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日月星
辽阔的阿美利加，从海洋到海洋，布满森林、工厂、琥珀色谷浪的土地。它是悬浮在世界岛以外的一个大岛，本身却又自成一个世界。从北极到南极，以赤道为轴，南北两块广袤的大陆彼此脱离却又始终不离不弃，无论是在面积上、还是在地理构成上，都几于几何学上完美的对称。
比起并不均等的三叶草旧世界，新大陆无疑是完美的造物主的杰作。拥有这片大陆的国家，无论现在有多么柔弱和年轻，终有一日，他会以自己聪明睿智的头脑，强健有力的双臂担负起伟大、荣耀的天定命运，做这地上新旧世界的永恒主宰。
因为这样的重要性，“国朝最壮观之庆典”，“酝酿百年之庆典”，“荣光和威力的盛大展示”这些美丽的名词被毫不吝惜的赋予了当今大明皇帝陛下的登基四十年庆祝典礼。
安隆四十年，西元1819年。
这位新大陆、乃至整个世界最有权势之人，安隆帝，从胜利走向胜利，引领大明国势蒸蒸日上的当今陛下是一位传奇之人。
当他登基时，大明连北美腹心之地都没有完全拥有，在东方新生的花旗国里，悍勇、聪慧、好战的新英格兰地主们一次次的叫嚣：“美洲，从新英格兰到远西的整个大陆，乃是上帝赋予清教徒白种人建立山巅之城之所。黄种人的存在，实属历史之错误，上帝之玩笑。”
“君主政体是崇拜火蜥蜴的明国人的弱点，一个挥舞着剑的孩子，也能抵挡弗吉尼亚荷枪实弹的男儿吗？越过阿巴拉契亚山吧。我们会在老人河里慷慨地给明国小孩留下一个一英亩大的小岛，作为他的玩具国度。”
东部总兵的部队在小巨角被花旗军包围的消息传到宫廷，是他以无比的勇气和决心组建援军前往增援，在一片节节败退中成功的改革了国内军队，出台全新的土地和经济法令。然后他十年生聚、十年教养，又用了第三个十年，花了三十万鲜血，彻底的摧毁了没有国王却比任何王国都好战的花旗十三州。第四个十年里，他不是如罗马人一样在迦太基的废墟上撒盐，而是将花旗遗民归化。
当他登基时，联系南洋和北美的交通链，也在不断瓦解和没落中。受到英法大战的波及，数千艘私掠船肆虐海上，南大陆的几个西班牙总督区一片混乱和内战，吕宋贸易线路终止。是他改革海外领地政策，赋予海外领地更大的自主权利，虽然被持重派抨击为放出藩镇这头恶犬，但是他成功的振作了各孤零零游离在外的领土。他承认了大一统政令无法在有效时期内通达全球每一处的事实，改革暮气沉沉的海外管理机构，压缩管理成本，让他们更加具有活力、朝气和进取心。
当他登基时，欧洲各国对明还持有一定程度的优越感，一个德意志小邦的君主都轻蔑地说：“东方被鞑靼人赶出来的皇帝被我们慷慨地收留，我们赠给他们西方的土地供其维持基本的不失礼的生活。这些慷慨地举动是为了回报他们曾经对马可波罗的友善，和显示我主基督的仁慈。”
但是如今，英伦三岛元气大伤，法皇奥皇俄皇俯首。“西方世界的皇帝，是马基雅维利、黎塞留、马扎然、菲德烈、皮特的统一体。”
当他登基时，国家陆海军兵甲不振，但是如今，陆海军雄冠宇内。
这位陛下唯一的遗憾就是时至今日，还没有正式颁布反攻唐山的诏令。
所以在小道传闻里，这次大典被视作是陛下对全国各个方面的大检验，是反攻开始前的总对表。
也因此，陆军、海军、民军，各路菁华即将云集京师，如同山溪参见江海，星河朝拜日月。迄今为止，叶孟言也算是这些济济星辰中并非最亮的一颗。
通常被人称作日月之城的华府，位于北新大陆最长的帝江中游，几乎处于大陆的几何中心，在地理位置上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当第一批从南洋出发，饱经风浪的航船在新大陆沿海下锚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大地下陷、满是沼泽的地区，鳄鱼和蚊虫横行。为了保证航线的安全，一个分队留在了古巴岛，镇守巴哈马群岛、古巴、佛罗里达这个锁钥水道。主要船队继续西行，在后来被称作白水湾的佛罗里达半岛西海岸再次遇到了大群的鳄鱼，在宣读了韩愈的《祭鳄鱼文》后再次向西，直至找到了众水之父。
然后他们逆流而上，从水流平缓的三角洲，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到多森林和丘陵的上游，最后到烟波浩渺的大湖之滨，建立起二十座城镇。
这二十座城镇的建设分为四期，镇平宁定，每期五城，都是兴安康远西，各成五道。帝江是横贯北新大陆的大路，这些城镇沿路铺开，深入北方殷商部落的领地，遏制了英国人从阿巴拉契亚山那一面的西进，法国人从加拿大的南下，西班牙人从墨西哥的北上。它们是早期美洲国家的雏形，是未来美洲国家成长的骨架。以后的两百年里，这个国家依托水系作为动脉和静脉，逐步向东西北三个方向长出血肉，逐步发展壮大。
