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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阿诺觉得自己睡的迷迷糊糊的,喝完那一壶酒后便有些醉醺醺的感觉。屋外很冷,屋内却是很暖和。她身上有些热,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让丫鬟送来热水洗个澡便换上睡裙休息,头碰上枕头便睡着了。

        酒能助眠,果不其然。

        睡的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从背后将她给抱住,有力的手臂就像着了火一般烫。她懒懒的转了个身,鼻尖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忽哥赤……”她闭着眼睛,伸手去抚摸对方的脸庞。“你喝多了吗?”

        温热的小手抚摸上他冰冷的脸颊,那慵懒的气息犹如一颗火种般将他的身体点燃。他手臂紧了紧,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阿木尔,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我有多害怕。”

        阿诺笑了,笑声很轻,“这不是都过去了嘛!”

        “虽然你只是受了一些伤,可我还是很害怕失去你。那些日子,我每天都睡不好,我懊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我更是觉得我当初不该离开你身边让你一个人上路。阿木尔……”忽哥赤觉得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想要将她融入他的体内,这样她便再也不会离开他的身边。他温柔的吻上了她的耳垂,一点点的吻到她的脸颊,再次含住她的唇。

        这个吻很久,直到她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才放开了她。

        忽哥赤翻身趴在她的身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你知道吗?二哥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他越是放不下我就越会觉得不安。可是,我也明白,若是这一次没有他出手帮忙,你或许已经……”

        “不会的,我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死。”

        “是,不会死的。在我死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先死。”忽哥赤在她的脸上轻轻的蹭了蹭,“可是,我却也明白了,无论怎样我也无法改变二哥的心意不是吗?我与其害怕,不如我将你看的紧紧的,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忽哥赤再次吻上了她的唇,浓浓的酒味从他的口中弥散进她的嘴里,阿诺全身都懒懒的,那炙热的吻似乎将她融化了一般。

        “阿木尔,我爱你,这一辈子我不想再同你分开。”他霸道的吻一点点的袭卷了她身体的每一处。那是一个个烙印,是属于他的烙印,一辈子都会印在她的心里,再也抹不去。

        他不要再离开她,无论她去哪里都不会离开她。

        阿诺心里暖的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着,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忽哥赤的告白。可是这个时候脸颊上却有一点温热的湿意,她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的就笑了,没想到忽哥赤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哭。

        忽哥赤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她很清楚,他从来都是把话放在心里。他不喜欢说,他只喜欢做。他骄傲,他张扬,他强硬,他霸道,可在她的面前,他似乎又不同。

        无论是当初千里追寻,还是后来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见了,也都明白的。她不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她会一直守护着这份自己所拥有的幸福。

        夜很静,屋外冷风寒雪,屋内温暖如沐。

        三日后,天气已晴。

        连着下的雪终于停了,天空上的乌云也已经消散。虽说整个京兆依旧雪白一片,但还是可以乘坐马车出行的。

        安西王府门前的两辆马车正准备远行,这两辆马车并不华丽,朴素而简单的风格瞧起来同平常老百姓家里的没什么区别。

        前面一辆马车是徐晓沫同儿子念儿所乘坐的,后面一辆则是阿诺同忽哥赤乘坐的马车。马车两边是忽哥赤的贴身侍卫,二十四名铁甲卫均是一流好手。除此外,还有暗中隐藏的隐卫。但这些人轻易不出现,除非发生什么问题才会现身。

        这是一次保密的旅程,对忽哥赤所有人都是所前往徐晓沫的老家。徐晓沫是阿诺的朋友,两人第一次见面是蜀中。当时正在打仗,可依旧是有些消息传出来的。徐晓沫突然出现在营地附近,那就是说她的家乡也应该是在那附近。

        蜀中多山,平原地区不多,大山里藏匿是最为方便的。若是徐晓沫的家乡在蜀中某一处大山之内,那么也并非没有可能。

        从安西府到蜀中并不算远,但却要翻越秦岭这座山脉。踏入蜀中之后,路也并不好走,向来有句话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虽说车马不多,但却也并非那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的。

        自从当年元军攻占了蜀中地区,蜀中整个都是在蒙古人的手中。一路朝着蜀中行走,官道旁边自然有人接待。换马匹,休整一夜还是很便捷的。这次出行,并没有用安西王府或者云南王府的名头,原本就是为了低调,更何况徐晓沫回归现代这件事务必要保密行事。

        徐晓沫曾经前往蜀中找过那一处山洞,蜀中群山虽然有着一些变化,但时间虽然能够改变环境却依旧会保留下一些影子。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一处链接现代的山洞。只是,那山洞很是普通,根本瞧不出哪里有能够让人穿越的神秘力量。

        山洞之前,徐晓沫同阿诺两人又一次寻找了一遍。

        “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特殊的地方,你是不是记错了。”阿诺摇着头走过来,又不死心的望了一眼那黑漆漆的山洞。

        “应该不会有错,”徐晓沫脸上露出担忧,“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做了标记,你看。”说着,她指了指一块石头,那石头上刻着一串阿拉伯数字。“这数字除了你我,你觉得这个时代还会有谁能刻在这里?”

