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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00 返航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光已悄然熄灭,旁边有隐约的呼噜声传来。转身看了一眼,那位光着脑袋的中年陌生男子已经睡着在了另一头的床铺上。舱房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了没有,又睡了多久,但总之自己早已是万分清醒,肚子也早在底下开始咕咕发饿。

        悄然下了床,穿好衣服出了舱房,临行前没忘了把门带好。走出船舱走廊回到甲板船面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如同忽然被打开了一样,瞬间豁然开朗,全部的景物统统一下子展现在面前。清晨的凉风从塔斯曼海的海面那边习习吹来,异常的开阔还有清新。早间的海面在凉风和阳光底下泛涌着粼粼的波浪,漫无边际地横亘在眼前,用它一以贯之的自由和空前的广阔姿态展示着无尽的亲切和友善,平和与慷慨,仿佛再极端再不能被容忍的想法此刻也都能被理解和包容,再不必斤斤计较彼此算计,再不会有任何因为狭隘的陆地地盘的拥挤而酿成的争夺和冲突。

        旁边三三两两的人群来来往往走过,步伐保持着平日清晨里所固有的兴奋与闲散,海面的凉风更是将先前的沉闷和压抑一扫而空,改换成空前的开阔舒畅和凉快。哪怕再奇怪另类暴戾自私的人物,到了这里,怕也不得不变得干净宽容和清爽起来。

        靠着船舷站在边上,稍微放松了一下头脑,准备先跑去找到游轮餐厅好去享用早餐,却忽然转头一瞥,发现她什么时候也已经站在了船舷边,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脚底下穿着灰白色的平底休闲鞋,正站在被清晨凉爽的淡蓝色海风所吹拂的白色的船舷栏杆旁边笑着看着自己。

        快步走了过去,发现她发型也变了,变得更简洁更加休闲,耳朵边的那双淡蓝色水晶吊饰不知何时也早已悄然收起,比起昨天来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尽管没有了先前那样的妩媚和优雅,但看上去却更加亲切清爽了几分,令人精神悦然,更像是在巴厘岛诺努杜酒店餐厅第一次遇见她的那天的样子。

        “一起去吃早餐?”阿力笑着问。心情被清晨的凉爽海风吹得无比的惬意还有愉悦。

        “问得真及时。”她也笑着回答。

        又从头看了一遍她的打扮,宽松垂落的白色T恤似乎不小心遮掩了身材的曲线,但却更凸显了胸前的体积,让她的整个腰肢部分看起来空荡荡的。T恤上的图案简单而不起眼,但又却恰好有意无意地提醒了自己的注意力,让人不得不把全部的目光放在了被胸部拱起的T恤本身的曲线上,并且忍不住下意识地去揣摩衣服底下的那份坚挺柔软和饱满。而且不得不感叹这类宽松衣服的修饰不但没有让她的身形失色,反而更觉贴切,而且也远比那种莽莽撞撞贸然裸露在外面的打扮要引人遐想又来得美观。

        “好大。”低头看的时候竟然不小心这样说出了口。虽然只是小声的不自觉的嗫嚅,怕也已经被她听见,所以几乎在说完之后的第二秒就已经有点后悔——略显低俗。

        “是挺大。”她也点头回答了句,然后转身往餐厅那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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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有点凶猛,黑蓝色的波浪拍打在游轮的一侧,船舷稍微有点摇晃有些颠簸。但还好,因为两人都穿着平底鞋,所以暂时还不至于有摔倒崴脚的风险。在清晨早间的阳光还有不停吹拂的海风声中跟着她一起走进了位于游轮中层的那片甲板上的半露天餐厅,在凉凉的早晨海风里面坐到了船舷边的圆桌一旁,一面喝着跟前的饮料一边开始品尝早餐。她的那种十足带有清晨风格的打扮仿佛让自己有回到第一天刚刚见面的那种感受,第一次能跟她面对面共进早餐这个事实也让自己有些莫名的喜悦,头脑在凉凉的清晨海风吹拂里来得异常的清醒还有振奋,比起任何酒精茶点或者咖啡糖果什么的都要来得提神。

        背后是广阔的望不到尽头的大海,尽管是冬日的早间,天色却仍然显得有些阴沉。好像被湿凉的海风所感染,又或者被船底下黝黑的海水所辐射和照映,无云而冷,从半空的天际透露出那种灰暗的带着浓浓湿冷意味的淡蓝来。

        “今天上午就返航?”听到她的那句话,说实话心里头还是颇觉有些意外。原以为这样一份旅途会来得比较漫长比较久远,没有两三个星期也得半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得返航。虽然本来一开始就没做好远航的准备,但毕竟像这样能跟她单独在一起度假远航的机会并不算多,所以自然也不怎么乐意这么早就又掉转航向飘回去。

        “嗯,其实现在应该已经在返航的路上了。不出意外,下午的时候估计就能回到岛上,然后可以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悉尼,也算是一日游。”她这样回答,然后又低头吃了一口盘里的早餐。

