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回:小丫鬟觅荷心思深
苏绮萝心里明白沈云曦在府里也过得艰难，她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苦罢了，也不指望沈云曦能帮她什么，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后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因此略坐了片刻便回去了。
沈云曦送了她出去，默默叹息着进了屋，表姐的日子不好过，她又好过到哪里呢？何况她人微言轻，又能帮到表姐什么呢？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下了一上午雨，下午也是暗沉沉的天气，黄昏时却是夕阳正好。
西窗外又大又圆的太阳正一寸寸落下去，余晖染得世界一片金黄。
黄花梨束腰炕桌上，青色的香雾从青花瓷香炉里冉冉升腾，又悄无声息地隐去踪迹。
沈云曦心里没来由一阵烦闷，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里，女子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又何苦这样相互为难，步步算计？
青瓷见她面色不好，默然奉上一盏茶，悄声退在一旁。
屋里一片寂静，使人心里越发烦闷，金妈妈就在这时候进来，“姑娘。”
沈云曦骤然回神，压下心思笑着招呼她坐下，又将自己那杯茶赐给她，“妈妈忙了一日，先歇歇吧。”
金妈妈笑着谢了恩，她今日忙碌了一整日，确实是水米未进，当下便喝了大半杯茶，才急忙道：“姑娘，成了。”
沈云曦心里一喜，心里的烦闷也淡了不少，笑道：“妈妈辛苦了，过程可还顺利？没被人发现吧？”
金妈妈道：“这倒没有，中午的时候绿袖一直在药罐跟前守着，奴婢不曾得手，黄昏的时候，绿袖被她娘喊去开小灶，奴婢才得了手，当时煎药的地方只有奴婢一人，倒不会被发现。”
沈云曦含笑道：“今日真是辛苦妈妈了……”
说着又神色一凛，“尽早将那药渣拿去验了才是。”
金妈妈正色道：“是，奴婢今日就去寻了大夫，早日验过姑娘也好放心。”
沈云曦微微叹息，“希望这药没有问题才好。”
金妈妈也跟着叹了几句，见沈云曦面色怅然，又劝了她一会儿，才恭敬退了出去。
却说金妈妈从屋里出来，就见觅荷笑吟吟迎上来，“妈妈今日去了哪里，怎的一整日不见妈妈？”
觅荷是一个长得十分讨喜的丫头，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也甜，所以这些三等丫头里，金妈妈才独独看中了她。
但金妈妈为姑娘办事最不喜欢别人打听自己行踪，当下就有些不高兴，“怎么，升了二等丫鬟就忘了我曾经教你的不成？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没事乱打听什么？”
觅荷见金妈妈生日也不慌张，微笑道：“觅荷能有今日全靠妈妈，我心里感谢妈妈还来不及，又怎会忘了妈妈教诲。”
金妈妈脸色缓了缓，却仍是板着脸教训她，“记得就好，你有今日也不是靠我，多亏了姑娘提携你，你应该感谢的人也是姑娘。”
觅荷笑道：“妈妈说的极是，奴婢心里对姑娘感激不已呢，唯有日后好好伺候姑娘，万死不辞。”
金妈妈这才笑了，伸手扶了扶她头上那只素银簪子，笑道：“好丫头，不妄我素日里疼你。”
觅荷亲热地挽了她的手，笑嘻嘻道：“我老子娘腌的咸菜倒还能吃，今日特意送了一些来，让我给妈妈带回去尝尝鲜呢。”
金妈妈抿嘴一笑，“你们倒有心了。”
觅荷目光一闪，笑着拉着金妈妈往她住的地方走，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姑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就病了，真是让人担心。”
金妈妈正想着赶紧送药渣寻大夫去验的事，随口就倒，“姑娘没病啊……”
话一出口就觉得这事说给觅荷听极为不妥，就忙改口，“我是说姑娘这次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吃了药就好多了，再养两日便能出门了呢。”
觅荷轻轻一笑，慢慢道：“姑娘没事就好。”
金妈妈见她笑容纯真无邪，一副没有心事的模样，暗道是自己多心了，便敛去心思，笑着与觅荷一起去取了咸菜。
却说觅荷取了咸菜交给金妈妈之后，笑着送走了金妈妈，等金妈妈走得远了，她才敛去脸上的笑，对着金妈妈远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要说办事效率，金妈妈绝对是最快的，办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她当晚便悄悄请大夫验过药渣，第二日一早便来禀告给沈云曦。
