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彭州事
叶孟言用三天时间穿过向风海峡和巴哈马群岛，折入墨西哥湾，抵达彭州，向先期由陆路回国的第八舰队长官司令部报道。
长长的防波堤深情地把军港环抱在怀中，港内水质清澈，波浪不兴，水下的沙粒和游鱼，以及海星、海胆都历历在目。鹈鹕和海鸥划过天际，时有海豚跳舞，清晰的背鳍剪影映称着天际，和墨绿的、闪闪发光的墨西哥湾上空蔚蓝色的天空交织在一起。
这里是直隶州彭撒可喇，叶孟言所在的地方。追溯到西元1559年8月，西班牙探险家特里斯德拉纳驶入这一带海湾，那时候当地殷地安部落称该地区为“彭撒可喇”，意思是“长头发的人”。西班牙总督路易斯德贝拉斯科命令德拉纳在这个海湾建立移民地。近一个世纪后，墨西哥学者卡洛斯斯格安扎贡戈拉，将彭撒可喇的天然港口描述为“（西班牙）国王不仅在北美，而且在他的所有领土中拥有的最好的宝石。”
德拉纳的船队有11艘船舶和大约1500名定居者，其中包括非洲奴隶和墨西哥印第安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是工匠。但是德拉纳的殖民地建设并不那么顺利：1559年9月19日，仅停泊几周，一场飓风袭击了海湾，几乎击沉了所有船只，只有三只船幸免遇难。明史料称：“风暴改变了北美殖民史，若非如此，明军抵达时哪有空白的土地？”
德拉纳派遣其余船舶抵达维拉克鲁斯，希望得到救援。留下的移民们被困在彭撒可喇有一年多，他们的人数和物资也不断减少。最后，一些船只抵达这里，把幸存者转移到哈瓦那的安全港口。西班牙人的这个悲剧雄辩证明了：“没有科学的规划和决策，没有源源不断的后援，没有当地人的向化和欢迎，少数人是难以建立和维系一个殖民地的。”（明史料）
1698年，大明来到此地，设立彭撒可喇卫。在以后的一个世纪中，法国，西班牙，然后又是明，轮流把旗帜插在这片海岸上，西元1795年，彭撒可喇升为明的一个直隶州。
叶孟言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座城的多样性显现无疑。街道两旁古老的槲树和玉兰花的掩映下，由砖或灰泥建成，有错综复杂的铁工阳台会让你想起法式住宅。而这种风格，明显是受到西班牙人和法国人的影响。
“第八舰队参阅本部”就设立在这样一座建筑里，“嘉和楼”是一座红砖红瓦的四层工字型建筑，拥有明亮的窗格和宽大、一尘不染的橡木走廊。它是第八舰队在国内最重要的建筑，是该舰队在国内最大的据点，也是这个最年轻舰队的诞生地。在五个海外舰队里，印度、南洋、东洋、非洲等舰队都系原有海军武力整编而来。唯有北海第八舰队是全新组建的。
溯源我国海上武力，来源颇多，有负责移民的运输单位“某某海运司/艚”，有专司海战的打击部队“定/宁/平/镇/靖海军”，还有收编而来的海盗“某某路游击/千户”。开始这种各自为战感觉尚可，到了后来这些错综复杂的大小山头却令人极度头疼。
西元1730年，“海军整编计划”通过，以铁腕手段彻底粉碎了旧的山头，根据战区划分建制，设立“舰队”这个全新的单位概念。因为舰队四在海外，三在本土，为了防止海外舰队滋生地方主义和军阀作风，所以硬性规定每个舰队的母港都在本土基地。但很有讽刺意味的是，舰队是新的、更大的山头，海外舰队的这些本土母港，与其说是真正的母港，不如说是海外舰队的国内情报站、荣军老兵的安置点、舰队内部权力斗争失败者的疗养院、回国办事度假的军官们的集散地和招待所吧。
西元1777年，本土三个舰队抽调出的一百多人员，在彭州嘉和楼被正式赋予了负责西海岸和北方海岸防卫任务的北海第八舰队的全新建制。那时候第八舰队被人称作：“海军部的私生子”、“本土舰队的海外化身”。此后，彭州因北海舰队而兴。第八舰队不断地将势力从西海岸扩展到勘察加，再打通阿留申日本海上交通线，再将俄、清一举驱逐出东方海洋，彭州，也逐步发展、扩大，如今有居民三万多人，是一个典型的围绕海军需求发展起来的海滨城市。
在当时，嘉和楼作为一座商业会馆刚刚建好，被主人捐赠给舰队使用的时候，嘉和楼雪白的墙壁上石灰尚未风干，还在散发潮气。到了现今，嘉和楼岁月斑驳，墙上挂满了本舰队伟大人物的铜版画。叶孟言亲眼看到在第三会议厅里，故英德舰长齐将军讳志鸿，和十几位在阿留申、勘察加、库页岛、黑龙江口历次战役中牺牲的同僚一道，正在墙上严肃的不苟言笑看着每个人。
“看到他们，就意识到自己也终有一天化为画像，整日在墙上看人吧。”
