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殇
钱狗两清后，狗主人说了一通让人印象不深的话，又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认主仪式后，这才离去。海山清楚记得，狗主人在卖狗后又坐了一会，和父亲也聊了一通，天南海北地，让人印象不深，但这个简单的认主的仪式海山却是记得很清楚的，也是值得提一下的。
在当地有一种说法：对于那些有灵性的狗，一定要举行认主仪式，来让狗来确立自己的新主人。这种交接的认主仪式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一旦举行这个认主仪式，狗也就会忘掉自己的旧主人，从此就跟随自己的新主人。这样，才不会在给狗放风时，狗会按照自己的记性跑回自己的原本的主人家里去。
曾经就有这么一只狗，因灵性太强，在狗主人卖掉它后没有举行认主仪式。导致狗对自己的旧主人念念不忘，在几天后的一次放风的机会，‘老马识途’地跑回到了原来主人的家里去了，让新主人一番好找。如果是坏一点的狗主人，这时会立马把狗藏起来，等风声过后，然后会再次拿出去卖掉，然后等狗再次找机会跑回来，然后再次卖掉，这样就能反复地赚钱了。
按照狗主人的话来讲，面前的这条狗绝对是有灵性的狗，海山一家买下它是绝对是物超所值的。尽管他的话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但单看这份缘分——狗死赖在他们家不走，这似乎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的。狗主人还说，他养了这么多条狗，也听说有灵性的狗都会自己选主人，一旦碰上了好的主人，就会死死地跟着这个主人，再也不离开。狗主人以前还不信，现在这么一看，他的确是信了。
出于谨慎，即使阿虎冥冥之中似乎已经选定了海山一家，但这个交接性的认主仪式还是得举行一下的，保险措施再多都是不过分的。如果他是只没有灵性的狗倒也罢了，越是有灵性，越是得重视这认主仪式。
其实认主仪式很简单，并不需要摆祭品、烧高香，更不需要像小说里的各自滴血结血契什么的。认主仪式就是由新老主人面对面地站在一起，由旧主人拿着狗绳子对狗说上一些离别的话，告诉它对面的人是它的新主人，然后在狗的注视下，把狗绳子交到新主人手里。旧主人威胁性地打上狗几下，新主人安慰性地摸上狗几下，这样就算完事了。
虽然阿虎不肯跟狗主人再走了，但在链子交接的那一刻阿虎还是低声哼了几声，似乎是有点不舍。不过，海山可没有给它多愁善感的机会，很快便从父亲手里抢过链子，把阿虎牵到一边去玩去了。
就这样，阿虎正式在海山家落了家，成为了海山家的一员。
其实阿虎刚来时是没有名字的，这个名字是后来海山亲自给它的起的。
关于名字，父亲其实主张还延用以前的那只狗的‘来福’的名字，但海山觉得很土，给拒绝了掉了。来福是自己跑掉的，也就相当于抛弃了这个家庭，这个名字会让人会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都说狗不嫌家贫，其实发情中的公狗也是不管什么家庭不家庭的，在它们的眼里全都是母狗的影子，这是最原始欲望的驱动，也不能责怪来福太多的。
海山最怕起名字，但为了阿虎他还是绞尽脑汁地给她想了一个名字。阿虎的名字来源很简单。海山记得阿虎来时，他正追着一部《小李飞刀》的武侠片，并且对里面的一个配角‘阿飞’的角色很是喜欢。为了这个喜欢，他决定给阿虎用一个‘阿’字。由于阿虎来的那年是虎年，而农村人养狗多半也是图的也它的凶，虎正好吻合了这种凶的意味。农村人都希望能借助它的凶名赶走那些偷盗的阿三和路过的鬼怪，这与后来城市人养狗的目的是不同的。这样两个字组合起来，“阿虎”的名字便最终确定下来。况且叫阿虎这个名字还能让人记起它是虎年来的，以后算阿虎的年纪时也就更加方便了一些。
阿虎来到这后，就陪着海山一起成长。海山记得他给阿虎换过狗窝、捉过跳蚤、他还给阿虎喂过奶粉、铲过粪，在照顾阿虎的方面，海山同时也慢慢学会着照顾起自己，在这种学习照顾中，海山自己也慢慢地成长着。
