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回:奴欺主沈云曦发怒
却说谷雪求了她娘，张二嫂子天一黑便提了一篮子自家腌的咸鸭蛋，又从自家鸡圈里逮了两只鸡，便去了胡嫂子家串门说话去了。
这一去直等到月上柳梢的时候方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家。
张二嫂子回家的时候，推门就看在谷雪正坐在西面的大炕上打瞌睡，小脑袋在一晃一点的。
听见开门的声音，谷雪猛然清醒过来，看见张二嫂子，忙扶了她坐下，又忙不迭去倒水，“娘，怎么样了？”
张二嫂子抿了一口茶，叹道：“说来也是奇怪，大太太一向是吝啬出了名的，五少爷的药方子里也有不少名贵药材，花费也不小，大太太竟然不曾在上面动任何手脚，每每抓药的钱却给的十分爽快，一个字儿也不少。。”
一听不是大太太所为谷雪也是惊讶不已，“大太太竟然对五少爷这么大方么？”
张二嫂子撇撇嘴，“她哪里是大方，只怕是有老太太在上头压着，她不敢乱来罢了。”
谷雪不解道：“那既然不是太太做的，会是谁敢打五少爷药的主意呢？”
张二嫂子喝酒喝得头晕乎乎的，无力揉着太阳穴歪在大炕上，“管他谁呢，你只要办好你的差事就是了。”
她说着又不放心地交代谷雪：“丫头，你明早回话的时候只把该说的说了就是了，千万莫要多话，主子都不会喜欢多话的姑娘。”
谷雪在张二嫂子头下垫了一个引枕，上前动作轻柔地帮她按着头部，闻言揉揉一笑，“娘，你放心，我省得的。”
谷雪第二日一早便回了蔷薇院回话，她只是恭恭敬敬回了话，一句话也未敢多说，一直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沈云曦看在眼里便十分满意。
沈云曦心里也十分纳闷大太太竟然会对弟弟这般大方，但是一想到老太太压着，大太太自然不敢对弟弟太过分。
但是沈曜的药既然不是大太太私扣，那就是繁芜院里丫鬟偷拿了。
她想起金妈妈说的绿袖对沈曜的药十分尽心的模样，会是她做的吗？看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查查了……
然而，令沈云曦想不到的是，她还未找到机会，机会便主动跑到了她眼前。
这日早起便下了瓢泼大雨，外头狂风大作，十分寒冷。
大太太一早使人来传话说雨太大，姑娘们今日不上课了，老太太也让人才传话说雨大不让她去景福院请安了。
天一凉人也容易犯懒，沈云曦舒舒服服睡了个好觉。
她起来的时候风已经停了，天空只还飘着细细的雨丝。
天气沉闷，沈云曦吃了早饭也无心看书，便起身换衣裳，打算去繁芜院去看沈曜。
她正要出门的时候，就见又晴笑吟吟打了帘子进来，“姑娘，表姑娘、六姑娘和八姑娘一起来了呢。”
话音才落就叫三人含笑进来，沈妙雪的声音率先响起，“雨天无聊，四姐姐在忙什么？”
沈云曦忙请了几人进来，姐妹几人互相见了礼，苏绮罗见她身上披着披风似是要出门的模样，便问：“四表妹可是要出门？”
沈云曦笑着点点头，“天气骤然便冷，不知五弟那里是否妥当，便想去看看。”
沈素缈笑着接口，“五弟身边儿伺候的人都是母亲当初精挑细选的，又是过了祖母的眼，想来定然会照顾得五弟样样周全。”
沈云曦闻言微微皱眉，随即又笑道：“我自然知道大祖母和大伯母挑的人是个个出挑细致的，只是我身为姐姐，难免多担心几分罢了。”
沈素缈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就算沈曜身边的人再细致周到，沈云曦身为姐姐自然会处处不放心，她方才的话不过是安慰她罢了，怎么说出来倒又几分拿大太太压她的意思？
她心里顿时就有些懊恼，不觉有些讪讪的。
气氛顿时就冷下来，一股尴尬的感觉使的几个人都有些不舒服，连一向活泼的沈妙雪都沉默下来，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沈素缈，仿佛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为大太太说话了。
苏绮罗见状笑着出来打圆场，“既然四表妹要去看五表弟，不如带了我们同去，说起来我也有几日没去看他了。”
沈云曦虽然不明白沈素缈此举何意，但也不想就此跟她翻脸，自然从善如流地说好。
于是姐妹四人便一起去了繁芜院去看沈曜。
从蔷薇院出来的时候雨又渐渐大起来，天灰蒙蒙的，秋风夹着冰凉的雨丝偶尔扑进人怀里便是一阵寒冷。当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啊！
一路沉默着到了繁芜院，之间院门大敞，守门的丫鬟婆子也不只去了哪里躲懒，院子里也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
沈云曦走在最前头，轻车熟路地走向西暖阁，手才触碰到门帘，就听见里面传来绿袖不耐烦的怒骂声，“有爹妈生没爹妈养的东西，还不赶紧从床底滚出来吃药。”
