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98 船上的午宴 二
但偏偏这样的午宴始终少不了外来者的搅局。正当秀智往酒杯里倒上最后一点红酒的时候，某个貌似服务生的男招待走了过来，弯下腰来在面前的小圆桌上轻轻放下了一枚淡绿色的类似于信封状的物体。那一刻自己忽然回想起了那天在生驹山参观水厂时候的场景，差不多同样一个信封，摆放在差不多同样可爱的那位穿着白衬衫上衣的女记者的面前，让自己不得不怀念起那个差不多同样阳光灿烂的夏季生驹山的午后。虽然那样的场景连同着大阪的那些是是非非都已经被自己遗忘了好久。
她放下酒杯，伸手拿过那个淡绿色的信封，双手拆开，不紧不慢地取出了里面那张深绿色的信纸，摊开在纯白色的桌布上慢慢舒展了开来。低头浏览的时候神情认真而专注，让人不得不在心底猜想着她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会是多可爱一个女生，又会怎样受到同校男孩子们的欢迎。
等大致浏览完毕以后，重新将那张信纸放进淡绿色的信封里头，又拿过笨拙的那只红酒瓶在纯白色的餐桌布上覆盖上压好，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某个空白的地方，稍微有些出神。等阿力望着她看了有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眼睛里重新释放出礼貌的笑容。
“情书？”阿力看着她笑着发问。午后的凉风吹得纯白色的桌布在一旁翻卷飘动不已，如同在凉风里不停纷飞舞蹈的纯白色蝴蝶。
“没有。”她也略带着笑容回答，尽管笑容看起来好像没有先前的那样轻松自在，“其实也就是跑来参加这次聚会的半个目的。算是一些吩咐和嘱托。”
“公司寄来的？”
“差不多。”
低头盘算了一下，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些什么好。开始留神起桌布上的图案：纯白色的案底上淡白色的条缕，边角茶绿色的花纹，看起来颇为精细雅致。怎么先前就没有注意到这样美妙的花纹？尤其桌面上那一大片干净亮丽的雪白，映衬得整个甲板上的午宴熠熠生辉，好像整个船面都因此变得纯洁漂亮了一样。
“为什么要特地送到船上来呢？在酒店的时候不是一样，何苦跑这么远的地方来。”
桌面的花色似乎是个没有出路的图案，绕着奇特的怪圈循环往复地往前走，用巧妙的方式编织着永久徘徊走不出的回纹。
“为了节约成本吧。”她挪了挪被碾压在红酒瓶底下的信封，“你想，一个招待绕着甲板走一圈就把所有的信封都送出去了，比快递直邮什么的还便宜。”
朝左右望了一圈。确实，差不多每张纯白色桌布铺垫的小圆桌旁边，也都搁放了一个跟自己这边似乎同样的浅绿色信封，只是不知道上面写的内容是否一致，又是不是都跟自己这边属于同样的吩咐。
“为什么不直接用公开宣讲的方式呢？比如演播室和会议厅之类的？”
脑袋里再一次回想起刚才白日梦里所梦到的场景。亮如白昼的投影屏和快步登上讲台的她的身影，有些刺眼的强光灯，印象都实在深刻以至于随时都能够回想起来。
“语言都不同，怎么宣讲。”她笑着看着自己。说着又拿起桌布上残余着最后一点红酒的酒杯，“又没有同声传译。只好一个个地来，用不同的文字写出来。”
“哎，我要是你们老板的话就好了，”阿力也看着她手里头的红酒杯还有在耳边不停垂晃的蓝色吊饰回答，“直接发条手机简讯就行。又何必劳师动众，把大家都这么远地叫来。”
“他们总是落后于这个时代。”她笑着回答。说着又喝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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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结束，撤走酒席之后，同秀智一起离开餐桌，打算跟随着众人走下甲板返回到底下的船舱里休息。在熙熙攘攘彼此各自交谈着的人群的后头，两个人暂时走到了船舷边，趁着人群在背后忙着各自退散的时机一同暂时欣赏会儿冬日下午的海面美景。冬日的太阳此时斜斜地从海面那头照射过来，甲板上的空气似乎比先前不觉温热了几分，尽管海风里还带着咸咸的湿湿的那股凉意。
这种夹杂在凉爽和温热里头的说不出来的触感，如同这下午时分的冬季倾斜着的午后太阳一样，都细微到让人有些难以把握和捉摸。游轮在海面上仍旧缓慢航行，斜朝向太阳的方向，暖暖的斜阳于是乎也随同着船舷在一侧不断往前行进，一路陪伴着游轮不停追赶。这份难以捉摸的美再加上游轮两侧海面的广阔，都让人莫名地有些沉浸和迷惘，扶在船舷一侧的栏杆旁边暂时停靠忘了继续启步前行。
“哎，力宏老弟。”她从旁边侧过头来看着自己，在斜照过来的午后阳光里刚好缩减到美妙动人的剪影里忽然这样问，尽管那样的称谓让自己稍微有一些意外，“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剪影里的深蓝色裙角，也随着海风的吹拂，而在灿烂到有些炫目的斜阳光线里不停飘动翻舞。
“待会儿睡哪间房？”
“不是。”她仍旧看着自己，眼睛在逆着光的阴影里显得莫名的有些沉静，“我在想，决定金苹果归属的那个帕里斯评委，一定是不爱海伦的。”