        阿诺朝着远处望了望,又看了一眼山脚下,“先回去,晚上再来看看。你说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是晚上,会不会与这个有关系。”

        徐晓沫眼睛一亮,“是,我上次来也是借着月光找到的这里。还记得我刚过来的时候,就是因为晚上,所以我才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后来,我迷迷糊糊往远处走,走到了战场营地边缘,所以才遇上了忙哥赤。”提起忙哥赤,她的目光也随着一顿。最终苦笑一声,“算了,晚上再来看看。”

        阿诺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多想,回去后先弄清楚情况。我们这次准备了不少青花瓷什么的,你一定要先找个地方藏好了。”

        “恩,我会的。”徐晓沫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那山洞。真的到了要回去的时候,她的心里反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夜幕渐渐降临,天空上繁星密布。

        驻扎山下的营地已经燃起篝火,侍卫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忽哥赤同阿诺等人则是吃了点东西进帐篷内休息。

        明月东升,银色的光芒笼罩了整座山峰。

        这里已经是蜀中一处大山的深处,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可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人居住似乎也没有被动物占据。

        “老大,这次咱们王爷出行可真奇怪,说是送安西王妃回母家,可这事不该是安西王府派人来做么?”一名侍卫好奇的问道,目光中带着期待的望着乌恩奇。

        乌恩奇空荡的袖子随着他抬起头的动作微微晃动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带着一分严肃,“这不该是我们问的,王爷的命令,我们照着做就是。”

        “老大,你别说我也觉得很奇怪。”另一名侍卫也开了口,“你说……咱们家王妃和那安西王妃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秘密?比如隐藏了什么宝藏什么的。若是真如此,那咱们这一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住了口,目光一闪便低下了头,似乎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般。

        乌恩奇又瞪了那说话的侍卫一眼,“你们最近真是太轻松了,轻松的你们都开始胡思乱想了,看来我是该向王爷建议一下,让你们舍弃了马匹跟着车队跑几天才是。”

        “别,千万别。”另几名侍卫忙开了口,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讨饶的笑容,“老大您说的对,我们最近实在是太过于清闲,所以属下几个商议了一下,待回到大都一定要勤加修习,争取再次精进。至于这次出行,为了突然出现状况,众位兄弟还是想要保存体力的。”

        乌恩奇冷冷的哼了一声,抬头朝远处望了望,忽然被一抹淡淡的光芒吸引。他眉头一皱,心中不自觉的想起刚刚那侍卫的猜测,脸上常年不变的表情也跟着动容了一下。

        帐篷之内,徐晓沫同阿诺似乎同时感觉到心里一阵不同寻常的感觉。

        “是这里,真的是。”

        两人原本正在吃东西,此时却顾不上许多。徐晓沫跑回自己的帐篷,忙将自己的儿子叫了起来。

        因为赶路匆忙,念儿早已经睡着了。此时被母亲叫起来实在是觉得奇怪,惺忪的眼睛好奇的盯着母亲。可他却不闹腾,乖乖的跟着母亲朝着山上走。

        忽哥赤目光深沉,眸底闪过一丝疑惑,可他却没有开口问。只是淡淡的望着阿诺同徐晓沫三人朝着那山上走,顺着三人所行的方向朝上望去,正见那一抹淡淡的光芒。

        侍卫们有些慌乱了,刚刚说有宝贝的侍卫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老大,该不会是我真说中了吧!”

        乌恩奇站起身来,“都守好了,谁都不可轻举妄动。我现在就去找王爷,看看王爷如何示下。”说罢,已经大步朝着帐篷处走来。

        原本营地就不大,乌恩奇走过来时忽哥赤依旧站在帐篷前面。周围静悄悄的,这几十个人的营地静的只剩下风声。

        “王爷,这地方有古怪,可需派属下等人前去查看一二?”

        忽哥赤面色沉凝,浅褐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无奈,他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不必了,你去告诉所有人,加强警戒便好。”

        乌恩奇脸上满是不解,可在听了忽哥赤的安排后却什么话都没有多说。他是忽哥赤的贴身侍卫,是最为亲近的人。从小到大,忽哥赤都是有自我主见的那个人,他的决定向来没有错过。他了解自己的主子,更是信任自己的主子。

        月光冷冷的,然山上却比山下感觉更冷。

        山洞之前,朦胧的光已经变得清晰起来。阿诺同徐晓沫两人走到山洞前,洞内光芒朦胧,似乎有着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牵引着两人。这种力量来自于灵魂深处,是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感觉到的东西。

        “娘,这里是哪里?这山洞里有人吗?”念儿原本有些朦胧的睡眼此时已经完全的清醒过来,他好奇的盯着那山洞,目光移都不移一下。

        “这里就是我们回家的路,念儿你一会儿要抓紧娘,娘带你回去。”徐晓沫紧张的抓住自己儿子的手,脸上却是露出了轻松。“我原本以为念儿没有什么感觉,如今看来他的感觉似乎更强烈。”

        阿诺点了点头,“这个地方很奇怪,若是真的像现在这般,每天夜里均有这样的光芒所在,那么这地方应该早被人探查过了,或者被人给占据。”她眉头微微皱着,“可是我觉得这片地方依旧是荒凉,连野兽都没有。”

        “来这里之前我曾经派人过来探查过,来探查的人根本没有发现这些奇怪的地方,只是将地图给我绘制了出来。”徐晓沫定定的望着阿诺,“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有一种特殊的感应。我们这些人若是在附近出现,那么这处地方就会出现亮光,若是我们不出现,那么便是一处很普通的山洞。”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以后我不来这处地方,那么这里就不会再有人发现?”阿诺苦笑了一声,“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徐晓沫深吸一口气,“我们进去吧!”说着,她拉着自己的儿子一起朝着山洞内走去。