海山小学毕业成绩没有考好，海山很是郁闷。但阿虎来了后，就一扫了海山内心的阴霾，把那最天真的快乐带给了海山，让海山忘记了遗憾。海山在中考之前的那最后一课后，也是阿虎陪着海山，互相依偎地坐在夕阳下，看着小溪流水，品味离别的滋味。中考出发前，阿虎跟着父母一起，也去送了他；回来时，阿虎又跟在父母后面，第一时间冲上去迎接归来的自己。全家要走亲戚的时候，通常都会带着阿虎一起去。一家人在前面骑着自行车，阿虎跟在后面跑，这一跑就是四十多里的路程。
阿虎来到海山家后，也下过不少的小狗。这不仅把买她的钱成倍地给赚了回来，同时还让海山领略到生命诞生与成长的神奇。
5年！阿虎在海山家整整生活了5年。5年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短。要知道，在乡下一只狗的最大寿命也就在9年，超过十年的狗是会被称为狗精的，绝对是属于寿星中的寿星。阿虎在海山家生活了5年，虽然阿虎只是一只狗，可她对于海山一家也已然成了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呢。
所以，当海山听到阿虎不见了之后，刚刚轻松的心情则立刻沉重了下来。一个家庭里突然丢失了一个成员，任谁听到这个消失都会十分地难过的。海山突然想到父亲说的话：现在人们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天冷了，正是吃狗肉的季节，狗肉火锅大补得狠呢！
“妈妈，阿虎什么时候不见的？我早上出门时，她不还在吗？”海山带着哭腔焦急地问道。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快乐和轻松，在这一记刻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海山还指望回来告诉阿虎他没事，他没有得癌症，可现在突然发现阿虎失了踪，甚至还有可能阴阳两隔，海山的心就更加地空荡荡的。
“对啊，早上起来都还在！你们走后，我就下田干活去了。中途我是听她叫过几声，但这种叫也很平常，也就没有在意。等我中午回来时，她就不在了。只有这条狗链子还栓在树上。”母亲回答，仔细回想着每一个可疑的细节，也是一脸忧容。
“是不是把链子挣断了，跑了？”海山接着又问。海山宁愿相信阿虎因为调皮，是把链子挣断了，跑出去玩去了，这样她就还有回来的可能。
“不会的。阿虎是老狗，不是年轻的小狗。再说，阿虎很懂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挣断链子跑出去玩呢？”父亲分析着。
“我想也不会，阿虎从没有跑过这么长时间。即使她跑走了，它吃中饭总应该回来吧？”母亲很快也否定了这种可能，掐灭了海山的希望。
“那总不会是……”海山哽咽着，泪水再次想夺眶而出，海山极不愿意承认是那种情况，非常地不愿意。
“十有八九是的。”父亲最后还是彻底掐灭海山的希望。因为他在附近察看的时候，找到了一团鲜猪肉，“孩子他妈，你没有喂它吃这个吧？”
“没有啊，我喂它吃肉也不会喂精肉团子的。”母亲看到生肉团子，心里也是一沉。
“不会的，阿虎从来不吃外人给的东西！她从来不吃外人给的东西的！”海山极力地否认。的确，在他们的印象里，阿虎是极乖巧的，她从来不吃外人给的东西。
“这很奇怪！”父亲说完，就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拾起猪肉团随手把它扔到后面的污水沟里。这肉十有八九肯定是有毒的，他可不能让其它家畜接触到。
即使事情已经很明显，海山仍就拒绝承认这一事实。相反，海山跟发了疯似的，二话不说地冲了出去，飞快地找起阿虎来。
他首先去了后面的飞机场，因为这是阿虎经常陪海山晨跑的地方。海山把飞机场里一切她去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一边找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阿虎，回来！阿虎，回来吃饭啦！”
