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葱
《青葱》
阿团和徐叙的相识，是从初二那年开始。
那一年，两人在学生会竞选上第一次见了面。
“大家好，我叫阿团，从初一入学开始担任三班的班长，组织过多次班级活动，包括合唱节，校园义卖，朗诵比赛，英语角等，在我的带领与同学们的积极配合下，我们班在上学期获得了优秀班集体的称号……”
徐叙看着这个长相白皙的女孩儿，细细长长的眉眼，像是古典人物画里走出来的，说起话来嘴角似笑非笑的微微上扬，让徐叙觉得有些神秘。她声音不大，给人安安静静的感觉，说起话来却干脆利落，透着坚定和自信。他觉得，站在台上的这个女孩在发光。
他对她有了些朦胧的好感。
后来，阿团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而徐叙凭着他对于学生会未来规划的详细阐述，成为了学生会主席。两人就这样，从此绑在了一起。
“徐叙？你好，我是阿团。恭喜你当选学生会主席。刚刚听到你的竞选演讲了，你好厉害啊，想法很多嘛。很期待和你一起工作，我想帮你一起把你的那些想法一一变成现实，希望能和你一起努力。请多指教啦。”
阿团眨着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有点黑黑的少年。他虽鼻梁不高，眼睛不大，可组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一切刚刚好的感觉，这种感觉让阿团觉得很踏实。
“嗯”。徐叙应道。
“嗯”？就完了？这个人怎么这样没礼貌，自己说了那么一大串，他却只简单地回了一个“嗯”字？狂妄，真是狂妄。阿团腹诽道。
可她没注意到，徐叙说这个字的时候，是不敢直视她眼睛的，他只是低着头，应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把头撇向窗外，好让自己的心跳得慢一点。
那天晚上放学，徐叙和以往一样，早早收拾好东西，出了班级的门，准备躲开班里要求同行的女生，速速溜回家。
一出门，却看到了白天那个熟悉的身影，斜靠在墙上，手里拿着本书，专心地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她看得入迷，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目光。
还是似笑非笑的嘴角。她在想什么呢？徐叙越来越觉得，这个姑娘像谜一样特别。
“在等人？”徐叙走过去搭话。
“嗯”，阿团刚想往后接话，可忽然想到白天徐叙不咸不淡的态度，于是强忍住了话茬，只留下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嗯”字。
徐叙并不知道阿团的心思。“等谁？要不要我去帮你叫？”
“陈丹宁。不用了，我不急”。阿团觉得，说话少字的自己很酷，这一次，她在气势上没有输。
“你等着，我去给你叫“。说完便转身跑回了班里。
“陈丹宁——”远处传来了徐叙喊人的声音。
阿团有点迷惑，这人到底是冷淡，还是热情？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没礼貌？
陈丹宁挠着头出来了。
“呦，你们放学了？进来玩会儿吧，我还在做值日”
陈丹宁和阿团住在一个家属院，每天晚上两人一起坐班车回家，16:30放学，而班车发出的时间在17:30，所以每天阿团都会跑到七班门口等丹宁。只不过她来得通常也比较晚，等人的时候大多也在角落低着头看书，而徐叙为了躲人又总是着急逃跑，所以明明有很多次见面的机会，两人却整整擦肩而过了一年。
阿团跟着丹宁走进了七班的教室。徐叙也跟着走了进去。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丹宁看着徐叙不解到。
“啊？我有事，”徐叙望向阿团，脑力飞速运转，开始琢磨着该找什么借口好。
对了！徐叙灵光一闪。“今天老师说了这一学期的活动计划表。你记了没？”
“记了啊”，阿团不解道。
“那你再帮我记一份吧，我没记”
“哦，那我借给你抄一下吧”，阿团说完就开始翻书包。
“不用不用，我太懒了，懒得写字，你就直接帮我记一份吧”
“？”一时间阿团竟有些语塞。什么逻辑？这位同学我和你很熟吗？就算你是正的我是副的，我好歹也算个主席啊，又不是你小秘书。狂妄，真是狂妄。
但出于礼貌和涵养，阿团还是点头笑了笑，“好吧”。
阿团坐下，从本上一丝不苟地撕下一张方方正正的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誊抄。
笔尖在本子上划过，发出哗哗的声音，风吹过阿团的发丝，扫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
徐叙只觉得，真好听啊。
打那以后，每一次开完会，徐叙都会要阿团帮忙做一份笔记。
一开始阿团还有些不情愿，后来时间久了倒也乐在其中。再后来，每次誊完字，阿团还要在纸上画一个小画，画上画着被捉弄的徐叙，再配上一行漫画式的解说。
“大懒虫徐叙！”
“徐小二和团掌柜”
“徐叙优惠券”
……
直到14年后，阿团才知道，当时的随心之举，竟成了徐叙珍贵的回忆。所有的纸条，大的、小的，还有便利贴，甚至阿团给过他的巧克力的糖纸，他都谨慎收藏在了自己的小盒子里，成了内心深处的秘密。
