苍穹。
阿诺伸手出了车外,这样的景色的确是不常见的。以往上草原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晴天,若是天气不好便根本不会出门。如今为了祭祖,一直行走在大草原之上,见到这样的景色实在是一种运气。
“王爷,刚刚伺候在周围查探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似乎我们避雨的时候有队伍想要偷袭,可不知为何又突然撤退了。”车窗外,乌恩奇骑着马汇报情况,脸上依旧是严肃的没有一丝笑容。
忽哥赤对他摆了摆手,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这些事情那木罕会处理,我们不用理会。”
乌恩奇向来是最忠心的一个,忽哥赤说无需理会他便立刻退下不再多说一个字。
阿诺叹了口气,“这群刺客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骚扰我们让我们延迟行程么?”
“雕虫小技,想要让我们一直紧张防备直到疲累后再派出大队伍偷袭,这样的计策是不错,可紧张防备的无非是那些侍卫。我们每一个王府都有自己的随从,可汗身边也有亲卫,即使防备也不会不注意自己身体是否充实。”忽哥赤不屑的说道,眸底却闪出了一丝精光。
阿诺想了一会儿,“那这样说后面还会不停的有人偷袭,直到我们到达目的地为止吗?”
忽哥赤站起身准备下车,听见阿诺的话后回头道,“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阿诺不知道他为何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愣愣的望着忽哥赤下车离开。
“娘,阿爸好像变了。”乐乐突然说道,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阿诺缓缓的点头,这样的感觉她也有。她从窗子朝外望去,因为刚下过雨,路并不好走,车队前进的很慢很慢。照这样的速度,天黑前恐怕也走不了多远。
雨水将草原的地面变得一片泥泞,走过的道路都有很明显的痕迹。若是真有追兵追过来,顺着这条道路走便行了。
阿诺无聊的望着马车外,瞧着侍卫泥泞的在泥地里行走,这样的情况还要赶路,可汗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恐怕没人清楚。
正愣神间,一只鹰从远方飞过来,目的地十分明确正是可汗所在的马车。
瞧见这只鹰,阿诺顿时觉得心里有种预感,这鹰带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是太好的消息。
果不其然,过了没有多久车队便再次停了下来,安营扎寨不再前行。从忽哥赤离开以后,直到半夜阿诺才再次见到他。
“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阿诺瞧见他脸色不好,显然是不太高兴。
忽哥赤轻声“嗯”了一下,走到床边帮睡着的乐乐掖被角,“杜世忠被杀了。”
“杜世忠?”阿诺有些不解了,“他是使者,没想到日本竟然杀了他。”
“哼,这群寇人。”忽哥赤气愤的道。
“可汗震怒了?”阿诺望向忽哥赤,后者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他们蒙古人一直都未曾遇到难啃的骨头,从大草原上一个个的灭了过来,金国、西夏、大理还有他们的大宋。无论是大国还是小国,在蒙古人的铁骑之下可谓是一败涂地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次远征日本失败后可汗便派遣了礼部侍郎杜世忠、兵部侍郎何文著等人去出使日本。虽然说表面上是交好,可暗地里可汗却依旧在筹备兵马发动第二次远征计划。如今,杜世忠被杀先是没有了拖延时间,第二就是直接打了可汗的脸。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使者出国代表的更是帝王,这日本如此做是在激怒可汗。
阿诺忽然间笑了,看来后世之中日本侵略战几乎将整个中国都占领也不是没有资本的,起码在这个时候,无往不利的蒙古铁骑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我已经向可汗请战,只待回去就出兵攻占日本。这一口气,我一定要吐出来。”忽哥赤眼中已经露出了坚定,甚至在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了一股子杀气弥漫出来。
阿诺眉头皱起,刚刚的那一抹浅笑早就消散了,她伸手拉住忽哥赤,“你真的要去吗?”
忽哥赤目光盯着阿诺抓住他衣角的手,沉默了。
“我不想让你去。”阿诺再次开口,缓缓的道。“从我三岁起就开始看着你们打仗,这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们还在打。远的打,近的打,难道就不觉得累吗?”她松开了忽哥赤的衣角,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这个世界有多大你们知道吗?你真的认为你们蒙古人能够征战天下统一世界?即使你们打下来了,又能守住夺来的江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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