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难民安抚使
何贵手握雁翎刀，站在门口巡视着，看完林峪打完一套拳忙拍手道：“林大人，没想到您小小年纪就文武双全，真是国之栋梁啊！”
林峪一套连环腿踢完笑道：“我说何大人，你就别拍马屁了，两千难民没出什么乱子吧？”
何贵笑道：“官府的粮食发下来了，吃穿不用发愁，前些日子把他们都打发去修官道了，他们可没心思去乱来，都老老实实的呢，那今天咱们去哪里安抚难民啊？”
林峪摆摆手道：“今天去福清县，那里聚集着两万难民，是个重灾区。哦，张斌，你去跟师叔说让他管好闽县的三万难民，我要去福清县，让他不要担心。”十岁的张斌应了一声，便一溜烟地往青浦乡跑去，那十五个难民为了报答林峪的恩情都自愿入林府为奴，毕竟跟着林大公子不仅能吃饱饭，而且人格和尊严得到了保障，都认为林峪是个仁义随和的主人。
“月儿，姐姐还在哭吗？”林峪因为姐姐的事心情一直不好，张贵在福田庄子的钱财被难民哄抢一通，田地都被践踏殆尽，一气之下竟死了，张玉一副纵欲过度的身子来回折腾之下终于油尽灯枯，也跟着他老爹去了，到应了自己前些年的一句话。
林峪的家由原来的一所小房子变成了一所豪宅，将王氏的家给扒了，合成了一个屋子，又扩建了十亩地，三进三出，回廊小院，花园小厅，气派无比，书房、厨房、仓库、澡房、隶舍等等一应俱全。因为他是掀起福州府赈灾运动的第一人，又是主管赈灾的安抚使大人，很多人都给他送了银钱，师父、族长、师叔等人又给他添了一笔钱，他早就受惯了别人的布舍，到是来者不拒，自己又是孙菲菲的总掌柜，也赚了一些钱。他便用这笔钱一是捐给了灾民，二是用来扩建了屋子，人手有的是，那难民就是现成的人手，但他不是让人白干，而是给了钱的，自己这也算刺激消费，带动经济了。
账房内一大批的先生跟着柳月月算账，因为王恕修好河道还得一年半载，灾民在福州府的吃住都是大笔开销，得计算好钱粮，福州府九县赈灾钱粮归自己统管，一丝一毫都不能出了差错，得施行计划经济。柳月月现在帮着林峪管着账房，只见他放下手里的算盘和毛笔走了出来，为林峪拭去了额头的汗水，看着穿着素白长袍，系着靛蓝头巾的小公子林峪，她会心一笑说：“莺儿是高兴，你给她买了那么多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又一直教她读书认字，找师傅教她琴棋书画，把她伺候成一个大家闺秀，再也不让她干那些脏活累活了，她能不高兴，你这个弟弟真是她的宝贝，这才几年，日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林峪吟诵道：“画栋新垂帘幕，华灯未放笙歌。一杯潋滟泛金波。先向太夫人贺。富贵吾应自有，功名不用渠多。只将绿鬓抵羲娥。金印须教斗大。我林峪就像稼轩先生这样‘富贵吾应自有’，这功名富贵自然不请自来，将来你们就跟着我享福吧！月儿，你不用帮姐姐掩饰，我知道他是在为那张玉伤心，毕竟这是第一个对她好的男人。”
柳月月嗔道：“女孩子都是有心事的，你们男孩子猜不透，别担心莺儿了，有我在呢。林大公子，富贵这些都是您努力的结果，正是应了那《警世贤文》里一句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好了，你快去赈济灾民吧，安抚使大人。”
林峪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去，头也不回，边走边说道：“说‘梅花香自苦寒来’还早着呢，我这趟出去估计得半个月才能回来，照顾好家里，孙菲菲要是派人来找我，就说我出去办差了，那些事等以后再说。”孙菲菲说想给林峪开个绸缎庄，林峪拒绝了，他总是感觉她根本没把心思放在钱上，倒是放在自己身上，生意上的事她从来不过问，老是对自己家长里短的，她是唯一一个看透林峪心思的人，绝对不能小看她，将来也许会对自己有大用。
林峪上了一匹黑色骏马，马儿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臂，他双腿一夹马腹嗖的一声窜了出去，他跟着何贵学过骑马，现在还不是太娴熟，何贵、王五、李小六、赵杰等人一看老大当先走了，也翻身上马，扬鞭轻抽马屁股，一溜烟地跟了上去。