阿团还是每天放学就来七班门口，可慢慢地，她有点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来找丹宁还是找徐叙。只是每天傍晚，和徐叙说说话，变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期待。
徐叙也开始从班里最先走的几个人，慢慢磨蹭到了班里最后走的那几个人。
在其他同学看来，从某一天开始，徐叙和丹宁的关系好像一下变得很好，每天一放学，徐叙就跑到丹宁旁边，向她问东问西。可他们没听到，徐叙问的内容，全部和一个人有关。
那天晚上，阿团在教室门外等丹宁，徐叙拿着个小本本出来，拉过阿团要和她讲事情。
他们的头凑得很近，阿团有些紧张，她不敢抬头看徐叙的眼睛，只是故作专注地盯着纸上的字，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徐叙也没有抬头，但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吹在脸上，也吹在心上，暖暖的，痒痒的。
夕阳，橘黄色的光越过西山的背脊，透过半开的玻璃窗，照在两人的身上，好像是一束奇妙的灯，把两人笼罩在了不一样的氛围里。
“咔嚓”，阿团闻声抬头，看到丹宁把刚刚这一幕用相机捕捉了下来。
“很般配嘛”，丹宁打趣道。
“给，给我！”阿团急红了脸，伸手就要去抢丹宁的相机。可丹宁比她高了十几厘米，她的小个子根本够不到。
她以为徐叙会抢过来删掉，可徐叙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笑。
丹宁握着相机，举得高高的，给阿团看，“你看，真的很般配嘛”。
阿团顺着丹宁的手臂看过去，嗯，是拍得很好。阿团心里想。
她很想要这张照片，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直到生命的尽头，她都清晰的记得照片上的那个画面，记得橘色光晕下侧头看她的少年，和低着头小心翼翼呼吸的自己。可她一点也不肯表露，她只是故作嗔怒。嗔怒，来掩饰自己的小秘密。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阿团和丹宁肩并肩走着，丹宁突然一脸严肃地说，“你知道吗，徐叙真的很喜欢你”，
“哪有，你别瞎说。追他的女生那么多”
“真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没看几见他每天早上都趴在我们班窗台上等你？”
“那，那是他来得太早闲的无聊”。
阿团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她当然知道。徐叙的家就在学校附近走路10分钟的地方，每天8点上课，他们的班车7:00就到，基本是班上最早来的那一拨，以徐叙家的距离，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可他还是每天第一个到班级上的人，比阿团和丹宁还早。
冬天，天还没亮，徐叙就趴在窗台上开始张望。
阿团嘚嘚瑟瑟的缩着脖子，看着徐叙开着窗户趴在窗台上，小脸被风吹得通红。
“呦”，丹宁招呼道。
徐叙没有说话，只是每次都会看着阿团痴痴地笑。
而阿团总是装糊涂，“你怎么每天都来这么早？不困吗？”
期末考试那几天，考场的位置是按照学年排名进行的排位，徐叙和阿团都离开了各自的班级，去到了其它考场。阿团是年级前10，被分到了一个单独的实验室。徐叙是年纪前100，在另一个楼里。
阿团路过学校围墙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想着，今天大概看不到了吧。
果然，窗台前没有人。
阿团有些许失落。
走到实验室楼的门口，阿团却突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抱着胳膊，笑眯眯看着她。
“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站在这？不冷吗”
“出来散散步，太闲了。不冷。”
阿团也笑了，“那你散完了？”
“嗯，散完了，准备回去了”
阿团看了看表，“那再见啦，祝你考试顺利！”
徐叙点了点头，转过身往回走。
“诶诶！你怎么回事？”阿团拉住他。
”怎么了？”徐叙不解。
“我说，祝你考试顺利”，阿团顿了顿，这时候你应该怎么说？你要说，’你也顺利’。来，快说”
每次阿团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徐叙都拿她没办法。
“好，你也考试顺利”。徐叙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一定顺利！”
“嗯”，阿团满意地点点头，“和我说再见”，说着不由分说地举起徐叙的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
徐叙哭笑不得。但他觉得这样的阿团很可爱。
这样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过了两年。
终于，中考结束了。
阿团和徐叙一生中最单纯，最美好的两年，也跟着结束了。
这个暑假，是他们最后一次无所顾忌的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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