找寻无果后，接着海山又跑到自己家的果园，这个果园也是阿虎经常巡察的地方。接着，海山又跑邻居家的果园里，海山又跑到街上。甚至海山还一度跑到三湖陵园门口，因为，他模糊地记得他是带她来过一回。现在的海山就像疯了一样，一个念头想到阿虎可能去哪，他就马就跑到那个地方去寻找。要不是太不现实，他甚至会骑车，骑上40多里路的路程，在去亲戚家再去找寻一番。
海山边走边喊，他脸上肆无忌惮地挂着泪水，他十分希望阿虎能从哪个草丛或是小水沟里突然蹦出来，还是那样地摇头摆尾，或者印他一身脏爪印子，或者干脆一把自己扑倒在地。只要她出现，海山高兴都还来不及，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地责骂她一番，也绝对不会生气。可是这只是海山一厢情愿的幻想，海山所到的每个地方都是空荡荡地，并无阿虎丝毫的踪影。
回来后的海山就彻底呆坐在茅屋前，呆坐在空荡荡地狗屋前。愣愣地看着干完农活的农民从门面一掠而过，任着夕阳就这么冷冷地打在他的身上，满脑子全是阿虎的影子。
当晚的晚饭，海山一口没吃。即使母亲再怎么去劝，海山也提不起丝毫的味口。泪水流干了，就喝水，再流干了，再喝水。似乎只有通过这样，才能把心中的悲哀通过泪水慢慢地排出体外。父母的心情也极其地沉重，同样吃得不多，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刚刚挽回了一个家庭成员，却失支了另外一个。
‘主啊，您救救阿虎吧，您让她赶快回来吧！’海山很无助，在心里千百遍地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主啊，阿虎没有犯错，你为什么要让别人毒死她？你为什么要让她别人吃她的肉呢？’
‘阿虎啊，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吃人家给的肉呢？你不是一向不吃的吗？我还要告诉你我的病好了，你为什么不等我？’
‘你难道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坏蛋么？他们给你吃肉，只是想杀你，只是想吃你的肉啊！你这个笨蛋！你这个傻瓜！’
海山一想到阿虎会被人家扒皮抽筋，心里就要抓狂。一想到她的肉会被人家扮上佐料，在油里炸，在沸水里煮，然后被某食客嚼在嘴里，吐出洁白的骨头，这种感觉简直比自己死还难受！
“主啊，您降下诅咒吧！我求您降下最恶毒的诅咒吧！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您能狠狠地惩罚那个杀了我家的狗的人。您要让他受诅咒而死，让他被车撞死，让他被水淹死，让他得最最严重的癌症，让他头发掉光，让他牙齿掉光，让他全身溃烂，让他五马分尸，让他千刀万剐……”
海山的心被最最恶毒的诅咒充满，一股杀人的冲动在情绪里弥漫。海山生平第一次产生这么深痛的仇恨。这种想让那人千刀万剐，不得超生的怨意，占满了海山的心。如果这个人现在就就站在他面前，他肯定能一把刀把它捅死而后快。
可是奇迹没有发生，这个人不在他面前。他所有的仇恨和怨念都落在了空气中，一股有力无处使的无力感充斥全身。
“主啊，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阿虎现在多半已经死了，我也知道您让他复活有点不现实，那就请您把它的尸体还给我好吗？主啊，我不能让它就这么被那些肮脏的人吃掉！我不能想象那些肮脏的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啃着她的肉，还一边吐着她的骨头！主啊，我求求您，您把它还给我好吗？主啊，仁慈的主啊……”
海山一遍遍地在心里默默地祷告着，希望上天能赐与他一个奇迹，最好是能活着把阿虎送回来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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