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白
《黑白》
之后的时间里，两个人的联系越来越频繁。
谁也没有提过失联的那几年。徐叙没有问，阿团也没有告诉徐叙，为什么高二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他。
那是阿团最不愿提起的两年，她已经选择封印了这段记忆。
上高二后，阿团因为成绩好，被分进了年级第一的实验班，本以为可以借此站在高处。可那段时间，一系列的遭遇却让阿团开始对世界、对人性产生了质疑。阿团的世界观在瓦解，她的内在也在瓦解。那两年她跌入了谷底。
刚到新班级，同学们彼此还不甚了解，阿团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戴着耳机听音乐。
张未然和齐思雨走过去和她搭话。“你在听什么呢？”
阿团抬头，“g大调无伴奏大提琴”。看着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的样子，阿团又补充道，“就是巴赫的那一组，我超爱！你要不要听听看？”她说这话的时候两眼闪着光，摘下耳机，递给两个女生。
张未然微微撇嘴，若有所言地扭头看了一眼齐思雨。
“哈哈，你的品味还挺与众不同”。
阿团并没听出齐思雨的阴阳怪气，接着搭话，“你们也喜欢听音乐吗？都听谁的？”
张未然拿出手机，亮出了她的手机屏保。
这回轮到阿团一辆茫然了。
“你连他都不认识？”张未然不可思议地再次看向齐思雨。
“这是……”阿团终于开始感到尴尬了。
“尼坤啊！你真的活在我们这个年代吗？”
“我……困……吗？还好啊……”
张未然翻了个白眼，“姐姐你去搜一下百度百科吧。”
哦……阿团想到还没问另一个人，于是硬着头皮礼貌地看向齐思雨，“那你呢？也喜欢他？”
齐思雨并没有看向阿团，只是匆匆说了一句，“说了你也不知道”，便拉着张未然走开了。
阿团一个人愣在那里，不明白她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不高兴，那么不友好。
坐在阿团后面的雷月看到了这一切，她悄悄戳了戳阿团的肩，“你学过乐器吗？”
阿团点点头，“钢琴”。
“好巧啊，我也是！我弹过巴赫的很多曲子，不过对他的大提琴不太了解，你也给我听听？”
阿团很感激雷月递来的这一句话，拼命点点头，将耳机递了过去，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到了上课。
高中女生大多爱组建自己的小团体，阿团并无意和谁抱成一团，她只是把雷月当成班里唯一的知己。而雷月大部分时间则和张未然、齐思雨在一起，所以阿团便莫名其妙地加入了这个小团体。
下课的时候她们常聚在一起聊东聊西，准确地说，是阿团听着她们聊东聊西：偶像，韩剧，综艺，名牌，时尚杂志，耽美，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和性……阿团插不进话，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只是想陪在雷月身边。
有一次几个人聚在一起看时尚杂志，对着各自喜欢的睡衣指指点点。
雷月问阿团喜欢哪个，阿团指着一个白色的连衣裙，“这个，看着很可爱。”
张未然噗嗤一下笑了，“谁会喜欢在床上可爱的女生？男人都喜欢性感的。”
阿团语塞。她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雷月出来缓解尴尬，指着阿团的书包说，“你这个包包挺好看的呀，新买的嘛？”
“嗯嗯”，阿团对雷月有种很特别的感情，她总能在阿团需要的时候适时出现，帮阿团解围。
“有牌子的吗？”齐思雨问。
“有啊”，阿团想，所有商品不是都有一个牌子吗？起码也会有个店名吧。
“什么牌子，多少钱？”张未然追问。
“牌子记不得了，四百多块钱吧。”阿团如实回答。
”那不就是杂牌吗？一万以下的包还敢叫有牌子？”
这下，张未然和齐思雨都笑了，不仅如此，她看到雷月也笑了。不过她想，可能这真的是个挺好笑的事吧。
一学期晃晃悠悠地过去了。
暑假，正好赶上上海开世博会，班主任组织全班同学去上海参观。
排队的时间很长，阿团和雷月站在一起聊天，阿团告诉雷月，她觉得班主任很不喜欢自己。雷月笑笑说，没关系，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晚上，四个女生在宾馆敷着面膜聊天。聊到10点多，阿团开始犯困了，准备起身回自己的屋子睡觉。
门铃响了。
随着开门声，进来的是班主任。
阿团一脸诧异。
“聊聊？”班主任示意阿团坐下。
阿团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说你觉得我不喜欢你？”班主任开门见山。
这下，阿团彻底愣住了。这个话，她只告诉过雷月一个人。
阿团看向雷月。
“阿团，你和班主任聊聊吧，有误会要及时解开”，雷月解释道。
阿团并不知道该怎么聊。
班主任又追问，“你说说，咱们班你最想成为谁，最讨厌谁？”
阿团低着头，手指揪着床单，喏喏道“我只想成为我自己，我也没有讨厌的人”。
阿团说的是真心话。
班主任却提高了音量，“不可能，你不用不好意思，你就直接说吧，你最羡慕谁？想像她那样？”
阿团被逼问得无可奈何，只得扯谎道，我最想成为安可，因为她不仅学习好，有才华，而且积极为班级做贡献，为人着想……”
阿团说这话的时候感到很痛苦，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安可，而是因为她明明不想成为任何人，却偏要逼着自己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班主任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点评道，“嗯，你说的很对，你就是不懂得付出。你说说，你都为咱们班的谁做过什么事？”
阿团诧异地看着班主任，又诧异地看看张未然。
就在前天，阿团听出来班主任上课嗓子有些沙哑，第二天特意从家里带来了一盒新的胖大海，和润喉片，希望她能好过一点。
而前两周，午饭时候知道张未然过生日的时候，她连饭都没有吃，在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骑着自行车跑去附近最好的蛋糕店，买了四人份的蛋糕，急匆匆在午休结束前赶回来，就为了拿着蛋糕和未然说一句生日快乐……
面对班主任的提问，阿团什么也没有说。
班主任却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把她问住了，开始步步紧逼。“你再说说你讨厌谁，每个人都有自己讨厌的人，承认这个没什么丢人的，你不用瞒着我。”
阿团这回真的编不出来了，她没有，也不想拿这样的谎话伤害任何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听不见。
……
班主任的盘问一直持续到凌晨12点。阿团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的时候就继续用手指揪床单，
她看起来面无表情，无可救药。她很困，很累，很绝望。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符合某个设定好的模样呢？
那一晚之后，阿团像变了一个人。
她开始和另三个女生保持距离，包括雷月。她选择了独来独往，在班里很少讲话，也不太爱学习了，上课也只是把书摞到前面，挡着脸睡觉。
终于，在这学期期末考的时候，阿团的成绩变成了班里倒数。
班主任叫来了阿团的父母，要求阿团做出选择。继续在实验班学习，但是要把学籍转到分校校区，以免影响本校的重点大学录取率。或者，直接转去普通班，不要影响实验班的整体成绩。
那天见完老师之后回到家，家里便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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