        船正在返航的路上。好像确实是。至少从目前的船舷旁边看过来,自己坐着的影子的确是正位于阳光的背后,意味着游轮也正在往西行驶。但其实也没有太多把握,因为完全不清楚现在具体所处的海面,还有脚下漂浮的确切的位置。

        转念一想,这么早就回去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衣物什么的都没有准备好,行李和银行卡什么的也都还留在悉尼的酒店,的确不怎么适合出海远航。还不如趁着酒店的那边还用不着催款的机会,趁早返回那片安稳的陆地来得妥当。

        头脑因为凉风的吹拂而异常清醒,在快速思考着某些问题。原本纷繁复杂的头绪被自己一一跳过,只凭着自身的感觉直奔确切的主题。

        “你们公司,在大阪一带也有办事机构?”抬头看着她问。一边暂时停下了手里头的餐具。

        “怎么这样问。”她也抬头看了一眼,短暂露出明亮动人的眼白。

        “就是有些好奇。”阿力低头嚼着嘴里面的早餐回答,“你们公司吧,不但服饰不统一、没几个女同事,而且开个会还得跑这么远的地方。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而言,好像有些不划算。”

        说这些的时候,一边悄悄抬头去观看她的反应。至于嘴里面到底嚼了些什么,倒没怎么察觉。

        “是得统一。”她低头继续吃着面前的早餐,这样讲,“原以为你会有心理准备。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会跑来这样一家公司?工作时间不固定,出差的机会比直销机构还多,薪水虽然还算过得去却从没发过什么年终奖,老板性情古怪,尤其男同事,常年打扮得像是埃及金字塔里跑出来的前辈一样。”

        “是有些奇怪。”阿力点头。

        “所以我想,在这样的公司待得久了,只怕自己也会不知不觉慢慢染上习惯,变得有些不正常起来。虽然本来就不太正常——不然也不会放着好好的护士长不做跑来这里当什么医学信息沟通员。但这样一天天累积下去,耳濡目染也只怕会变得更加厉害,说不定哪天就得住进精神病院里边。所以呢,我想,打算再过个四五年就把工作辞掉,先好好休息一两年,等年龄快到三十岁的时候,就跑到巴布亚新几内亚那边,随便找个人嫁掉。”

        “……为什么非得是巴布亚新几内亚?”

        “尼加拉瓜或者哥斯达黎加之类的也行。”

        吃完最后一口早餐,迎面而来的海风好像又湿冷了一些,灰蓝色的海天的交界地带,暗暗地被一种若有若无的奇妙的迷蒙雾气所笼罩,让人在一片湿冷和朦胧之中更觉海面的广阔遥远和渺茫。游轮在缓缓向前,拨开两翼的海水一路行驶,朝着岸边港口的方向。

        这样一个湿冷的天气让她宽松的白色T恤看起来更加清凉了几分,好像是带有某种凉凉的湿意,灰蓝色的海天广阔的画面,也让她坐着的位置来得恰到好处,像是给这件白色身影的背后铺上了一层广阔而迷茫的灰蓝色的黯淡背景。让人不禁在心里头暗想,如果让雷诺阿来画这样一幅画的话——也不知怎么这两天总是不间断想起他的名字,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只怕会难为了他,因为恐怕谁也无法画出那样一种海面背景的广阔还有那种说不上来的湿冷气氛来。海天的迷茫灰暗阴郁广阔,和她一贯以来的那份干净明白和单纯,放在画面中央,也怕比任何的构图或者是摄影的女主角都要来得鲜明。

        用完早餐,一同沿着一侧的船舷走出了餐厅,然后又各自沿着甲板的走向暂时分手告别。尽管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疑问在心底里缠绕却没敢问她,问也怕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其实大概也都的确无关紧要,不值一提,只要别再让自己在船上见到那个不愿意见到的人就行。谁又管他为什么要跑到同一艘船上来,又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不知道该如何度过。她返回了船舱里的房间,游轮上又没有别的认识的乘客,海面湿冷灰暗阴郁的气氛更是让自己完全失掉了再去认识周围其他人的心情。

        只好什么都不做,一个人靠在船舷的栏杆旁边看着巨大的游轮船体从船底的海水里慢慢穿行,带出黝黑的浮动着粼粼波纹的海水。这样一个远离陆地、空前迷茫广阔与未知的世界里,竟忽然又对这样一段旅程生出一些留恋,并且反而觉得即将到来的陆地也许会来得更加有些陌生和危险。靠着船舷,视线被广阔的黝黑海水所完全浸透,深感所有陆地事务的无谓还有虚无。望着茫然的深不见底的黑蓝海水,那一刻莫名其妙地,竟让人不得不近乎本能地想要翻越栏杆纵身跳下,好独自一个人葬身在这样茫无边际的深邃还有宽广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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