十二匹马如飓风般向前疾驰着，林峪看到路前面一个小人立在那里，上前定睛一看确是自己的好大哥林兴财，他说道：“大哥，你不去管着难民秩序，来这里作甚？”
狗儿双手撑腰郁闷道：“秋生，你去外县也不叫我，我一个人在这太无聊了，带上我吧！”
林峪二话不说将他拉上了马背，两人坐在一匹马上尽显亲昵，两人倒也不在乎这些，本就是生死不离的兄弟，林峪带着狗儿和十一个护卫驾马西区，后面带起了一大片灰尘。
福建布政使司的班房内一个鸱目虎吻、老气横秋穿着绯色绣二品锦鸡官袍的老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对着正三品的按察使郭槐说道：“建梁兄，咱们挪用九县官仓五百万石粮食不会被那吴诚知道了吧？”
郭槐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碧螺春笑道：“钱大人，你也太担惊受怕了吧，他吴诚一个知府知道了又如何，还管不到咱们身上。再说了咱们已经将账簿做的完美无缺，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么多粮食给灾民白吃也吃不完，还不如拿出来接济接济我们呢。”
钱璡仍然不放心：“那吴诚前些日子去了闽县的林家村，将九县知县全部叫了过去，不知道密谋什么，可能已经知道咱们的计划了。”
郭槐不快道：“这五百万石价值二百五十万两银子的粮食也不是我等几人独吞，大部分都得孝敬汪直汪公公，福州镇守太监刘倜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有汪直和尚铭罩着，没事，钱大人要是害怕了，可以退出，但是银子你得吐出来。”
“别，别，别，郭大人，本官都听你的总行了吧！”
“钱兄，这就对了嘛，没啥可怕的，我已经让闽县的粮商李炳用官船带着两百万两银子往京师去了，一切你就看好了，嘿嘿！”郭槐淫笑道，“今天万花楼喝着，我请了。”
林峪一行人十一匹马于申时正左右赶到了福清县官衙，福清县知县李德笑嘻嘻地迎了出来：“小安抚使大人，您来了啊，一路行来累坏了吧，快请到后堂歇息。”李德吩咐一个衙役将林峪从马上扶了下来，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林峪拱了拱手道：“李大人，在下一个毛头小子可不敢在长辈面前托大，小子只是来看看难民的生活情况，不想打扰大人办公，请大人派人带我去看看灾民。”
李德心想这林峪果然是仁德知礼，这刚刚赶来就迫不及待去看灾民，真是仁义啊，他看着林峪道：“林公子，还是本官亲自带你去看看难民吧，这两万余难民分布在福清县二十余乡村，本官每天调官仓粮米一千石供应诸位难民。”说完又从一个师爷模样的八字胡瘦老头手里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林峪，“这是本县这一个月来粮米以及各种杂物用品的用度情况，各类开销记录十分详细。”
林峪拱了拱手将账簿册子接了过来，细细翻看着，心想：这不对啊，自己从接管各县钱粮自此，侯官、连江、长乐几县在赈灾前都奇怪地每天或多或少少了几万石粮食，有时一天运出去一万石，有时一天运出去三四万石，恰恰就是在难民流窜最凶的那几天运出去的，柳月月曾多次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自己，当时自己也没多想，看账簿上写着是别的州府调过去赈济灾民了，于是也就没当心。现在一想就更加不对了，福州府那几天自己都没赈济过灾民，为何偏偏把粮食借给别的州府赈济难民呢，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林峪将账簿交给护卫赵杰收了起来，便跟着李德驱车去了各庄子、乡村巡视去了，一行人到了永平村，林峪跳下马车，李德也甩了甩官袖扶着衙役的肩膀下了马车。