她这一声喊得声音极大，身后的苏绮罗、沈素缈和沈妙雪也听的极为清楚，几人不由身形一震，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沈云曦示意众人噤声，自己掀了门帘瞧瞧往屋里看去，只见林妈妈正悠闲自在地歪在金丝楠木镂空雕花罗汉床上，看在半旧的弹墨大引枕，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磕瓜子。
而绿袖则怒目叉腰，拿着鸡毛掸子指着罗汉床底下破口大骂。
从沈云曦的角度看过去，还能清晰地看到床底下蜷缩着一个小人，面对如此凶悍的绿袖他似乎非常害怕，浑身都在颤抖。
苏绮罗三人见沈云曦这样也纷纷效仿，呆看到屋里的场景，几人均是瞠目结舌，一下愣在原地。
沈妙雪看见绿袖拿着鸡毛掸子胡乱往罗汉床底下乱挥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率先冲进屋里发作起来，“住手，绿袖，你身为丫头，怎可对五哥动手？”
绿袖和林妈妈骤然听见沈妙雪的声音都吓了一跳，待看清苏绮罗沈素缈以及面色阴沉的沈云曦的时候，绿袖吓得面色一白，丢了手里的鸡毛掸子，林妈妈吓得一下瘫坐在罗汉床上，手里的瓜子滚得到处都是。
沈云曦冷眼看了林妈妈一眼，走到绿袖面前，对着她的小脸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冷声道，“这一巴掌是打你奴大欺主。”
奴大欺主！
绿袖在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一下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绿袖挨这一巴掌让林妈妈瞬间反应过来，她连滚带爬地从金丝楠木镂空雕花罗汉床上爬下来，跪行到沈云曦脚边，“姑娘，四姑娘……这一切都是绿袖做的，老奴人微言轻，实在是劝不下住她啊！”
她说着嘤嘤哭起来，“可怜老奴从小奶大的五少爷，三太太在世时五爷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啊，又怎会被一个丫鬟欺在头上。”
沈云曦闻言冷冷一笑，这个林妈妈还真会倚老卖老。
先是说自己从小奶大了沈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然后提及沈三太太，说明自己是沈三太太选的人，就算犯错沈云曦也不能如何她。
“妈妈这幅模样真是愧对母亲重托。”沈云曦一抬腿，狠狠甩开她，“妈妈这会儿对我哭诉也没用，你还是先把嘴边的瓜子皮擦干净，好好想想怎么跟祖母解释吧。”
林妈妈忙不迭去擦嘴边的瓜子皮，又想去拉沈云曦，只见她身形一晃，闪开了。
苏绮罗、沈素缈、沈妙雪早杯沈云曦发火的场景震住了，呆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反应。
青瓷则是听见了沈云曦对林妈妈说得话后忙不迭跑去了景福院禀告老太太。
沈云曦则在金丝楠木镂空雕花罗汉床前蹲下去，对着那缩成一团的小人温柔出声，“曜哥儿，我是姐姐……快出来吧……”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沈曜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沈云曦看见他那幅惊怕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忍不住泪意上涌，含泪哄他，“曜哥儿莫怕，姐姐已经把坏人好友，你快出来吧。我是姐姐啊……”
沈曜仿佛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怯怯看了她一眼，终于爬了出来。
他身上沾了不少灰尘，沈云曦也不觉得她脏，等到他出来她便上上下下检查着她的伤口，待看到他胳膊上新旧交替都伤痕，沈云曦又一次红了眼睛，一下将她揽在怀里狠狠哭了一通。
苏绮罗几人看见这场景也跟着红了眼圈，在一旁垂泪不止。
沈云曦常来看沈曜，纵然沈曜犯病却还是记住了她，咧嘴笑着帮沈云曦擦泪，只是那泪却越擦越多。
等到沈老太太身边的苏嬷嬷过来，看到的就是一屋子人流泪在哭的场景。
青瓷去老太太那里早就说过事情原委的，来的路上也跟苏嬷嬷细细讲了一些，所以她一进屋便直接让人将林妈妈和绿袖压去了景福院，然后又上前劝走了姑娘门。
最后有上前劝慰沈云曦,“姑娘快别哭了，只因老太太一直卧病，这才让底下的人钻了空子，没想到竟然这般委屈了五少爷。”
苏嬷嬷说着检查了一遍沈曜身上的伤，见沈云曦哭的心酸也跟着落了两滴泪，又劝道：“姑娘放心，老奴已经将林妈妈和绿袖绑去了景福院，老太太必然不会轻饶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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