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99 船底下的舱房
没想到那一看不但让自己在片刻间丧失了那样的冲动,打消了所有的念头,心脏竟然也因此而又开始不安地砰砰跳动,头脑一瞬间有些晕眩,眼前的阳光也仿佛又重新变得昏暗起来。
原因只不过因为在无意间瞥见了那个人的侧脸,正拥挤着跟随着人群的步伐,在身后一同朝甲板底下走下去。——那个最不想看到,但却偏偏总是不识趣地出现在眼前的人,打破了整个冬日下午的气氛,带离了所有那些浪漫的虚无奇妙的思绪,让自己对目前所处的一切不禁又产生了那样的昏暗的动摇和怀疑。
等那个人终于跟在人群后头慢慢走下了甲板、消失在视线里面的时候,阿力才差不多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自己所在的船舷附近,慢慢松开了原本紧抱在怀里头的手臂。某种疑似于梦境的场景,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度以为是自己的猜忌和假设但却偏偏证明确有其事真实发生,所有的疑虑困惑一时间全部又油然而生,并且迅速扩大,从心底里强烈震撼着自己对于眼前这一切人际关系还有切身处境的信心。虽说原本也就没有多少信心、不敢去太信任和太依赖谁,勉强还能够让自己坚持活下去而已。
午后海面的凉风比起先前来明显凉了几分,往船舷那边看过去,逐渐西沉的冬日阳光倾斜着缓慢照过来,散射在海面透凉的稀薄雾气里,分明显露出那样一种带着浓重落日凉意感的软弱和无力。
“怎么了?”她在眼前的发话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塔斯曼海的冬季海面里,连讲话的声音也跟着周围的空气而显得有些稀薄和冷清。
“没有。”阿力将视线转向游轮的一侧,冷冽的空气里微冷的阳光跟自己的眼神一样来得有些昏暗和黯淡,“看到了不喜欢的人。心情不是太好。”
“又没有人强迫你来喜欢。”她笑了起来,仍然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但阿力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跟她对视,连原本感觉上暖意洋洋的斜阳落日,也在海风里面变得有些冷清和遥远起来。
————————————————
下了甲板,一起返回到船舱里休息。在游轮领队的临时安排之下,所有男乘客被带领着走向不同楼层的两人间的舱房,女乘客则因为只有秀智一人,所以单独去了另一头的房间。在临时告别的那一秒里阿力有些莫名的慌乱,好像自己果真如先前所想,要孤单单一个人被抛弃在这艘莫名的船上一样,被带领着走进那道陌生的船舱的走廊里的时候,又忍不住心生灰暗的怯意,仿佛跟昨天漫步在梅特丽尔酒店时候身处在差不多同样昏暗如同时光隧道又亮着令人隐隐不适的灯光的漫长走廊里。
领队将房卡交到自己手中,同另一个陌生男人站在舱房的房门前。朝眼前那个人看了一眼,中年模样,四五十岁上下,光着脑袋,神情不像其他人那样正经严肃,甚至稍微显露出一些和善慈祥的笑容。尽管那样的笑容在这样不明不暗的走廊灯光的光线底下,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舒服。
这样的相处让自己略感不适,好久都沉默不语,找不到共同话题。毕竟好久都没有跟别的男人在同一所房间睡过,更不用说还是完全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
进了舱房,有些忐忑地合上了房门,简单地整理和洗漱了一番之后爬到其中一张床上躺好。也不管此时的船舱外面到底下午几点,先捂上被子好好睡上一觉再说。封闭着的内舱房的灯光让整个房间里看起来像是已经深夜,加剧了头脑里的那种漫长的下午时分常见的睡意和疲倦感。也不管旁边那人怎么料理又怎样举动,翻个身子,已经先行在冷清安静的舱房的被窝里头睡着。
——————————————————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是晚上几点。房间内部的灯光仍然明晃晃地亮着,照得头顶的天花板有些刺眼,跟睡着之前没什么区别。舱房里边安安静静,静到甚至能够隐约听见船底的马达还有深不可见的海底海水的摇晃声。没有呼吸也听不到心跳声,整个空旷的内舱房里似乎只剩下自己。侧过身来,往旁边的那张床上瞧了瞧,也没能看见任何的身影,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早已跑出了房间,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四周万籁俱寂,静到只剩下自己略显沉着的呼吸声,空旷的棉被和枕头在不知几点的夜间灯光的照映下,显得尤为的孤单和冷清,仿佛要直接从那边的床头跳脱出来。
口有点渴,喉咙也有点干。但是躺在床上不太想动,所以也不打算爬下床来喝水。眼睛被头顶刺眼的灯光照得有一些朦胧。搂着冰冷的棉被,除了体验这样一份不清楚具体时刻的夜的孤单和寂静之外,在头顶灯光的照映底下头脑也异常清醒起来,开始慢慢回想起白天这一整天一路上发生过的事情。
凭隐约遥远而有些模糊的记忆梳理过去,白天是同叫林秀智的那个人,在海上乘游艇漂流了一上午,然后在某座岛屿上的码头登上了这艘游轮。在船上吃完午宴,一个人躺在这艘陌生游轮船底的内舱房里。然而细节都有些模糊不清,不是很记得,没办法一一回想起,甚至都不确定那样的印象是不是源自头脑里某个遥远的幻想,又是否真的在自己面前发生过。这样的感受让自己稍微有些不好受,嘴唇的干裂和喉咙里的干渴来得更为厉害了一点。挣扎着勉强从床头爬起,抬头朝头顶天花板灯光底下的房间望了过去,脑袋里仍然一片空白,也不明白外面是昼是夜,现在到底几点、漂浮在哪处的海面上,游轮是不是早已经靠岸,自己又到底睡了多久。
她去了哪儿?现在正跟谁在一起?已经懒得去想。也许另一个人过得如何感受又如何,对自己来讲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新躺下。在安静的灯光底下平躺了片刻,仍然不知道现在具体的时刻,甚至不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躺在哪儿。谁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仍然待在船底的舱房?陌生冷清空旷的房间看上去完全分辨不出有什么特别,跟自己以往住过的那无数个不同的房间没什么两样。躺在床铺上的头脑尚未完全清醒,在夜灯底下仍然模糊不清。以至于完全没办法肯定目前所处的时间还有方位,没办法确定自己此刻究竟在哪。也许正睡在某处穷乡僻壤的山间,也可能早已经回到了哪座熟悉的城市,正睡某家廉价的陌生旅馆里头。
这种模糊了具体时间感和空间感的夜晚让自己暂时忘掉了先前的那些隐忧和焦虑,反而暂时被一种巨大的来自于密闭空间的无形安全感所包围。像是重回到白色的蚊帐,安安静静,静静悄悄,再也听不到任何的烦闷吵闹还有喧响。头顶冷清的灯光如同一把巨大的保护伞,从头顶的天花板上笼罩下来,让周围的整个时光像是暂时地凝固,再不用担心夜晚的流逝也不用惧怕明日黎明的来临。再没有任何人会贸然闯进来侵犯打扰,与自己争夺这样一份夜的冷清宁静。至少在这一刻,自己的确是被这种陌生的巨大的独属于夜的寂静所安抚和包围,在头顶亮着的仍然有些晃眼的灯光底下陷入无比的安稳和永恒里头,再不去浪费精力惦记白天的那些事情,也完全丧失掉了再去认真考虑什么或者不负责任任性胡思乱想的念头。;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35/35091/190182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