        阿诺仰头望了一眼天空,随后则是提上包裹慢慢跟了上去。这一次是她送徐晓沫回归,却也是在为她今后留下一条路。

        这一处山洞的确很奇怪,在外看是一处平常的洞穴,进入山洞内却是感觉到另有天地。白日的时候他们来看过却没有进入洞内,如今这算是第一次踏入山洞。

        徐晓沫在前慢慢的走,光芒却是越来越亮。终于,在一阵刺眼的光芒之后他们终于走到了尽头。

        阿诺心底发出一声震颤,在她的面前是一处如同镜子般光滑的石头墙。墙面散发着柔和的光,可这样却是将他们三人的身影照的清清楚楚。这种感觉,就像在现代一样,自己对着一面穿衣镜,每一处都能瞧的清晰。

        徐晓沫眼眶微微有些发红,这个时候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到这个时代多年,如今却要带着自己的儿子回去。虽说是要离开,可未来的路谁也不知道在哪里。这面如同镜子一般的墙面只是给她一个希望,更是让她有筹码来一场豪赌。

        “娘,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里会有一面镜子?”念儿瞪大了眼睛,好奇的望着那面如同镜子一般的墙面。

        阿诺回过神来,仔细的将这处山洞看了个遍。这山洞里除了这一面如同镜子一般奇妙的石壁以外,还有那隐约闪现的复杂花纹。这些花纹纠缠在一起,就像开满了石壁的莲花。一道道,一条条,围绕着那一处平整的石面。

        “这里就是我们回家的路。”徐晓沫缓缓的开了口,转眸望向了阿诺,“阿诺,我们要走了。”

        听见这句话,阿诺愣怔了片刻,最终只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小沫,我就送你到这里,如果有可能,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徐晓沫忽然间笑了,“听天由命吧!”她缓缓的抬起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阿诺眼眶一红,紧紧的同她拥抱在一起。这一次一别,恐怕不会再有相见的时期。这个山洞十分奇怪,她实在是不知道这面石镜之后会是什么地方。

        两人最后一个拥抱缓缓的松开,最终千言万语只能变成默默的注视。

        阿诺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了徐晓沫,“你一定要好好的利用这些东西,过上最好的日子。”

        徐晓沫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洞口,“我会的。”她将包裹系在身上,一手扯着念儿便朝那石镜走去。

        光芒越来越亮,那石镜似乎感觉到了徐晓沫的到来,周围的花纹一点点的染上了光芒。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那石镜中发出,周围无声起了风。徐晓沫三人身上渐渐的染上了一层朦胧的亮光,这光芒似乎有呼吸一般,有节奏的明明灭灭。

        阿诺脸色一变,身体似乎不由自主的想要朝着那石镜靠近。周围的风越来越大,光芒也是越来越亮。

        徐晓沫缓缓的抬起了手,指尖一处亮的犹如一颗星辰。这是一种奇怪的力量,更是让人无法说出这是哪一种道理。

        一阵巨大的风吹来,吹拂起了身上的衣服,吹乱了长发。

        徐晓沫最后转过脸庞望了阿诺一眼,嘴缓缓的说了一声“珍重”。然,此时这山洞里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整个洞内都是嗡嗡的巨响。

        阿诺望着徐晓沫同念儿一点点被光芒吞噬,看着那一面石镜变成一点点的波纹。光芒越来越亮,渐渐的开始变得有些暗淡起来。

        阿诺用力支撑着自己,让自己不被那一股巨大的吸力给吸进去。只是,这地方实在奇怪,她用力的朝外退去。每退一步那吸力便是千倍百倍的减少,直到她退到洞穴的中央。那吸力终于不再散发,她也终于可以站稳了脚步。

        然而一切似乎并未结束,光芒在一刹那间绽放,赤白的光亮如同白昼忽然降临,整个山洞都在这光芒之下颤栗。

        脚下忽然传出一阵颤抖,头顶上碎石竟然开始落下。

        阿诺脸色一变,顾不上许多便朝着山洞之外跑去。光芒来得快去的也快,一眨眼整个山洞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可是光芒虽然退去,脚下的地震却并未平息。

        山脚营地之内,地震传来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从休息的帐篷内跑出来。

        忽哥赤身影快速朝着山上的山洞飞去,从来都是冰冷的脸上显出担忧,手更是因为心里的不安而紧握成拳。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让阿诺有任何危险。

        山洞之内,阿诺已经感觉到情况有些超乎她的想象。这一处山洞,原本就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徐晓沫来到这个时代是因为这里,离开这个时代依旧是因为这一处地方。那么,这剧烈光芒之后,是否就是最后的能量枯竭?

        一念之间整个山洞都开始摇晃起来,那一股怪风似乎因为能量无法束缚而开始爆发,剧烈的风力从山洞内朝外涌出。

        阿诺心里砰砰直跳,此时她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脚下飞快的朝着那山洞的出口跑去。这里即将坍塌,她绝对不能被埋在这里。

        进来的时候这山洞感觉并不算很深,然这一刻朝外跑却觉得这山洞实在是太长了。终于,眼前忽然有亮光传来,一片凉意的月光将山洞前照的清清楚楚。阿诺快速朝外奔跑,用尽了自身最大的力量。终于,一阵风吹到她的脸上,阿诺精神陡然一轻。

        一个身影迅速的将她拥入怀中,鼻尖上熟悉的味道让她砰砰跳的心瞬间变得安宁。

        “阿木尔,你有没有受伤?”忽哥赤先是将她身体快速的检查一遍,然后便是紧紧的盯着她看。

        月光明亮,将两人脸上的表情照的一清二楚。

        “我没有受伤,忽哥赤,真的没有。”阿诺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庞。可心里却涌上了一层离别的悲伤,“忽哥赤,这一次徐晓沫是真的走了,今生恐怕再也无缘相见了。”

