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空阵
猫与猫头鹰都专精捕杀老鼠。而两者之间可有怎样的因果关系？
好不容易终于逃出了危险的顶蜂群围，安洱强忍着身上发作的几处螫伤，那灼热的剧痛，几乎有如被烧烙焦开一样，他带着因此晕眩、以及泡水过久的虚寒身体，往茂密的林中逃窜。
他身上的泥巴仍在，那是保命的护符，一旦卸下，身上被泥水阻绝的蜂螫与化学气味，就会散播开来；他无法保证自己已经逃离牠们，因此仍以泥身进行逃途；这样即使顶蜂们再追来，也很难伤到他。当时，也是因为被水蛭给吸上，所以才决定离开水池中，不然大可继续耗下去，至少还能灭去顶蜂许多数；虽弃舍完美的坚垒是个可惜，但要是他再这么给水蛭吸下去，血一定也会从越来越多的伤口在水中流失，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若更考虑蜂毒甚至可能危命。
但这也让他无法立时处理螫伤，也无法脱除湿冷的身体包覆，更无法将可憎的水蛭祛除。但为了不再被追击，他判断目前必须忍住这样颓惨的情势。
边忍着生理的苦痛而赶着逃亡之路，持续的穿梭在林叶、枝丛间，安洱吃力又不得不持续地找着，他这次的目的地也是水，还是真正有水流通的流域。
大半小时过去了，安洱已然头昏体疲，但仍然强挺着剧痛与不舒服，踏向前路。没过多久，当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绕到路或者稍微走偏时，水声却也依稀听见了，即使他有些怀疑是否幻听。
来到河边安洱就不支倒往浅水，顺势滚圈来将身上的泥泞洗去，然后拔掉那些可惧蜂刺，接着又拿出了一小瓶盐，把吸附腿上、臂上的水蛭给弄撒脱，才敷药治疗各个伤口……
「幸好牠们没跟来，不然我可没时间治疗就又要遁水他方了。终于可以暂时喘息了我……」他坐在河边一处随时可以跳下水的小岩块上，吃了点止痛药，静静的嘘缓与等待治愈。
快到中午，他的情势好转不少，起身沿着河边找了些食物，并用线饵拖了静水处个两只大螯喇蛄，火烤便吃了。
眼前火水映烁，安洱边吃边想：「现在我有火有水，基本上就能以对付那些该死的胡蜂们了！火能够攻击、或者防御，水能够保护、甚至反击，攻守皆具，端看如何使用。所以只要我一直留在河边，就绝对确保最基本的防守无忧。很好，最佳防守战略有了，但…我可不能一直守下去…」
是以他想如何能够对付那些不明究理的来袭，…「火，只要有能够任意放火…或者施以大量火焰的道具，就能一次将迎面来袭的蜂群烧尽！但是，我身边并没有大量那样的酒。可恶……」
就在他休息与思考间，他的黑嘴鸮被他早前以桦木哨子不时地传唤而飞来了，他摸摸肩上的鹰头，道：「好孩子，这样远你都能接收到并且过来呀！好，你先自己去玩吧。」
接着猫头鹰飞走，但一会就飞回来，而嘴上叼着一只死鼠。安洱笑道：「看到我吃午餐，你也饥饿了吗……」
安洱视线穿过河流，远望着对岸的无尽密林，心中开始沉想：「传说，猫头鹰是从猫转化来的……猫，能在黑暗中视物、并听出极细微的动静，以轻柔无声的脚步潜行，瞬间就能发动快速跃进，横绽的胡须能侦测侧来之物，尾巴能平衡与调节高机能的动作转换，灵动的腰身与四肢可以从任何姿势安全落地，锐利且敏捷的前爪轻易就捕杀猎物………」
「然后，因为‘某种原因’，猫成为猫头鹰！但是，仍保有敏锐的听力和夜视力、甚至还要更甚，并且附带进化了比猫还柔软多角度的颈部，为了让眼耳两样知觉器官的运用更完整；猫猎杀时毫无声息的迅捷依旧不变，而且还更加迅疾、广泛、无法防范！因为变成了从空而来。」
安洱看看黑嘴鸮，不觉自道：「不管是寓言、是荒想、是无稽…。但是，猫为什么会变成猫头鹰呢……？传说中，猫就是为了捕捉一种专门挖洞在树上的树居老鼠，才会逐渐生活在树上，最后就变成了猫头鹰；而那种树居鼠也早被全灭了。还有一个是，寡树草原的猫为了躲避狼群的追杀，时常爬上树，终于产生了飞行的能力……」
「一个是为了捕猎，一个是为了躲开天敌。即使已经产生这样大的变化，两种不同的掠食者依然不变地捕捉老鼠，彷佛万年、亿年的咒怨。不过，如果猫真的和猫头鹰有莫大关联，那么我已经想到为什么会变成猫头鹰了！」安洱望着天空，又看看猫头鹰，似乎想出什么了。
午后，安洱入水随着水流而游移，目的是为了离远自己卸下一身泥的停留所；他不敢保证那不会引来顶蜂，因此利用水来移动，是最妥当且容易消除气味的方式，这是水池作不到的。
偶尔被冲刷到缓和的浅水流时，他仰头看看天，道：「我有把握脱开牠们了。」他游开了好些距离后，上了对岸，把衣服弄干点，就开始生火，并且接着检查自己被螫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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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快看！」……在林子处，有十多个蛊毒一派的教众们，其中几人手中有条丝线，线的另一段却竟是被绑着而不断往前飞动的顶蜂！
