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上阵父子兵
天已经黑了，海山仍旧坐在门口，坐在狗窝旁，殷切地祈祷着。
屋外熟悉的景物早已经被黑暗吞没，五彩的颜色消失了，统一变成了黑色，深深浅浅的，犹如一个蹩脚画家作出的水墨画。满天的繁星散落在天空中，美丽至极，可散发着的却是幽冷的寒光。远处的树梢上，挂着半轮黄色的月亮，月光比星光可要强上很多倍，但照在夜行的人的脸上，却显得苍白无比，如同营养不良的吸血鬼一般。
这茫茫的夜幕中，黑漆漆地竟有点地狱的感觉。都说鬼只在夜里出来，如果阿虎已经死了，肯定也变成鬼了吧？那阿虎的灵魂肯定也会回来，在自己身边游荡？一想到这里，海山就不自觉地搜寻着可能的阿虎的影子，幻想着每一团灌木或者杂草会突然凝结成一个狗的形状，向自己扑来。
父亲看见海山如此，失狗的不快更增加了几分。他自己也是站在偏门旁边，眼睛密切地关注着门前的过往的行人。按母亲的话说，这两个都入了魔，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呢：一个堵着气不吃饭，一个吃了饭跟没吃一样。关于海山不吃饭的问题，父亲曾用威严压迫海山去吃，可海山就跟丢了魂的稻草人，并不害怕，也无行动，只是被父亲强行‘劝到’屋里，就再无动作。
母亲怕海山饿着，心里十分担心。严格地来说，海山现在还是一个病人，不吃饭这营养肯定是跟不上的。既然海山不吃，实在没辙的母亲只得把一个削好的桃子和几块布满砂糖的饼干递到海山手里，看着海山机器般地嚼着这两样东西，她才心安一点。
可当母亲看到海山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眼珠上布满红色的血丝时，这还是让母亲心疼无比。这个天杀的偷狗贼，这个断子绝孙的东西！
虽然海山在知道阿虎丢了后反应最激烈，但论行动效果方面，父亲却是最彻底的一个。他骑着那辆二八的双杆自行车，四处晃悠，也在搜寻着阿虎的踪影。整个三湖天星街上的各个小巷子都给他搜寻过了，见到可疑的人，也十分留心。父亲的搜寻不仅仅是用眼睛，他这一路下来，还不断地向熟人打听，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自己家的狗，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这不问还不打紧，一问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整个天星街上这丢狗的估计就有五六家，很多人家也都在寻找自己的狗。妈妈的好朋友珍元阿姨家的土狗小黑，也在今天失了踪。
至此，父亲更加确定不是狗跑丢了，七八条狗一起私奔跑丢，这场面是何其地壮观？这绝对是有人杀了它们。在不厌其烦地打听后，父亲还从一个熟人那知道，今天街上的确有两个陌生人到来。他们一前一后都骑着摩托车，担架上还对称地架着两个箩筐，用麻袋盖得严严实实地，这很可疑。十有八九便是这两个狗日的混蛋下的黑手。
因此，父亲在路上也便特别留意这种装扮的陌生人。就是回来后的父亲，也一直站在偏门门口望着每一个过路的行人，特别是骑着摩托车，驼着两个筐子的陌生人。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奇迹发生的概率虽然小得可怜，但它的确存在，而且它向来只发生在相信它的人的身上。最终，海山殷切的祈祷还是如了愿，目标还是天赐一般地出现了，父亲很快也锁定了这个目标。
来的人是一个30左右青年人，圆脸，短发，皮肤发白，五短身材。当然这些相貌特征是在拦下他之后，用手电筒照了才看清的。这个人骑着摩托车，由生产队的方向来，往街上而去，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甚至连摩托车的声音也很陌生。
街上有几家住户是有摩托车的，他们每天的来来往往，因为都有向海山家茶水喝的经历，遇见父亲时也是会打个招呼。长此以往，父亲对这几辆摩托车行使声音的细微差别，都已经熟悉无比，甚至能根据摩托车的声音分辩是哪个熟人。当这个陌生的车的声音由远处而开时，正在吃饭的父亲立刻觉得不对。他幽幽地站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出去检查情况时，才终于发现了这个人。
当父亲模糊地看到他的车架上的确如街上熟人描述的一样，一边驮着一个筐子，上面也用麻袋盖得严严实实，父亲心里更加肯定了几分。父亲当即决定，必须得把他拦下来，‘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漏掉一个’。
“哎～哎～你钱掉了，你钱掉了，”摩托车由远而近，父亲先往地上丢一团纸，然后在摩托车临近时，端着个饭碗，大声喊叫起来，故意装作很着急的样子，“我看着它是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钱。”
来人见有人提醒自己钱掉了，以为真的是钱掉了！
一个刹车，车也慢慢地停稳下来。由于是夜晚，仅凭着摩托车的尾灯的红光，是很难发现掉在地上的东西，但骑摩托车的人模糊中是能看到，后面的确有一团像钱一样的团状物。
由于父亲很是漫不经心，一副吃饭的模样，这大大降低了来人的警惕性。可是粗心的来人没有注意到的是，父亲虽看似漫不经心，但在父亲喊的过程中，父亲不是跑向那个纸团，而是跑向他车前方的必经之路上。其实父亲已经牢牢地堵在了路中间，即使来人不在乎钱，想这么通过也是很困难的。