        忽哥赤冰冷的嘴角渐渐融化,一抹微笑洋溢在唇间,“阿木尔,你还有我。”他伸手揉了揉阿诺的头发,牵着她朝山下走去。

        这处山并不是很起眼的地方,因为无人在附近居住,所以荒郊山野连路都没有。月光虽然冰冷,但却十分明亮,整个山野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脚下依旧晃动不已,直到一声轰隆巨响。

        阿诺停下步子,缓缓的转过头,望着那一处坍塌的山洞。这里再过上许多许多年应该会再次变一个样子,掩盖起这里的所有一切。这一条通往现代的路在此刻完全封闭起来,若是她哪一天想要回去,恐怕也会变得无比艰难。

        “我虽然不清楚阿诺你为何同我们不同,我更不明白你同徐晓沫为何说是从一个地方来到这里的,但是我只是想要……”忽哥赤双手按住阿诺的肩膀,浅褐色眸中只映出两个小小的影子,“我只想要告诉你,别轻易离开,若是走也请带上我一起。”

        阿诺鼻尖一酸,伸手抱上他的腰,她用力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给他一个曾诺。她的确在那一瞬间想过离开,可她却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了她更舍不得的东西。

        她,不想走。

        天气晴朗,转眼已经到了至元十七年的春天。

        送走了徐晓沫,可说是让阿诺松了一口气。既然留下不快乐,那不如突破所有回去重新开始。人,总不能一层不变,也总不能抱着回忆真的能过一辈子。

        二月的天已经回暖,最后一丝的冷意也随着几场雨而烟消云散了。

        无论是怎样的悲伤总会有缓和的时候,崖山之战后的灭国之痛在一个年过后已经开始回转。

        阿诺回到安西王府后一直在安排着让自己的父母离开这里,身为大元朝的囚犯,虽然在安西王府的待遇并没有那么差,可的确同囚犯一样没有自由。然,想要让她的父母离开这里并不能光明正大,唯一可用的办法便是暗度陈仓。

        安西王府中,张将军夫妇所住的院子内,一棵樱桃树已经开了花,风一吹花瓣落下如同一场美丽的粉色细雨。

        树下有一张精致的小木桌,桌上摆放了几样精致的点心。

        阿诺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缓缓的眯上了眼,“娘你做的点心真好吃,什么时候娘你也教我做些点心,等我回大都了可以做给乐乐吃。”

        张夫人一脸慈爱的笑容,伸出手轻柔的帮阿诺将头发上落的花瓣拈下来,“你要想学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什么样的点心只要你说娘绝对教会你。”

        “恩,那我要抓紧时间跟娘你学了。等过了这几天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若是平日我想吃了娘你又没在身边我该怎么办。”

        “昨个我见有人从大都来传圣旨,是大都发生了什么事吗?”张夫人将桌子上的一杯茶水推到阿诺面前,目光一愣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相公,你怎么起来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到了刚走过来的张将军身侧,伸手自然的扶住了张将军的臂膀。

        阿诺一愣,口中的点心不上不下的正好卡在喉咙里,一个喘息便引得她咳嗽不止。此时再也顾不得开口说话,端起张夫人推到她面前的茶水便一饮而尽。平息了一会儿,她才站起来转过身,见父母两人正无奈的摇头苦笑。

        “也不慢点吃,都那么大了还毛毛躁躁的。”张夫人扶着张将军走过来,远处站着的丫鬟立刻又搬来一张凳子放好。

        阿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哪里,这还不是因为欣喜,爹能出门到院子里走走那便是证明身体好多了,我一高兴就给噎着了。”

        “你这丫头。”张夫人笑着坐回凳子上,拿起桌上的小茶壶给阿诺填满了茶水。

        张将军坐到凳子上,望了阿诺一眼,“刚刚听你们说大都来人传圣旨了,可是真如同你娘猜测的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没有什么事,只是我们需要赶回大都前往草原上祭祖,因为日子临近了,所以可汗便下了一道旨意过来。”阿诺一边说一边给张将军倒了一杯茶,“所以,女儿决定再过两天就安排爹娘离开。等爹娘你们走后,我们再启程回大都。”

        小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悲伤起来,又是一阵风吹过,樱桃树上的花瓣簌簌落下十分美丽。可这份美丽在这里的人却看不见,张夫人侧过脸偷偷的擦拭了下眼角,张将军则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爹,娘,以后我会去看你们的。女儿知道爹娘在这里并不开心,如今这番计划也是为了让爹娘安静的过完下半生。”

        “娘知道,娘知道。”张夫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些娘和你爹心里都很清楚,所以你不用多想,娘只是有些不舍得你。”

        “娘,阿诺一定会去看你的。”阿诺忙劝着自己的母亲,可她心里却也是觉得酸疼酸疼的,这种离别的伤感让她的心都有些乱了。

        “行了,别在这里难过了。我们做父母的没办法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如今又让孩子一次次的为我们操心,我们实在是……”张将军叹了口气,“阿诺,你从小便被蒙古人抱走,爹没有及时将你找回来,如今你已经成家,爹娘却成为了阶下囚让你操心。既然有办法让我和你娘走,那就让我们走的远远的。以后再见也不容易,能够写封信我和你娘就放心了。”

        “恩,你爹说得对,你要常常让人送信来。”张夫人拉住阿诺的手,“你从小娘就没有怎么照顾你,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阿诺点了点头,“娘,你放心,我会的。”

