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缺失

《缺失》

        阿团的母亲抱着胳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父亲进了卧室，关上门，没有和她讲一句话。

        阿团站在客厅门口，一动不动，和母亲保持着一定距离。她在等着被宣判。

        “哼”母亲冷笑了一声。

        阿团知道，要开始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母亲，接受着母亲投来的充满厌恶的目光。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一个班主任叫去谈话，脸都被你丢尽了！你没看见你爸最近都不理你了吗？他都懒得搭理你。你就这么混吧！”

        母亲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团不明白，明明自己是亲生的，为什么要被如此嫌弃，她只是不喜欢学校那些东西而已。不会做双曲线函数，并不妨碍她是个好人，为什么要如此否定她呢？妈妈的这些话，让她感到自己丢失了在这诺大世界仅有的一点容身之处。因为她不够优秀，让妈妈丢了脸面，她便失去了存在的资格。她觉得自己像是整个世界的孤儿。

        阿团没有哭，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着母亲把火发完。

        母亲不再看她了。阿团又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走回自己的卧室。

        卧室的窗户开着，关门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吹过来，门被手轻轻一带，“砰”地一声，撞上了。

        “他妈的，衰孩子！还敢摔门了？”父亲的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冲到阿团面前，照着阿团的右脸就是一个巴掌。

        阿团没有哭，也没有辩解，她只是咬紧了牙冠。

        母亲听到声响，立刻从客厅跑了出来，对着父亲大吼，“你干嘛啊？你打她干嘛？”说着，赶紧把父亲拉回卧室。

        父母走后，阿团再次关上卧室的门，躺到自己的床上，蜷缩成一团。

        她没有出声，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她的脸疼，但心更疼。

        坐在自己的床上，阿团却好想要一个家，她想逃离这里，去一个安全、温暖的地方。想有人爱她。

        第二天早上，父亲和往常一样，先一步到楼下发动车子，等着送阿团去学校。但阿团下了楼之后，却并没有往父亲那里走去。

        “这呢！”父亲喊。

        阿团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父亲，面无表情，“我坐公交”。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父亲一个人留在那里，愣住了。

        那一天阿团回家之后，没在家里主动说过一句话。不仅是那一天，之后的很长时间都是如此。

        而阿团的父亲，也一直没有主动和阿团讲过一句话。他只是每天晚上切好水果，插上甜品叉，放到餐厅的桌子上。又或者剥好多栗子，放在盘子里。

        但阿团从来没有动过这些。

        “你爸爸特意给你剥的栗子，洗的水果，你怎么不吃啊？你不是最喜欢吃栗子了吗？”母亲劝阿团。

        “不用了，没说是给我的。”阿团并不领情。她不是不明白父亲的用意，只是父亲倔，阿团也倔。

        后来的一天，阿团从学校坐地铁回家，出了地铁站，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感到背后有人拍了拍自己。她一回头，发现是同样回家的父亲。

        阿团还没想好应该作何反应，父亲便大步径直向前走了。他没有再回头看阿团一眼，更没有等她。

        阿团站在后面，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了前方一个拐弯处。她忽然笑了，忽然又开始掉眼泪了。

        她仰头看着天上的云，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有一个普普通通却又温馨的家，有可以好好和她讲话，听她讲话的爸爸妈妈。

        她从小就在努力讨好父母。

        她知道父亲喜欢喝茶，于是乖巧地跑到父亲面前，说自己想学习茶道，请他教教自己。而父亲却只是指了指书架，说，等你先把《茶经》看完，再来和我讨论吧。

        父亲喜欢古董文物，于是她便买了一本介绍瓷器的书，兴高采烈地给父亲讲，还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去国家博物馆看展览。但却只得到了一句，“你这些书太浅，我不感兴趣。咱俩也玩不到一起，你去约朋友吧。”

        阿团很纠结。她是爱父母的，可她也怨他们。怨他们没有在情感上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

        她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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