何贵忙跑到村子里去叫里正和族长耆老，不一会便带来了几个破衣烂衫的老头，一个约四五十岁的胖子拱手说道：“草民吴老二带永平村族老拜见县尊大人，请县尊大人随我等进村。”
林峪抢话问道：“里正与诸位乡老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一个花白胡子的精瘦老头对着李德抱拳问道：“县尊大人，这位小公子是何人？”
李德愠色道：“你们不知道难民安抚使吗？这位小公子便是河道总督王大人亲任的难民安抚使林大人。|”
那里正吃惊道：“这，还没听说过这么小的孩子官。”狗儿怒道：“这是如假包换的安抚使大人，不得无礼，要不要把官凭拿出来你看看啊！”
那里正忙跪了下去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大人，请恕罪！”
林峪瞪了一眼洋洋得意的狗儿，将里正扶了起来道：“里正大叔，在下只是一个帮助难民们排忧解难的使者，算不得什么官，你们为何这般模样？”
“林大人有所不知啊，当初与难民起了冲突，他们如疯狗一样将我们的村子抢劫一空，见到吃的就红了眼，有些狗才还到处放火，把村子都烧了，呜呜～”里正道。
林峪忙问道：“可有人员伤亡？”
“到没人员伤亡，他们也就是抢食吃，没有害人性命。”
林峪和一行人进了村子，发现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屋棚，他没管李德等人带着何贵他们挨个询问情况，见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妇女正喂着襁褓中的婴儿米汤吃，林峪看着受苦受难的百姓都吃着根本就没几粒米的米汤，他留下了眼泪，对着妇女问道：“大婶，官府不是已经发了粮食吗，为何百姓们还吃不上饭？”
这妇人看林峪衣着光鲜，像是个世家公子，说道：“公子，我们这些人快活不下去了，官府前一段时间还挺好的，一直拨下来新米，到后来发的都是糙米、霉米，根本就不能吃，我们几个村的难民已经向官府反应了多次，他们照旧拿着那些玩意糊弄我们，不管我们的死活，呜呜～”
林峪转头看着在那嬉笑怒骂的李德，心中的怒火窜得老高，恨不得一把撕碎他，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来到李德面前问道：“李大人，您没看到乡亲们吃的是什么吗？”
李德变了脸色呵呵道：“小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不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该管的事，知府大人不知是脑子坏了还是咋的，竟让你一个小孩管着这么大的事，你还以为自己真是个官啊，哈哈哈～”他身后一群衙役也跟着大笑起来，何贵欲上前与他理论，确被林峪一把拦住，他对李德抱了抱拳：“李大人，这里烟熏火燎的，不是您该待的地方，请回吧，我照看着。”
李德甩了甩袖子怒道：“我劝你早点收手，这里面的猫腻大着呢，你以为别的县真像你看着那样拿着白花花的大米赈济灾民，那是做给你看的。”说完哈哈大笑着带着一帮子狗腿子远去，消失在破败的村子前。
林峪一拳狠狠地锤在一颗树干上，抖落了几片树叶下来，他回头对何贵大怒道：“为什么侯官、连江、长乐几县的难民没把情况告诉我？”何贵听后忙单膝跪地支吾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个老人家看到这安抚使大人震怒，叹声道：“小大人，您有所不知啊，八成是官府威胁过他们，谁要是敢将此事说出去，就灭谁九族，我们这些难民可真没法活了。”
林峪昂首看着天空，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已发誓要将福州府这帮贪官污吏铲除干净，哪怕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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