        张将军望着自己的女儿,又望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最终,他又叹了口气,“爹累了,进屋休息去了。”

        张夫人忙站起来,想要扶着他回屋休息。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张将军制止了自己妻子的动作,说罢,他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屋子走去。

        望着自己父亲的背影,阿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有些无奈,又似乎有些难过。曾经叱擦风云的一代名将,如今却只能被困在这巴掌大的地方,连带着离开都要让女儿来出力安排。

        “阿诺,你不是想要跟娘学习做点心吗?不如现在就去厨房,那里现在还蒸着一笼,娘让你先瞧瞧,然后一点点的教给你。”

        “好啊!”阿诺收回目光,对着张夫人笑起来,“娘一定要好好教,阿诺以前可从来没进过厨房,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要全看娘您教导的了。”

        “你这丫头,下厨没你想的那么难。”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着厨房走去,却不知在张将军的屋内却已经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将军关上了房门,抬眼望了一眼桌子边。“杨兄,你来了。”

        “张将军,昨日大都传来圣旨,听说太子真金不日便要回大都了,您的行动是否有些慢了?若是让真金活着回去,我们可是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这点杨兄放心,今日夜里我便会请真金来一趟,无论他是否上当我都会竭尽全力要了他的命。”张将军面色沉重,“只是……”说到这里,他又一次叹了口气,只是辜负了阿诺的费心安排了。

        杨华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张将军,这个请你收好。”

        看见那一个小小的纸包,张将军的瞳孔收缩了一瞬,“这是……”

        “无色无味。”杨华将纸包塞入张将军手中,“在此,预祝张将军一举成功。”

        张将军缓缓的抬起手接过那小纸包,“杨华兄……”张将军话未吐出,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爹……”

        阿诺站在门前,隐约的听见自己的爹似乎在同人说话。她缓缓的推开门,“我进来了哦!”

        张将军脸色微变,忙将小纸包收入怀中。

        阿诺走进房间,见自己的爹正同一名陌生男人面对面的说话。眸底快速闪过一道惊讶之余脸上却保持着微笑,“爹,原来有朋友来看您啊!刚好,这是新出笼的点心,女儿给您送来一些尝尝。”

        张将军点了点头,“是爹以前的朋友,刚巧路过安西府,所以来看看爹。”

        杨华立刻换上一副警惕的样子,“贤侄女,今日我是偷偷潜入王府,你可惊动的别人?”

        阿诺望了杨华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这处院子周围并没有侍卫,安西王府的侍卫向来都是在外围把守。”

        杨华故作松了一口气,随后则是转向张将军,“将军,今日我还有要事要做,过些天我再来看您。”说罢,他快速的走到房间里的一扇窗子边,利索的翻身出了屋子。

        阿诺将手里的点心放到了桌上,又偷偷的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她心里有些奇怪,可却没有开口询问。

        张将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阿诺,爹有些累了,扶着爹去榻上躺一会儿。”

        阿诺点点头,应了一声便扶住张将军走到床榻边,“爹,你好好休息。”

        张将军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阿诺将一张薄被盖在他身上,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屋子。刚关紧房门,脸上便露出了担忧。她爹在这安西王府住的时间不短,可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朋友来探望他。如今崖山之战后宋朝算是灭了,这时候来的人又会是有什么目的的呢?

        “小姐,夫人正在厨房等您呢!”院子里等候的小丫鬟提醒道。

        阿诺望了她一眼,“你去找下王爷,告诉王爷王府里混了人进来,让他查探一下来人的身份。”

        小丫鬟脸上露出不解,可却依旧恭敬的行礼退了下去。

        一阵风卷着淡淡的香气吹拂过脸面,阿诺心头的那一团乱似乎也因这一阵风吹散了不少。她望了一眼院子内的那一棵樱桃树,不由自主的笑了。再过三天她爹娘就可以离开这里,即使有什么阴谋也决不能牵扯到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父母了。

        想通这一点,阿诺顿觉轻松,再次朝着厨房走去。

        夜无声无息的降临,樱桃树的花依旧在绽放,若有若无的香气充满了整个院子。

        院外一片安宁,房内却是剑拔弩张。

        杨华脸上的表情及其狰狞,瞪大的眼睛犹如一只凶狠的怪兽,他手狠狠的捏成一个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张将军,你现在告诉我你决定退出是否是太晚了?”

        张将军面色沉凝,那双原本变得有些混沌的眼睛中重新看到了一缕精光,他稳稳的坐在桌边,“我原本也是想着拼命去做这件事,可是今日我见到我女儿,我忽然觉得我实在是拖累她太多。若是这一次我再不顾一切的去行动,那我死了不要紧,我的女儿又会被我拖累到何种境地?”

        “成大事者,何必如此妇人之仁?”杨华脸上满是愤怒,随后则是冷冷一哼,“无论你是否出手,今日我必定要成事。”

        “你……”张将军眸色一变,“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已经暗中送信到真金那里,以他的性格今晚一定会来。”杨华忽然出手抓住了张将军的手腕,“你只要将毒放入茶水里,真金一死我可以带着你同你夫人一起离开这安西王府。到时候,他们抓不住人一定会将责任推到安西王府身上,你女儿是云南王妃,只要她聪明的将矛头对准安西王府一定能够平安无事。”

        “不行,这实在是冒险。”张将军甩开杨华的手,目光也变得冷起来,“杨兄,当初是我思虑不周,如今我反悔实在是我的不是。只是,我仔细考虑过,真金身为大元的太子他怎么可能会来见我一个俘虏?”张将军叹息一声,“何况,即使他来见我,也未必愿意喝我所准备的茶水。我们这个计谋漏洞实在太多,成事的可能性根本不大。”

