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良人

《良人》

        阿团和郑清和是在古典乐鉴赏选修课上认识。

        郑清和没有乐理基础，遇到听不懂的地方，经常向坐在旁边的阿团请教。而阿团又恰好是个很乐意分享的人。

        于是一来二去，两个人从古典乐聊到美术史，又聊到了诗歌小说，聊到了人生理想和未来规划。郑清和被阿团对事物独到的感受力和超越同龄人的格局所吸引，而阿团也在郑清和那里找到了一种归属感。

        阿团一直认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就连亲生父母都很少对自己的事情表示出过兴趣。但郑清和不同。他会仔细听阿团说的每一个字，然后予以很认真的回应。通常，阿团讲完自己的观点后，郑清和都会发一封很长的邮件给她，和她进行更深层次的讨论。他会读阿团提到过的每一本书，听阿团说过的每一部曲，他会给阿团看自己写过的每一首小诗。阿团的喜好他会一一去探索、了解。阿团喜欢做手冲咖啡，郑清和不仅跟着阿团学习了手冲，还系统学习了咖啡豆和烘焙的知识、研究了意式咖啡的做法，然后兴冲冲地到阿团面前演示，请她品评自己的手艺。

        二十多年来，阿团第一次觉得，有人正在试图走进自己的内心。她在郑清和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享受他的陪伴。

        大四那年，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和多数情侣的浪漫不同，两个人在一起既不会一起逛街，也不会一起看电影。约会，基本就是在校内校外的图书馆、书店，或者咖啡厅，两个人各自看着自己的书，写着自己的论文，休息的时候交流几句，说得大抵也是和学习相关的话题。

        但阿团却对这样的相处方式很满意。她喜欢有人在身边的感觉，却又不擅于与人亲近，而郑清和既给了她足够安全的距离感，又在精神上试图靠近她，对她的一切都表示出兴趣。最重要的，郑清和人如其名，是个十分温和的人。

        阿团觉得她对郑清和的喜欢有八分，而八分，刚刚好。

        后来的两年，阿团去了日本留学。

        在日本的时间，阿团和郑清和除了见不到面，并没有和在一起的时候有太大不同。两人每天打电话，分享着生活上的大事小事，阿团会和郑清和分享自己新读的书和新吸收的观点，和郑清和讨论自己的论文和各种社会现象。晚上，两个人偶尔也会打开视频，一起自习，就和当年在学校一样。

        两个人从未吵过架。

        郑清和情绪上的稳定给了阿团足够的安全感，甚至让她觉得，自己的生命终于得到了保障。她不再需要讨好谁，不再需要恐惧谁，不再需要揣测谁。这种平静的日常，对她来说太珍贵了。她觉得，郑清和治愈了自己。

        然而这份难得的平静，在阿团毕业归国后便终止了。回到父母的家，等待她的是无休无止的争吵和责骂。

        郑清和，是她混沌生活中唯一的一缕清明。

        在阿团遇到徐叙之前，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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