来人看见父亲善意地提醒他钱掉了，对父亲的警惕也就更降低了。因为父亲仍就一副端碗吃饭的样子，看起来人畜无害。来人索性也就把车停了下来，在一个劲地‘谢谢’后，就下车去捡那个钱去了。
谁又会嫌自己钱多呢？万一真是自己掉的钱，而不是去捡，那多可惜？如果自己是不知道的情况下掉的还情有可原，都有人提醒自己钱掉了还不去捡，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来人由于特征极不明显，只有身材五短这个特征，所以这里我们暂时就称他五短身材吧。父亲趁五短身材去捡钱的时候，趁机靠近摩托车，掀开了盖在筐子上厚重的麻袋。这不掀开不要紧，一掀开后，父亲那原先对五短身材心里的愧疚也就彻底消失了。因为这两个筐子里满满地堆满了狗，大大小小，有肥有瘦。父亲第一眼虽然没有看到自己家的狗，但一眼却认出了兰兰家的那条瘦小的小黑。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骗人呢？这明明是团纸，你怎么告诉我是钱啊？”
“屁话！是钱我会让你去捡吗？不过这不重要了！你现在先别管钱不钱的、纸不纸的，你先来告诉我这两筐子狗你是怎么弄来的吧？”父亲沉声问道。
“唉，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你偷看我东西干嘛？”五短身材因为东西被偷看了，心里很不爽，一把冲过去把筐子重新盖好。
“你管我偷看不偷看，你先告诉我你这狗是怎么来？”父亲不理会他的生气，继续追问。
“我买的！”
“多少钱买的？”父亲接着问道。
“你管我多少钱买的！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调戏我的，对吧？我就实话告诉你，我这两筐狗是怎么来的，与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要是再多管闲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在谈到狗的来源时，五短身材心虚了，即使他编出他是买来的理由，但面前的人显然不信。所以，他第一时间露出一副凶样，圆脸也刹那变得凶狠来，白白的脸蛋，有点像奸恶的曹操。五短身材想借助威势吓退来人。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不客气。这事我还就管定了。”父亲说完，用手牢牢地拽着车，不让他走。
五短身材恕了，吼着父亲：
“这是我买的，关你屁事！你要再多管闲事，我可真打人了，打伤了你可不要怪我。”五短身材说着，麻利地从筐子的夹缝中抽出一根拇指粗的铁棍，作势就要打。
父亲以前毕竟当过兵，有着一身结实的肌肉，又怎么会怕这个五短身材呢？虽然有十几年的时间荒废了锻炼，可这并不妨碍他身手的敏捷，每天的农活对于他来讲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
父亲动了真怒。他可没有像电视剧里的那种白痴一样喊着‘你打啊，你打啊，我看你敢不敢打’，而是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措施，雷厉风行。他猛地一大脚先把摩托车踹翻在地，不让这个人借势跑掉，然后迅速地掐着五短身材的脖子和他扭打了起来。从威胁到动手，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五短身材万万没有想到父亲说动手就动手，显然在攻势方面也吃了一个大亏。
父亲和五短身材在讲话时，屋里的两个人还不怎么在意，因为父亲经常和碰到的熟人聊天，这是常有的事。可当屋里的两个人听到外面有打架的声音时，立马就感觉不对，也立刻冲了出来。阿虎也不在了，爸爸要是和人打起架来，就少了放狗的手段，这肯定是要吃亏的。
在海山的印象里，父亲也是从来不和人打架的。父亲打架的狠，只是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过一些。母亲说父亲以前和一帮朋友混世的时候，那种打架才叫狠。连现在的‘陆叔叔’等人，严格地来讲都不能算是狐朋狗友，应该算是正常的朋友，因为他们不打群架，不混世。只是在母亲极为生气时，才把陆叔叔等人归为狐朋狗友一列。
面对这一切，海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来不打架的父亲，现在居然跟人打起架来？打架就会受伤，这是常识。海山当然不想看到父亲在和人打架中受伤，他已经失去阿虎了，他不能再接受一个受伤父亲的事实。当海山清楚地看到铁棍有一下是结结实实地落在父亲身上时，眼睛立刻红了。一向主张和平的海山心里的恕火迅速地飙了起来。愤怒的情绪虽然能坏事，但同样也能帮助人点燃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疯狂的另一面。
眼红的海山立刻冲回厨房，操起一段手臂粗的干木棍就冲了出去。海山的胆子在愤怒的加持下，被提到无限大。他提着木棍冲上去照着五短身材的腰部就是一大脚踹上，然后迅速抡起手臂粗的木棍，猛地砸起这个陌生人来。
“草尼马隔壁！打老子爸爸？老子今天就让你死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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