        “哼,张珏,你无非是想要尽快脱身,却不想我们这大好江山如今却被蒙古人侵占。你身为我南宋大将被俘虏选择苟活,如今让你做这些小事都推三阻四的,你他日死后可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杨华目光露出一抹凶狠,眼睛微微眯起,“你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不做,绝对不能做。”忽然门被人从外推开,张夫人面入冷霜的闯入进来。她先是望了一眼自己的夫君,最后则是将目光放在了杨华身上,“南宋已灭,何苦还要多生事端。你这样胁迫我家老爷,真是居心叵测。可好,送死的不是你,受拖累的也不是你的女儿。”

        “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张将军双目一瞪,沉声说道。

        “不,我不能出去。我要叫人,我要让人将这个男人给抓起来。他居心叵测,这是要害我们一家子。”张夫人死死的盯着杨华,此时她算是明白了,自己家老爷最近为何总是躲躲闪闪鬼鬼祟祟的。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在暗中蛊惑。败便是败了,何必再去继续做那些无用功,他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平淡淡度过余下的半生不好吗?

        杨华脸色一沉,眸底快速闪过一抹杀意。

        张将军敏锐的察觉到此时气氛已僵,再继续说下去恐怕杨华定会出手,“快出去,我让你出去你没有听到吗?”他大声训斥,眼中的急切根本掩饰不住。

        张夫人脸色陡变,她不是笨人,此时这个情况瞬间便明白过来,转身便朝着外面跑去。然,这院子白日到是有丫鬟伺候,可最近他们准备离开,丫鬟也一并遣散了。如今到了夜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杨华,你想干什么?”张将军一掌便朝着杨华打去,然杨华根本不在意他的攻击,整个人朝着门外就追了过去。张将军提起一口气,紧跟着就出了屋子。

        杨华手指掐着张夫人的脖子,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张将军,你夫人的命在我的手里,你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杨华,你快快放了我夫人,否则我绝不饶你。”张将军双眼微微凸出,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自从上次他大病一场以后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如今只是几个动作都有些难以支持。

        杨华目光中的疯狂毫不掩饰,他的手再次加大了一分力气,被掐住脖颈的张夫人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

        张将军一拳狠狠的打在门框之上,“你到底想要怎样?”

        “张将军,我们站在屋外说实在是不太好,我建议还是进屋说吧!”杨华轻笑一声,手上的力气也跟着松了一分。

        张将军此时心中十分懊悔,早知道杨华是打算利用他,可他却并未察觉到杨华的凶狠残忍。他一心都是忠君爱国,可末了却明白过来一切即已经成为了事实那便无力挽回。何况,他可以将自己的生命看的单薄,但却不能罔顾家人性命。

        “怎样,张将军,我的提议可好?”杨华紧紧的盯着张将军的一举一动,连一个表情他都不愿意放过。这次任务极为重要,他若是能够完成,以后他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张将军气愤的哼了一声,转身进入屋内。杨华嘴角上扬一抹笑容,控制着张夫人跟着进了屋。

        屋里的气愤已经不如当初,此时是紧张压抑的让人很难轻松喘息。

        “杨华,你究竟想要怎样?”张将军此时已经镇定下来,杨华挟持自己的妻子为的就是威胁自己,只要自己暂时听杨华的,那么他的妻子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杨华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枚蜡丸捏碎,里面的一颗红色小丸毫不客气的塞入了张夫人的嘴里。“这是一颗毒丸,只有我才有解药。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下毒杀了真金,那我便帮你夫人解毒。”

        “你想的美。”张夫人怒喝一声,一口咬在了杨华的手上,她顾不得许多反手便是一巴掌甩向了杨华的脸。

        杨华伸手格挡,另一只手却一掌拍向了张夫人。

        此时张将军早已经做好了防备,全力扑了上去。一个转身将自己的夫人护在身下,后背直挺挺的挨了一掌。

        恰在此时,门被人一脚踹开,忽哥赤带着两名侍卫闯入房内。见到此景眸中冷色一闪,腰中弯刀已被拔出,“你是什么人,竟胆敢在此行凶。”

        杨华万万没想到忽哥赤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脸色一变身影直朝着张将军夫妇闪去。他功夫不弱,同忽哥赤尚有一战之力,可这个时候他却想要先脱身才好。有张将军夫妇在手,想要借此逃走并非不可能。只要张夫人身毒还未解,那么张将军便只能听命于他。

        忽哥赤面色一沉,手里弯刀化作一道银亮的光芒直朝着杨华劈去。今日他刚得到消息有人混入王府,晚上便派人将整个王府暗中加强了守卫,刚刚巡逻的暗卫声称张珏所住的院子内有响动,他顾不上许多便直奔这院落而来。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看见了这样一幕。

        杨华心中一颤,他并不想要在这里同忽哥赤拼命。未战先怯已经败了一半,心中只想着逃走那更是不可能胜了。

        弯刀如同一轮月华,劈砍下来生起一阵冷风。忽哥赤一声轻喝,刀刃直奔着杨华的左肩砍过去。对方的功夫不弱,想要活捉一定要拿捏好时机让对方受伤。

        杨华眼中快速闪过一抹阴冷,手一推便将张夫人推到了面前。若是在完成任务和受伤丢命之间让他选择,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命都没有了,得到的再多又有什么用。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一定要努力活下来。

