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系马少年上高楼 深夜电梯明忽幽
这些怨念颇深的“受害者”是信访小队白天的宿命、夜里的梦魇。
但这有什么办法呢，吃任何一行饭都会有宿命的对手，只有不断战胜他们，才能真正地提升自己。
有位哲人是这么评价职业投诉人的：时代变迁中有在潮头上起飞的后浪，就有在岸礁中粉碎的前浪，香消玉殒前总得化作漫天的——口水。没有被政策惠及、法律保护的历史遗留，就像被滚滚的历史车轮带出的泥，他会脏了一些人的鞋，但奔跑的，是双脚。
......
子豪也是好几次在这个小区应对过这样的居民了，所以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离楼栋最近的停车位。正所谓人去楼空，车去草长，这个停车位上已经有不少杂草从镂空的地砖缝隙中顽强生出，野生的动物在小区的绿化带中次第露出了荧绿的眸子，给无星微月的夜里带来诡异气氛。
车停在一棵柳树的边上，柳条在顶灯的闪光中垂落，有一种系马高楼垂柳边的感觉。老徐跟子豪分别从两侧下车，最后是胖子。车身一轻，地面一陷，胖子自带的震荡波像涟漪一样以胖子落地处为圆心辐射开去，撞到了边上的柳树，梢尖的一片叶子在这震荡下悄无声息却又颤颤巍巍地跌落下来。
胖子身上的肉儿也因为下坠和停止产生了震荡，振幅期间，那片叶儿也划出由大变小的横向折线，胖子的赘肉也形成由宽到窄的纵向波纹。静夜无风，两个波段在接近地面的地方神奇地取得了一致。就像泰山和鸿毛突然同频。
子豪看着这一神奇的歪嘴一笑：”震得真好，举重若轻！"
"张队，你说啥?"胖子不解地问。
”一个胖子、一片叶子，同频了！“子豪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大事化小，看起来是好兆头。哎，说了你也不懂！“
”张队的学问哪是我们能懂的！“老徐轻轻踢了胖子一脚说道，”听就是了，问恁多！“
说话间，子豪已经拨通了投诉人马女士的电话，确认老太太在家后，就请她打开门禁。
子豪和老徐通过口空无一人的收发台进到电梯间。胖子则在外面看着车辆，毕竟这毛300斤的动静，搞不好又要反遭居民们投诉扰民了。
电梯里贴得满满当当的广告，毕竟电梯广告是业委会和物业公司还能保持营收的几个重要手段之一。
电梯门关闭时有明显的卡顿，广告费知道收的，电梯却不知道修，这些个物业，怪不得一直要被居民不满投诉。
子豪打量着电梯四壁的广告，门上是一个酒类的广告，旁边左侧是电梯按钮，右边是一个电子屏，滚动播放的先是某饮料广告。再往左，左边墙上边一个是医美，下面是健身会所；右边墙上上边是一个量贩式KTV的广告，下边一个塑料筐空着。背后的墙上是两个游戏广告。上面的是明星代言，下面是卡通人物，不管是2D还是3D的人物都露出了深深的事业线。
”这玩意儿算不算低俗广告？话说这一个广告阵地怎么能发那么多广告？”子豪问着老徐，随后很快觉察出自己所问非人。
“现在小区都不容易。一个广告位一天才几块钱。”老徐点到即止地点着子豪，小区里面事情水都很深，这个小区又是出了名的难搞，您老可千万不要想着一出是一出啊！
滚屏广告切换到一个冷饮广告，白酒味儿的，一看就不便宜。
子豪感觉这个话题应该不会和老徐聊到一块去，所以也没有切换话题过来：”背后那几个广告胖子应该喜欢，那小子贼喜欢看跳舞主播。“
”是该给他说一门亲事了，那娃胆子太小了，见着女孩子就说不出话。得来个冰淇淋，酒壮怂人胆。“
”这个？你吃过？“
”上次吃了一个，淡得没味儿。“
人很多时候都会为了预判别人而调整自己，结果却适得其反。
滚屏又切到一个上门按摩的，子豪经过了上一个回合忍不住问道：”这个，你也试过？“
”咱又没有地方可以上门噻，太贵了！“
子豪回过头对老徐微微一笑，老徐也是抬起了嘴角。
就在这时，电梯的灯忽然快速的闪烁起来。一些散状的蓝色像小树枝一样的东西在电梯轿厢内流动起来。很快就攀上了左边的楼层案件，并快速划过。
“滴滴，开机进入执法模式！”执法记录仪也莫名奇妙地开启了。
子豪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背靠上了轿厢背面下部游戏广告的卡通人物，卡通人物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嘴上，呈现出“嘘”的样子。子豪的脊柱正对着这根手指。
”不会电梯漏电了吧！“
还未及老徐答话，“咔咔咔”的声音从子豪的背心传出。那根卡通人物的手指泛出绿光来，绿光闪了两下开始扭动，一个三四厘米长的虫子从手指上尖端蹿出。一开始像一个绿色的鼻涕虫，不一会儿从开始进化，顶端冒出了头，头上又冒出了角，身体的两侧长出了四只脚，胁间生出一对翅膀。样子有点像精灵宝可梦朱紫里的多龙巴鲁托，唯一的区别是多龙巴鲁托的脑袋是三角的，这个虫子的脑袋是方的。
虽然有翅膀，虫子却不会飞，只是快速地向上爬去，电梯轿厢的灯已经彻底熄灭了，子豪既不敢向前触摸楼层的触板，也不敢向后倚靠轿厢的背壁，一种悬空感让他几乎想蹲下身子。
而虫子的蓝光仍在游走，仔细看可以发现它的四只脚上各生出四只弯钩般的爪子。而且，爪子接触到电梯墙壁的每一步，墙上都呈现出类似毛细血管那样的蓝色小树枝。
虫子很快从通风口爬出不见了，电梯的灯也重新亮了起来，那些蓝色残影并未在墙壁上留下痕迹。
“你看到了吗？”一切发生得太快，子豪也不知道是梦是真，于是像老徐询问确认。
“大概是电梯故障，漏电了。”老徐自然知道子豪问的是什么，但他也不敢乱说，毕竟执法记录仪还在录着。
子豪赶紧关闭了执法记录仪，而后再次向老徐确认。
这次老徐肯定地点了点头。
转眼，已经到了23楼。
楼道里是暗的，子豪轻轻跺了几下脚还是暗的，怕使劲蹦达影响周边邻居休息，只能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2302，开门的是一位穿着浅色无袖碎花连衣裙的老妇人，银色的头发搭配衣服很有气质，像是某位明星奶奶，但脸上的气色有些憔悴。老妇人一边表示感谢子豪深夜前来，一边俯下身子从鞋柜里帮两人拿出拖鞋。在灯光下可以看出，这位马老太太的手臂是干瘦的，褶着很多皱纹，但手却光滑细腻，手指纤长。
子豪快速地在脑子里捋着思路。大半夜的还穿着正装迎接，一是说明老人家庭背景应该不一般，二是可能这个投诉的事情真的很困扰她，急需执法队员提供供帮助。
“马女士，我是滨海市高新区城管观澜中队的队员张子豪，这是我的执法证件，接到您的投诉来现场查看情况，我们这边需要全程录音录像您是否同意。”
“当然当然！”
”开始录像！“执法记录仪传来了开启录像的声音，子豪再做了一遍敬礼亮证的动作，然后问马老太太是否可以进入室内。
马老太太继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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