那时候，国家的大脑和心脏长期并不在一起，十七世纪的移民时代里，朝廷在三角洲，今天大奥以北一百五十里的“行在”驻跸，推动这个国家社会、经济、军事成长的一大动力，是不断向北不断深入的与北方草原殷民的贸易。当时的华府，还是一座名为皮草渡的五百户的集镇，集镇虽小，却因为是主要的北新大陆殷民皮毛交易集市口岸，南来北往的商船都要在此休整，皮草渡就这样在二十年内成为水陆交通的枢纽和向西部地区发展的重要基地。
西元1710年，密西西比河几条重要支流的殷民都效忠了朝廷，同年第三批移民船队揭开了新大陆的农耕时代，朝廷宣布对以后的每个移民，不分年岁，都颁发贰佰亩土地，并发布了四匹马力牵引的“耕耘机”，这直接推动了农业的巨大发展。为了给新式的耕耘机提供动力，对大牲口的需求越来越大，皎平渡成为大陆最大的牛马市场，出现了世界上第一座专营牲畜和牧草的期货交易所，后来发展为全国皮革制鞋工业和粮食贸易的中心。
因为腹地广大，土地肥沃，交通和用水条件十分优越，自然而然，1740年，皎平渡所在的镇康道升格为府，成为新大陆最大的粮仓，年上缴朝廷一千万石谷物。
1750年，为了加速开发北方和靠前指挥监视英法动向，朝廷第一次搬迁到了这里，第一次系统的规划和重建了整个城市，命名为华府。城市设计在帝王之江的东面，城市的主干道呈“月”字状，一条沿江码头大道，三条横向大路，一条平行于江岸的大道。1780年，外围增加了十二条半圆的环路，三十六条发散形的大道。
三十年后，在帝江之西又建立起了“日”形的新城，横纵各十六条大道。因为在周边各有一组堡垒，所以两座城市都没有兴建城墙，新城建立以后，一日一月，隔江相望，丹楼若霞，江城共照。正是：“日辉江左，月耀江右。日月永昌，明祚皇皇。”
在两个月的训练后，第八舰队参阅人员姗姗而来。叶孟言在1820年的八月十二日，抵达了华府。因为是在内河，海军的大舰都集结于大奥，各舰队的参阅队伍都到首都，操作内河蒸汽火轮船接受检阅。舰队、海兵，合计三千人，二十艘火轮船，二百门大炮。
相对于海军，陆军参阅部队分别来自北方定边军、东海总军、中央总军、西南总军，合计五十个步兵营、十个炮兵营，满员齐装，共计三万人，五百门大炮。另有两千名骑兵。
驻屯卫所军、民军和巡城使臣、卫军分别是一万人、一万人。一百门大炮，两百门大炮。
另有华府羽林卫军一个机甲队十具火战车，一个飞行队的二十具浮空梭。
此外列国使节、各界代表三千人，百姓两万人。
整个庆祝活动持续一个月，前后耗费凡一千万。庆典民间活动无数，每一天，都有一只军队的检阅和训练，接见。
一遍一遍的训练和演示，穿插其间的是永无休止的庆祝和宴会，以及军兵种之间的大讨论。最后一天，全军大阅，陆军、民军林立江岸，山呼海啸，海军火轮船江中鸣笛，皇室、朝廷乘船巡阅，礼成。
并非最闪耀星辰的叶孟言，在这座日月之城里，于这场如此气势恢弘的庆典中得到了一次集体觐见天颜的机会，随后又在陆海军综合交流大会的一个会场上做了题为《关于北海当前战况和对未来兵略之思考》的报告，得到了很高的评价。陆军对他评估出来的俄、满军战斗力非常好奇，因为百年来陆军从来没有和这两个敌人打过仗，一位听众直接问：“我每每读万历、崇祯间辽东用兵记录，与从前血战花旗大不相同。究竟一满兵可抵花旗兵几何？”
另一卫所备军军官问：“刚才贵官提到满兵制度，是旗兵废而继之以绿营，绿营废而继之以团练。团练是乡丁，弱点在哪里？将来我等与团练作战，最应该注意什么？”
海军其他舰队的人也问：“北海所遇之敌，属敌北方边军，与我等在南方所遭遇闽粤浙鲁之水师截然不同。最主要的区别在哪里？是北方边军不曾脱去白山黑水的野性吗？”
这些都不是叶孟言可以回答的问题，相反叶孟言在参观京师卫军火轮自走车的时候倒是大发了一通高论。
当时他正和从前在宁州结识的定边军韩佳等人相遇，韩佳引他去参观这最新式的“可以取代马的兵器”。
叶孟言看到的火轮自走车，是第一代的蒸汽汽车，二马力的蒸汽机，铜铆木身，刚性悬挂。一台机车后铰接着一节战车，战车上有多个架设二磅炮的架子。全车自重四千斤，可加挂一节煤炭车，每小时可以行走二十里。
向韩佳、叶孟言等做介绍的卫军负责人叫白瑞德，是个归化人，但华府言语比他们说的要顺溜的多。
白瑞德洋洋自得的道：“二十年后，蒸汽机车将取代马，你们可以用它拖拉大炮，用它做为移动的堡垒。”
叶孟言提问：“请问尊敬的先生，你们有没有想过为蒸汽机车铺设道路？为蒸汽机车穿上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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