        弯刀速度极快,招式已成临时却突然出现另一个人挡在目标之前,忽哥赤冷哼一声,临时变招将弯刀一斜。对方是阿诺的母亲,他绝对不能伤到她。

        张夫人一声惊呼,感觉那刀刃斜着在身侧砍落,一片衣角被划破,犹如一只断翅的蝴蝶般落在地上。只是这一瞬间,她便亲身感觉到死亡的恐惧。若非亲身体验,她绝不相信这一瞬间她便是吓出一身冷汗。

        “莫要伤到我夫人。”张将军怒喝一声,身影快速从后面冲了过来。

        忽哥赤自然不会浪费如此好的机会,前后夹击定要让那杨华受伤。斜劈的弯刀旋转一个弧度,手腕一扭已经朝着杨华刺了过去。

        杨华面色一变,身子一扭手掌一推已经将张夫人整个人推了出去逼迫忽哥赤变招。另一侧,抬脚便是一踢。一脚踢在冲过来的张将军胸口之上,力气之大竟然将张将军踢飞出老远。

        一声闷吭□□,张将军手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来。他面色阴沉如同结冰,那双眼中更是恼怒愤恨,“我真是有眼无珠,竟然看错了你。”

        杨华唾了一口,此时他可是顾不上跟别人耍嘴皮子。身影一动已经想要朝那窗子靠近,他要逃,要快速离开这里。

        忽哥赤一把接住被推过来的张夫人,手里招式再次戛然而止。见到杨华要逃,立刻闪身朝对方追了过去。

        张夫人身体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脸上毫无血色。目光一扫便见张将军斜躺在地上,面前的一滩血迹是如此的刺眼。“相公,你……”

        “我没事……”张将军强撑着站起来,大步走到张夫人身边将她护住。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只是发生在瞬间。忽哥赤身影如魅,脚下轻功一点已经朝杨华追去,然毕竟是迟了半拍,手里弯刀顾不得许多只能投射而出。

        弯刀旋转,速度极快,冰冷的刀刃化成一道光圈,直奔着杨华飞去。

        杨华只听见身后风声,敏锐身影一躲,一道银光从面前飞过,一个转弯便又飞回。他脸色一变,再顾不得逃走,终于出手拔出了腰间的兵器。

        “叮”的一声响,弯刀被那兵器格挡开。恰在此时忽哥赤已经追至,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刀柄,翻过手腕便又是一刀。

        杨华见已无退路,此时便只有一战,手里的短刀立刻朝着忽哥赤迎上去。

        两人功夫可说是不相上下,眨眼间便对了几招。

        忽哥赤眸中闪过一丝的杀意,“哼,你在找死。”

        杨华只觉得周围顿时笼罩了一层浓浓的杀气,冰冷刺骨让人汗毛直立,他目光快速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张珏夫妇身上。“哼,张夫人中了我的毒,没有解药她也休想活命。”

        “别杀他,他说的是真的。”张将军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强撑着让自己站起来。

        忽哥赤目光中的杀意更浓,手里弯刀再次劈了过去。即使不能杀掉眼前的这个男人,那也要先擒住他再说。

        杨华脸上的神色快速变换,眼底闪过一抹狡诈,“忽哥赤,你竟然不顾张夫人的死活也要杀我,哼,那我今日就同你拼了。”

        忽哥赤目光阴沉,手里的弯刀更快一分。弯刀凌厉,犹如夺命镰刃,每一刀都带着十足的杀意。

        杨华手里的刀亦不敢撞其锋芒,闪躲之余只是偷袭。

        然而功夫相当的话,想赢只能取决于气势。杨华原本一心想要逃,他的气势一开始就弱了一分,如今被逼不得不迎战也只是想着保命。连续的快招让杨华有些急切,若一直这样下去他恐怕命都没有了。

        恰在此时,他目光一扫正见张将军冲过来。眼中闪过一抹阴毒,一刀砍过去正露出胸前的破绽。

        忽哥赤目光一凝,弯刀改劈为刺,直奔杨华胸前而去。

        变故突生,一个人影飞扑而来正挡在刀刃之前。

        “噗”一声响,刀入白肉鲜血四溅。

        “不能杀他,要解药。”张将军胸前被忽哥赤弯刀刺入,锋利的刀刃带着冰冷直接刺入他的心。

        身后杨华接机再出一掌,张将军整个身体又超前进了一分。他目光中露出疯狂和兴奋,哈哈大笑起来,“你亲手杀了张珏,看你如何向你的王妃交代。”说罢,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身影快速移动到窗边,一个翻身便逃了。

        尖叫声划破了正片沉默,张夫人眼眶凸出疯了般跑了过来。

        张将军嘴唇一动又喷出一口血,血落地上犹如一朵开败的曼珠沙华。他脸色苍白,气息已经开始不稳。

        “相公,相公……”张夫人眼眶一红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出,她害怕了,此时她是真的害怕。

        忽哥赤望着眼前的一切都愣住了,手缓缓的松开了刀柄,然而手上沾满的血却是那么的炙热,似乎已经将他烫伤。

        张将军身体一歪朝地上倒去,张夫人忙将他扶住,伸手堵住他将胸前流血的伤口。

        “不要死,你不能死。”

        张将军目光已经开始涣散,嘴角却露出了一抹苦笑,“阿柔,看来我是不能继续陪着你过下半生了。找到解药,好好的活着。”

        “张君玉,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张君玉……”

        “阿柔,对……对不起……”张将军眼睛一瞪,口中再次吐出一口血来,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妻子,似乎想要将她永远的记在心底,记在他的灵魂里。