沈云曦当时才用过早膳，本打算换了衣裳就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听闻金妈妈来便忙招了她进来。
等到屋里只剩下两人，金妈妈才面色凝重道：“姑娘，这药确实有问题。”
沈云曦心底一沉，“有什么问题？”
金妈妈道：“姑娘，那大夫说那药但没有叫什么东西，而是少了东西？”
少了东西？沈云曦微微凝眉，“这是什么意思？”
金妈妈思索着大夫的话，道：“大夫说那药里少了几味珍贵的药材，这药吃下去虽然对人体无害，但是药效却减弱了，对病情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医者救人治病，必定是对症下药的，那沈曜的药里又怎么会少了那着名贵了药材？
“那些名贵的药材定是被底下的人偷拿了！”金妈妈咬牙切齿道：“那个绿袖看着就是个极有主意的，又一直对在五少爷身边伺候不满，而伺候五少爷这个病人又得不到任何好处，所以才打了少爷药的主意。”
沈云曦想着眉头越皱越深，半晌才小声道：“妈妈可还记得，大伯母一向吝啬是出了名的，这些珍贵都药材每年下来也得不少银子呢。”
金妈妈倒吸了一口气，“姑娘莫不是怀疑大太太？”
沈云曦淡淡道：“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也不好妄下决断。”
她说着看了金妈妈一眼，“眼下最严禁的是想办法到弟弟的药房，看是不是真如大夫所说有那几味名贵药材。”
金妈妈却犯了难，“这药方可不好弄出来，不如奴婢去问问林妈妈？”
沈云曦想起那双贪婪的三角眼就没来由一阵反感，皱眉摇摇头，“林妈妈也不一定靠得住，万一打草惊蛇更是得不偿失……”
她略略沉吟，眸子一亮，淡淡道：“且等到两日后的请安日再说吧。”
金妈妈一见她有了主意便放了心，暗暗庆幸这药只是药力弱了些，不曾对人体有什么损害，不然姑娘不定多心焦呢。
好容易等到了请安这日，沈府大小主子齐聚老太太的景福院请安尽孝。
正好这两日老太太身子好了许多，面上也有了血色，众人便凑在老太太跟前，极力逗老人家开心，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沈云曦便在这时开口，先是夸赞了大太太一番，说她治家严谨，与人和善，这些年照顾她和弟弟无微不至关怀备至。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去纵然大太太脸皮再厚也可禁不住红了脸，谦虚着说自己身为伯母，照顾他们姐弟是应当的云云。
沈云曦又卖力的夸赞了大太太几句，等到火候差不多了才说出自己的目的，“这些年多亏伯母照顾弟弟，侄女心里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以后弟弟的治病所需的费用便由侄女来承担吧。”
大太太面上一喜，这样自己每年能省不少银子呢，正要发话，就见老太太皱眉道：“你这孩子个说什么，难道公中连你弟弟的诊费还付不起么？”
大太太也假意道：“是啊，侄女不用担心，伯母怎能让你付曜哥儿的药费呢，何况你一个闺阁女子能有什么钱呢。”
沈云曦自己不免有些着急，忙道：“伯母无需担忧，我父母生前原是给了我不少私房钱的，弟弟的医药费我是绝对能负担的。”
大太太一听便有些犹豫，毕竟大老爷的月俸不多，这些年她辛苦持家，这么一大家子养活着确实不容易，若是不用付沈曜的药费，公中也不会如此吃紧。
老太太却板了脸，坚决说不行。
沈云曦一咬牙，索性跪下了，“祖母，孙女这三年老宅守丧，对弟弟关心甚少，弟弟病成这般模样我这个做姐姐的竟还不知，求祖母就成全孙女吧，不然孙女这一辈子都心怀愧疚无法安心。”
屋里忽然就安静下来，明明这么多人在屋里，却安静得连呼吸声也几乎听不见。
沈云曦的眼泪适合落下，满含祈求地看着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垂下眼，沉默良久终于无力吐了口气，摆手道：“随你吧。”
沈云曦忙谢了恩，擦干泪看向大太太，“烦劳大伯母将弟弟的药房给我，这些年麻烦您了。”
大太太小心看了一早沈老太太的表情，见她闭着眼靠在大引枕上，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便放了心，忙喊来身边的大丫鬟晓春，“去找绿袖将五少爷的药房子要来，然后送去四姑娘的蔷薇院。”
沈云曦笑道：“怎能劳烦大伯母身边的人呢……”
她说着又喊来青瓷，嘱咐她跟晓春一道去了繁芜院拿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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