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老妪难眠求安稳 少年星夜做投诉
过了窄窄的玄关,方是一片光明,不同于楼道的逼仄黑暗,客厅又大又亮,更让人有一种穿过黢黑、曲折的幽深长径方才打开新世界的豁然开朗。
厅的主色调是明黄色,东面直通阳台,北面是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厨房的一侧有一扇门。南侧有两扇门,东侧有一扇,估摸下来应该是三室一厅的结构。
厅内很空旷,只有一个米黄色的皮质沙发,沙发正对阳台。前面是一个木质的茶几,可能是花梨木,看起来古色古香的,跟真皮沙发并不是很搭。茶几前面是一块很大的绒制地毯,恰好在厅的中部,鹅黄的主色调,中间是一个向日葵的图形。从最中心的红色圆心开始,共有五层:内三层是花的图案,外两层是叶的形状。向日葵之外也是对称分布着许多花卉图形,不同于内部的只有花朵的样式,外部的花是连枝带叶的。地毯的最外围是一条镶边,内外层都是金色,中间是红色,有马和弯刀的图形。
绒毯的顶上是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南侧两扇门的中间有一台钢琴,钢琴旁有一个立几,几上搁着几张曲谱和一把竹笛。
“不好意思啊,两位领导,这么晚还要麻烦你们。快请坐!”马老太太将两人引到沙发位置,安排就坐后又转向开放式厨房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领导们喜欢喝咖啡还是喝茶?”
“不用不用。”子豪连连摆手,“我这边执法记录仪还录着视频呢!“
”马女士,您这边反映的情况我们已经收到了,我们了解下来您这边附近的工地只有一个2B0-5工地,我们派队员在夜间进行了突击检查,并没有发现夜间施工的情况。第二天白天我们也去他们的监控室调取了分贝仪的24小时监测数据,从数据上看,也是没有夜间施工情况。”
子豪拿出了手机,一边说,一边向马老太太展示现场检查的视频、夜间工地监控探头以及分贝仪的记录。
“你说的这些前几天也有人给我看过了,但晚上我这边就是有大锤子哐哐哐的声音,我也可以给你听听。”马老太太也拿出了手机,播放起视频来,旁边还有她自己的配音:”......现在是凌晨12点,这声音就像一下一下地砸在老年人的心里......本来就身体不好,靠吃安眠药才能睡觉,就这样一天天的真是没有活路了......“但手机里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声音。
子豪也是一脸诧异,示意马老太太调一下音量,但从配音来听,音量已经调到最大了。
”你们城管也说没有,公安也说没有,我不是神经病,就只想睡一个安稳觉,这么难吗?“马老太太的声音几乎落泪。
夜间施工肯定是没有了,普法的碎嘴更可能被投诉人当作推诿,子豪知道再沟通也是没有意义,但这样告辞似乎又有些不合时宜,所以和老徐对视了一眼。
老徐立马心领神会。”那老太太您是在哪个房间休息的呢,咱能方便过去看一眼吗?“老徐也是在无数次地跟随城管队员处置投诉的现场学到的:当投诉沟通到这个阶段,彻底解决是不可能的,要解决来自投诉人本身内因产生的投诉,办理人员能给的只有情绪价值。
“是这间,两位领导过来看看!”
马老太太进房打开灯,子豪和老徐紧随其后,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一侧放着一个红木的衣柜,另一侧是窗台。床和床头柜也都是红木,很是贴合这个年纪和社会地位的老年人的身份和审美。右侧的床头柜上有一盏黄铜台灯开着,即便在40瓦吸顶灯巨大的光亮的包裹下仍然倔强地透着微黄而温暖的光。靠近阳台的地方有一株葱绿的金钱树,叶片很密。
红木床上的一个席梦思,有点格格不入。马老太太看到两人的目光停在席梦思上便解释道:“几个月前长了个骨刺,怕动手术就先采取保守疗法,所以朋友拿了这么个玩意儿过来,现在家里很多东西都是软的,像客厅的木沙发也换成皮的了。哎!现在又是晚上这咚咚咚的声音,真是越活越遭罪啊!”马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蹲在没有台灯的那个床头柜前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这个说不定是什么恶作剧,老太太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没有?”老徐假装随口问道,希望把这事儿引到公安的范畴。
“应该没有吧,我一孤老太太,平时都是靠我的学生和几个朋友周济。”马老太太顿了顿,无比肯定地说,“我以我的人品担保,不是那种变坏的老人,平时邻里邻居的都是能帮就帮,小区里好几个孩子跟我学乐器,我都是免费教的。现在还要遭这种罪......”
“呶,领导你看看。”马老太太翻出了那叠东西,上面的是病历下面的是一些证书,“我是真的心脏不好,这个声音一来,就撞在心里突突突的,半条命都没了。我还是政协委员、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不是我多宝贝自己啊,但我还想为国家再做上几年贡献,看看祖国的高速发展,真的是害怕就这样......突然的没了。”马老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曾经也带着几分自豪,到最后却带着几分哽咽。
“您放心,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我肯定帮您再去了解一下情况,尽我所能去找找到底这些声音是哪里来的。”子豪突然地就被老太太打到了,他觉得这样的老人应该得到更好的保护,这是他的义不容辞。老徐认真地看了自豪一眼,叹了口气。
“这样,我一会儿先去现场看看工地有没有施工,就算它没有施工,我也在楼下抛着,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搞这种恶作剧。”
老徐努了努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
两人退出房间的时候,随着40W大灯的熄灭,金钱树的树叶缝隙里隐隐有蓝色微光渗出。
“本次信访调查结束!”子豪说完的同时执法记录仪也传来了:“滴滴,十八分四十三秒。”
在下楼的电梯里老徐还是忍不住说道:“张队,我们只管夜间施工的,如果是恶作剧应该是警察的事!您这守一夜,让以后做投诉的兄弟怎么办!”
“这老太太,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小区里免费教学,这样的人我们不好好保护?咱穿的是制服,顶的是国徽,要提高站位,打开格局懂不!”
老徐本打算说什么,想想还是不说了。像这种愣头青,也许不适合做城管,也许......是城管更需要他们。
去到工地,今晚值班负责人是一个姓王的胖子,拍胸脯打包票说混凝土浇捣作业已经完成一个多月了,不需要也不可能进行夜间施工。子豪等人在工地里驱车兜了一整圈,的确没有发现任何的施工迹象,只得跟这位王工对相关的法律法规再进行了一遍普法宣传。
不是城管执法事项,明明是好事,但子豪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因为投诉并没有实际、彻底解决。跟老徐他们又回到系马的高柳边,此时的少年意气被困劲不断侵蚀,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上头情绪也渐渐后退。
处置很简单,经现场核查,该处无夜间施工现象,建议做不属实件。但死要面子的他只能更加掖紧领口,他的做法提高了别人的期待,而他,并不能将期待变成圆满。夤夜的风很凉,老徐说的也有道理,做的太多把投诉人都喂刁了,以后其他的兄弟怎么办,满意率怎么办?
”我们在这边要干嘛?“胖子憨憨地问。
”守夜啊,张队答应投诉人的,你小子学着点,为人民服务不能落在口头上,更要落在行动里。“老徐瞪了一眼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憨子。
”如果马老太太看到了我们的执法车为她守了一夜,说不定就回复满意了?“子豪将拉链拉起,一直拉到嘴上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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