        “不……”张夫人声音都撕裂了,她大喊着却根本无法再唤醒她怀中人的生命。这是生死之间的诀别,那么的无情冰冷。她望着眼前的男人,陪伴着她过了大半生,倾注了大半生的爱。如今,为了他竟然死在了自己女婿的刀下。

        张夫人忽然间笑了,竟然觉得这是一场笑话。她伸手摸向了张将军的腰间,缓缓的拔出那里的一把匕首。

        “你要做什么?”忽哥赤顿然清醒,一把抓住了张夫人的手腕,“你想要自尽?”话音未落,屋外已经踉跄冲进来一人,忽哥赤一个分神,被抓的手腕已经脱离出去。

        张夫人毫不犹豫,一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喷出,喷溅在自己面前男人的脸上,张将军的脸上,忽哥赤的脸上。

        “娘……”阿诺已经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扑了过来,却只是接到自己娘亲无力倒下的身躯。

        到处弥漫的血腥味,染红的地板,躺倒在自己面前毫无生气的父母。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为何今日白天还是好好的此刻却犹如地狱一般。

        “爹……”阿诺伸出手,拉住自己父亲的手,可是那手已经变冷,一点生命的迹象也没有留下。

        张夫人气息已经快要断绝,她望着自己的女儿露出最后一抹笑来,她缓缓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忽哥赤一般,口中不清不楚的说道:“忽哥赤……你要……”然而话未说完,那剩下的半句话“你要好好照顾我的女儿”还未吐出,喉咙间的鲜血已经再也压制不住。一阵猛烈的咳嗽,吐出的鲜血将自己女儿身前染的一片红,身体最后一丝生命也随着流失,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能将自己的托付说出口来。遗憾闪过她的眼底,最终剩下的却是一片黑暗。

        “娘……”阿诺心里一痛,她愣愣的望着自己的母亲,脑海里不住的闪过她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她的母亲是最善良的女人,性格温柔却带着倔强,对她的好,让她体会了她这个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温暖。一幕幕似乎仍旧在眼前,可人却已经不在了。

        忽哥赤心中犹如被几十万只蚂蚁撕咬一般,他望着阿诺却不知所措。

        一个人无声无息的站到阿诺的身后,伸手想要将他搂入怀中安慰却又犹豫再三。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阿木尔……”真金话刚吐出三个字便哽在喉咙,他想要安慰她,可这个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她。只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她失去了两位至亲,他如何能够开口让她不要伤心?

        整个屋子一片凌乱,血迹到处可见。忽哥赤单膝跪在张将军的尸首旁边,阿诺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失声痛哭。

        这里犹如一个混乱的战场,除了当事人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诺缓缓的将自己的母亲放躺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拭嘴角的血迹。眼泪不住的滴落,掉在了母亲胸前同那血迹一起融合。

        忽哥赤眸底的痛已经再也掩饰不住,他一把将阿诺搂住,“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你不要碰我。”阿诺用力将忽哥赤推开,一双眼睛红的似乎能够滴出血来,她狠狠的瞪着忽哥赤,大声的嘶喊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忽哥赤整个人愣住了,面对阿诺的质问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阿诺,嘴一张再张却一个字都无法吐出。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阿诺此时已经快要疯了,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可却又是真的实实在在的发生。“是不是,是不是你亲手杀了我的爹娘?”

        忽哥赤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阿木尔,你听我解释……”

        “够了……”阿诺只觉得有人在她的心头插了一把刀,更有种她爹胸口的拿一把刀其实是插在了她的心上。那是忽哥赤的弯刀,弯刀的刀柄上还缀着一颗明珠,那颗珠子是她帮他缀上的,用一枚同心结紧紧的绑在了刀柄上。可是此时,她只觉得无比的讽刺。那刀插在她爹的胸口,鲜血染红了她爹的衣襟。

        “你……”忽哥赤心中不知怎样忽然来了一股愤怒,她竟然不愿意听他的解释,她竟然用那种仇恨的眼光看着他。

        阿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弯下腰一把将那柄弯刀拔了出来。喷溅出的血染上了明珠,可却不留一点痕迹的滑落到地面。阿诺忽然间笑了,她举着那一把弯刀笑了起来,她爱的男人,竟然亲手杀了她的父母。这是多么的可笑,是怎样的天大笑话。

        “阿木尔,快把刀放下。”忽哥赤脸上露出了紧张,张夫人自尽的那一刻的疯狂他看在了眼里,心中更是有着一份恐惧。

        阿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刀柄上的同心结,她笑着用力一扯,同心结应声而断,甩手被她扔到了角落,“忽哥赤,我要找你报仇,你杀我父母我也要杀了你。”说着手里的弯刀已经快速的朝着忽哥赤砍过去……

        忽哥赤万万没想到阿诺竟然会对他出手,两人离的及近,他又没有任何防备。只觉得这一刀砍的特别的狠,刀锋撞上骨头的时候全身都在痛。

        “阿木尔……”

        “王爷……”

        屋内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真金愣住了,那两名从头到尾一直帮不上手的侍卫也愣住了。

        阿诺一把将弯刀拔出,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手在颤抖,一下又一下的抖着。温热的血溅在了她的手上,冰冷的刀柄怎样都似乎暖不热。她望着忽哥赤,看着他一脸震惊的望着她。她下不去杀手,无论怎样都没有勇气砍向他的脖颈。刀锋嵌入他肩膀的那一刻,她明白她很难再为父母报仇了。手里弯刀再次举起,既然她无法杀了他,那就杀了她自己让他懊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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