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8 食品安全的检测 二

阿力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等得太久，以至于根本丧失了侥幸的希望。直到旁边的顾客也听到闹个不停的铃声响转过头来用抱怨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阿力才确信已经确实收到了电话。他拿起手机，滑开接听键，茫茫然地放在了耳朵边。

        “喂，是张力宏先生吗？很高兴地通知您，您送检的食物样品经过我们机构一系列的严格检测，均没有发现任何对人体有害的残留毒素或者超标物质，您可以放心食用。详细的检测报告可以邮寄给您，您也可以亲自来拿，具体地址是：大阪市浪速区……”

        放下电话，只有一个感觉：失望。苦等了一个月的结果，只换来“可以放心食用”这一句判词，还不如直接告诉自己“您的检测没有结果”这句话来得直截了当。不管是质检员临时放了假去了北海道还是送检的半路出了差错，质检延期这件事已经被自己谅解容忍了下来，但没想到延期的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惨淡的通知，就好像原本期待一飞冲天的火箭却倒在了发射井里面，一时间让人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但很快还是将这种偏激片面的想法给扭转了过来。食品没有问题，意味着自己可以放心回到住宅继续炒自己的饭菜，而不必整天无所事事坐在中餐馆。也意味着大阪这边的事务暂时已经全部了结，自己很快就能回到岛上再次与她见面。（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准时出现）这样看来，分明是个好消息。

        高高兴兴告别了中餐馆，戴好墨镜顶着太阳一路上哼着小曲往住宅赶去。哼的大概是某一类恶俗低劣又颇具喜感的神曲，这样的歌曲在心情好的时候想必哼一哼也无妨。

        走的时候，发现一路上又有几个人盯着自己不停瞧。目光好像一致停留在自己胸部。大概是因为胸前T恤上海绵宝宝的图案太过吸引人的关系。所以这些天总有一些人爱往自己的胸前看，包括中餐馆的老板也常有意无意往自己身上瞟。如此吸引眼球，终究不妥，看来还是得把海绵宝宝的T恤从自己身上换掉才行。

        回到家里洗澡的时候开始慢慢发觉有一些不对劲。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妙，等到第二次不妙的感觉再次出现的时候才忽然明白了几分，察觉到了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反复出现，逐渐加强，而且随着次数的累积而变得越发明显，等到终于认识到有可能是那么一回事的时候，不知怎么，竟然开始感觉有一丝恐慌。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的确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瞬间在脑海闪过各色奇奇怪怪的恶劣悲观的想法：很明显，又一桩莫名其妙的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这种不妙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停在斜坡上没开手刹的一辆甲壳虫轿车，正被着自身的重力所牵引着缓缓往斜坡底下滑。虽然有善意的草皮提供少许摩擦掩护，但仍然无法阻止车体的逐渐加速，所有的不幸，都牵引着自己，不断地往深渊坠去。至于坡底下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不得而知，也许并无意外，到那里缓冲一阵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也许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跌落下去将要摔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不明不白地，自己正被这样的甲壳虫牵引着，往悲剧的深渊里无可阻止地堕落下去。

        为了确认，再次往那个地方试探性地摸了摸，没错，软软的滑滑的，像是水果布丁才有的触感。为了再次确认，又擦干镜子上朦胧的水雾往里面仔细瞧了瞧，才终于认同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难怪乎走在街上周围的路人老盯着自己胸前的地方瞧，也难怪中餐馆的老板这几天有事没事老往自己胸前瞟。更难怪乎自己这些天老觉得胸口有些勒得慌，走起路来好像也比以往吃力，原本一向宽松舒适的T恤衫也骤然间变得紧绷起来，还以为是发胖的关系。原来胸部的某些东西的确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了重量。

        盯着镜子里头那两块白嫩柔滑的脂肪，又忍不住用手按了两下，几乎要笑出声。

        这下好了。

        原本以为顶多是男性方面的某些功能出现了障碍，迎来了本应更晚来临的衰退和下滑，但其实自己除了有些许失落之外并没有感到真正的焦虑和恐慌。没想到连本来一辈子都不应该出现的女性方面的第二性征现在都出现在了自己身上，实在是悲惨到难以置信。盯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躯体观察好一会儿，试图说服那只是暂时的肥胖的脂肪的累积，但身体的其他部位却一如既往消瘦得很，只有胸前那两个部位膨胀到足以视作女性身体一部分的地步。

        低头瞧了瞧，试着估算它的体积，凭肉眼看过去，怎么样也有中等大小的程度。想不到自己一贯以来对女性胸部的注意力和偏爱，竟会转移到自己身上，不得不说是一种另类的伤人的讽刺。

        关上喷头擦干身体出了浴室，在衣柜里找了件最大码的印着灰太狼头像的白色T恤穿上，又拉开淡绿色的窗帘打开玻璃窗户吹了吹夏日午后的凉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上缓过神来。脑袋上湿漉漉的头发未干，笑意不觉间隐匿无踪，只剩下凝滞黯淡的思绪在照进窗户的暖洋洋的斜阳里出神。

        斜阳仍在安安静静暖洋洋地照射进来，身上脸上如同置身温泉一般，房间里也变得分外温馨明亮。浅绿色的窗帘被午后的晚风所吹动，在窗户边起起伏伏，不停摇摆着慵懒的形状。不知为何，在这样凉风中，自己忽然很是怀念起她的笑容和模样。想念她明亮的温柔善意的眼神和轻柔悦耳的话语，虽然这些很明显都已经跟眼前的局面无关。分明感觉到巴厘岛上的一切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也许正因为感觉到这种遥远的关系，所以才突然如此的强烈。

        如果自己现在留个长发，再化化妆，一定会让外面的人误以为自己是女人，他想。虽然男扮女装哗众取宠这种事，不管是节目上还是在现实生活里，一向为自己深恶痛绝。

        等到晚风吹得越发凉爽的时候，阿力才漫不经心地出门开了车到菜市场买了点菜色，稍晚的时候又回到住宅心不在焉地做完了晚饭填饱了肚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又听了几首音乐，胡思乱想一阵又假装冷静镇定地分析了一阵，在音乐的帮助之下好歹将心绪慢慢稳定下来。等到快要躺在沙发上头睡着的时候，才忽然打起了精神。第二天无论如何一定得要跑到中餐馆里面去问个清楚，而且得一大清早就跑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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