在嘉和楼，第八舰队的军官们为英德的抵达举行了热烈的欢迎会，叶孟言这位代舰长才算完成使命，在此之前舰队司令官已在这参加阅兵的唯一一艘第八舰队战舰上升起二星将旗，英德在彭州进坞修理，刮去舰底铜板附着的藤壶和海洋生物，更换若干船材。
欢迎会后的晚宴上，叶孟言在酒宴上将这次航行颇为细致的娓娓道来。所谈的自然不是航海日志里刻板的公务，在场以郑思楚为首的众人最为关注的，莫过于传奇性的“云中之山劫持事件”，大家都感慨说真的是叶孟言的缘分到了，这样的明显属于小说中的情节也能出现在现实生活里，真的是不可思议。
所以他们为了庆祝，也因为忌妒，用各种酒把叶孟言灌得酩酊大醉，后者一边大喊：“绝对不能喝了。”一边凶狠的报复着，最终的结果是醉倒了一地。
叶孟言知道，在庆典到来之前，海军没有假期：修船、训练、演礼，各种工作排出紧张的日程表。英德的保养叶孟言自然是亲力亲为，他还在晚上钻进了舰队图书馆，他要系统的了解一下国内的各种知识，还好彭州的图书馆没有让他失望。这段时间在图书馆看书之余他还写了五封书信，三份是给李华梅的，另外两份是给李云睿的。
他在这两封致李云睿的长信里系统谈到了“新蒸汽动力推进铁甲重点防护搭载大口径火炮的高速战斗船只”，规划出了铁胁铁壳船身、水密隔舱、采用铁质双重船底以增加抗沉性、覆盖首尾的水线锻铁装甲带厚3－10英吋、煤舱布置在锅炉舱和机舱两侧等等设计，为这种船的发展指明了道路，并提出了在船壳上加装防腐锌板的方法解决船壳锈蚀等细节问题的解决办法。
这，就是海军史上著名的《彭州来信》！
李云睿很快的回信了，此次他破天荒的没有谈技术，只是简单的告诉叶孟言：“大阅之后，一起去春田看看。”
来信说的很简单，但叶孟言明白纸面下的意思，没有枉费他的辛苦，他的未来升迁和调动，已经被这个人解决了。要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技术狂人啊。
叶孟言是如此想的，但他也告诫自己，要用全部精力来做好眼前的工作，第八舰队是他起家的地方，哪怕是将要离开了，也要求的完美的站好最后一班岗。舰队的头头开始还找叶孟言谈过几次，说的含含糊糊，好在见他工作依旧认真负责，就放心了。
舰队军官对他也有了不同的态度，原来对这个从丹阳号上升迁起来的小家伙不屑一顾的巡洋舰指挥官们，开始还讽刺的认为他吃软饭，见他依旧勤勉，于是心里也好过了些，在宴会上与他碰杯的次数十分的频繁了。即便是英德舰官兵，也出现了一些涌动的暗流，他们可是从特鲁克一路目睹过来的人士，还好这些老兵心中也有数，所以还没有出现令叶孟言难受的问题。
作为舰队唯一的战舰，英德在庆典开始之前将开赴帝江中游的华府。为能够进入内河，该舰必须减少吃水，所以要经历一次大的改造，因为改造时在能够不破坏结构，尽快的恢复作战状态的前提下进行的，所以主要内容是减少负载，卸下所有的火炮和远洋物资储备，经过计算，减重后的英德吃水足以在帝江中游航道自由航行。
在未来的庆典上，英德除了搭乘第八舰队全体参阅人员接受水上检阅以外，还要在庆典期内迎接一个个参阅单位的参观和活动。所以，在卸掉负载后，除了上甲板、船首像、船尾楼要进行装修外，两层空出来的火炮甲板也将粉饰一新，部署成酒会游廊的样式，用北海反攻作战的战利品和各种极地特产加以美好的装饰，使之成为能够“与宫殿媲美的场所”。
所以，英德装修的成功与否关系到舰队的“生死存亡”。舰队上下，除了学习各种礼仪以外，最关心的就是英德的改造和装修，司令胡嘉桓是提拔叶孟言的人，他一天要找叶孟言询问三次工程进度。
叶孟言每次都说：“一切正在掌握，按照司令您确定的方案，施工正在紧张进行中。”
胡嘉桓不知道请了哪一位高人捉刀，设计了一个令人交口称赞的改造方案，相对于其他舰队一味追求华丽，将火炮甲板改造成欧洲的洛可可、巴洛克，甚至凡尔赛宫镜厅的设计，这个设计方案凸显了“战争”和“荣誉”的元素，风格上以“北方的冰雪”为主。叶孟言在改造时候出了几个点子，被胡嘉桓背后的高人认可了不少。
这次胡嘉桓真的是很高兴，喜道：“做的好小叶。真不是我夸你，你真的是样样都行，英德在你手里我很放心。想当初我把你从丹阳调来带英德，一大堆人不服气，还说怪话。我也有点怀疑，但你很快就理顺了英德，没有令我失望。现在带舰的人里面，哪个有你工作能力强？让你带舰万里回国，万钧重担你也挑得，还抱得美人归来。看着你一步步走过来，我很欣慰。以后你去了更好的地方，咱们第八舰队永永远远都是你的娘家人。”
叶孟言没有回答，但是工作更加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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