“怎么这样讲。”
尽管心里头还是更愿意听她再讲一讲阿佛洛狄忒的故事。因为还记得，那个刮着漆黑夜风的山顶的夜晚好像植物神的遇难，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还有阿佛洛狄忒各自情感上的最终归宿，好像都还没来得及跟自己讲。
“你想，爱神在许诺给他全世界最完美的女人的时候，帕里斯居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多少都有些不合理对吧？都没想过海伦究竟是谁，又到底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个人。”她靠在船舷的栏杆，侧过身来像这样慢慢回答。背后照过来的那份温热的午后斜阳还有半热半冷的冬日海风都让眼前的画面来得有些奇特，在逆着光的视线看过去，介乎于某种明亮与昏暗的奇妙氛围之间，说不上太美好，但总觉得分外地奇妙和动人。
“也许已经想过了呢。”阿力也看着她在逆光的黑暗阴翳里婉约动人的身影这样讲，“那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多想的吧。所以我想，他在决定选择海伦的时候，搞不好早已经对她怀有某份好感，甚至已经爱上了她呢。想跟她在一起也说不定。”
“都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怎么能说喜欢就喜欢？”
“说不定已经见过？”
“在哪里？”她在背着斜阳的阴影里看着自己这样发问。
“在梦里。”阿力套用某首通俗易懂的歌词随便应答了一句，算是暂时敷衍和搪塞过去，“又或者早就听说过她的名字，仰慕已久也有可能。想来那么可爱那样完美的女孩子，全世界的人都应该会仰慕会喜欢，所以大概也没有谁会不认识。”
游轮在海面仍旧缓缓前行。海面的波浪在午后的斜阳下泛射出点点金色的粼光，隐约可以瞧见时而从海水里面探出脑袋挣扎呼吸的海鱼。两个人近距离站在船舷边，被越发倾斜的温热阳光所照射，相距不远的身形在宽阔的甲板上投射下两个斜长的身影。身后的地方，熙熙攘攘的宴会的人群早已经逐渐从那边退散下去，三三两两或前或后，慢慢走下旁边的甲板。
“总觉得你在说我。”她的嘴角浮现出了安静的笑容。
“别想多了。”也跟笑了起来，一面仍旧看着她站在眼前的那种动人的样子，“可爱迷人的女孩子又不止你一个。”
暂时停顿了几秒，看着站在身前仅有一两尺远的她的模样。忍不住地想要走上前抱住她，伸过手把她安静地揽入自己的怀里。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见过，没有认真接触和长久交往过的两个人，又怎能叫喜欢呢？顶多是一厢情愿的幻想，又或者短暂瞬间的激情。”她看着阿力回答，“总觉得只有在一起真正长久相处过的人才称得上有感情。”
海风仍然从船舷的一侧不停地温柔吹来。她的模样，也在透明的下午时分的斜阳里分外地清晰柔和起来，掩盖了身后海洋的广阔，也掩盖了旁边甲板和游轮的陌生，于此刻真真切切地跟自己出现在了一起。那样的眼神还有始终不曾消失的浅淡的迷人的笑容，都呈现在这种稀薄特殊的海面午后阳光里面的奇妙气氛中，显得尤为柔和动人，让人忍不住地想要真真切切上前跟她拥抱，而不仅仅只是停留在想法里而已。
“比如我们这样的。”
讲完这句之后，又看了看她嘴角那种永恒的淡淡的笑容，来不及多想便已伸出手来，上前将她揽在了怀里。自从离开那个漆黑的漫长山顶的夜晚之后，她的躯体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怀中，那份同样的柔软还有先前还从未感受过的温热与自己的胸膛零距离地贴在了一起，如同梦幻一样地出现在了自己的怀里。只觉得旁边的斜阳光线在一侧照得愈发地耀眼灿烂，让整个船面相比之下都变得犹如黑夜一般昏暗。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的确像是一场有着浪漫情调的黑白电影，而自己在这一刻已幸运地荣升为男主角，享受这难得一刻的与她短暂地近距离相处的世界。
虽然很快视线从刺眼的光线里面适应过来，看清了甲板上并没有那么昏暗，反而被海面那边所照射过来的阳光染上了一层温暖的稀薄的光影。那样的光影让周围的空气来得有些沉静有些凝滞，让人莫名地有些虚幻的触动和感动。幸好凉凉的海风仍旧从旁边不停地吹来，让她在耳边的长发飘过来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连同胸前所感受到的那份柔软和温热都变得越发的清晰还有真切，两个人在船舷旁边近距离拥抱的倒影映在甲板上，也被那样的海风吹得有些摇晃有些倾斜。
睁眼朝甲板那边看了一眼。人群差不多都已经陆续朝船底下散去，只剩下几个残余的人影仍然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后头。心里头只盼着他们都早早离开船面，回到船舱，好方便甲板上只剩下自己和她两个人，到时候好松开手臂回过头来和她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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