「真的形成了一场恶战，这就是传闻中无法防范的飞蛊！」他们逐渐来到了一个水池前，沿途只见越来越多的顶蜂尸体掉落在地上。他们快来到池子边时，便也收起了牵引用的顶蜂，接着逐渐看清楚池子上的许多顶蜂尸体，尤其是一团浮着的布边缘，竟然到处都是或死或挣扎的顶蜂！
一个年长的老人道：「小心点，行动缓慢点，虽然我们有防范，但也别太接近牠们！」
谁也看出这历经过一场生死血斗，但…还持续着么？水池中的那敌人，是否还活着？
「想不到啊！他竟能打倒这么多的顶蜂。」一个老者神经质似的环视脚边和水池处而道，这老人正是左主教。
几分钟内，众人感觉奇怪，似乎未见人影或呼吸管的痕迹，左主教也疑心：「难道他死了？不对呀，死了也该浮出来吧。」便下令：「几个人，慢慢的，小心的，往池子边缘移动，看一下水中、附近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十多分钟后，却都没有人见到任何人影。左主教甚为心惊：「他竟能逃了！？从这样的绝杀中完全脱开！他运气这么好，刚好得到水池吗？！…不！我们一路追踪过来，证明他是从不远处往这过来的，中间还解决掉一些顶蜂……这对手到底…是什么人？！」
接着，尽管发现了安洱用泥身爬地遁逃的可疑痕迹，但他们仍跟随顶蜂行动；僵持与等候许久后，池边的顶蜂开始有了反应，而左主教也下令释放更多顶蜂来增补蜂群量。
……
却说某处的林子中，有一老一中的两人正品尝野花泡的茶。那中年人道：「何以右主教大人能这样好整以暇的？」
「呵，一旦飞蛊成功发动，除非我们收手，不然很难阻止得了这个空之死阵；其实要收手也不容易，不过我们的人已经派出去捕捉了。不管是不是能找到活着的敌人，唯一不变的是，一定能够找到他所在！而只要还没捉到，或者找到些顶蜂的尸体，那么就会再增加释放的量，然后依然追踪，反正最后势必能找到。」
＊＊＊＊
下午，河边的安洱再度遇上了顶蜂杀阵…「还真的来了呀！牠们果真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找出我！而且这迎面来袭的数量更多了，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这是外围视线开阔许多的河畔，河的对岸处清楚可见那为数至少三、四百的群蜂们扑来，这也让安洱心中更有个底，他也翘起了嘴角，笑：「而我的战术也成功了！」
「呼呼呼」地，火把一只只飞往蜂阵，许多蜂只被连带的热气扫落或翼软，阵行也大乱。
安洱又扔出了最后一火，便跳将入水，心道：「跟我预期的一样，完美的战果，不但打落了许多，火也不会烧到树林，最多落在岸边。这下我可以确定了，牠们不但将我当成目标，而且真有某种能力、能找我得出！」且战且退，安洱完好地削减敌数并撤走。
安洱又漂移了三公里后上岸等候，便再度遇上找来的蜂群，并且又运用同样的战法脱身。反复数次和不同距离，他以此评估出状况下蜂群追来的时间。
最后，就再也没有攻击了，因为一来到黄昏，蜂儿们也就必须休息。快要傍晚时，安洱吹出的哨子终于唤出了他的猫头鹰，只见黑嘴鸮在略暗的上空中盘旋了几个起落，就回到安洱肩上，而安洱喜道：「找到了吗！太好了！」
……
当天下午较晚时，追捕者们也来到河岸，见到安洱生过火的痕迹。一个教徒道：「沿着河水，对手看来完全找到必胜之道了！」
左主教摸摸须，道：「哼，那只是他所认为的！实际上，我们更加接近他了！反正他离不开这条河，明儿午前，该能在河中逮获他！」接着他们沿河往下游持续搜找，直到天黑。
隔天清早，一队人已先被分配提前赶往下游搜索；余下的作些准备，喂些蜜汁给携来的顶蜂们，度过这些还不够暖的时间，然后逐渐等到顶蜂们开始暖翅后飞行，渐渐群集空中，准备继续追剿。
而那队先往下游去的人马，行大约十多公里处，找到了安洱曾在此待过的迹象……「找到了！这证明他在这生过火！」
一个漂亮的女子捡了根烧过的树枝，细探后才道：「看这燃枝，并不含水分，这表示这些不是昨晚燃烧过后的，不然应该会沾到露水，所以这是他早上才生的，就是说他不久前还在这！我们走。」
一个队上青年偷问了一旁的一个前辈…「这姑娘是谁啊？」「好像有点来头的，是吗……」「我问你啊！」
他们继续前进，后面的追踪母队也不断推进。三小时多后，他们却都未有发现到安洱的踪迹！那女子突然就放出一只顶蜂，那青年便问道：「为什么要放顶蜂出来，不是都知道沿着河流就能找到他了吗？」
那女子引着那只正在寻找化学信号的顶蜂，走了几步，才道：「依照先前的进度看，昨天对方从最初的水池来到这河水中，两次战斗间可能就花了将近半天！但现在不过一个早上不到，我们却都还追不到他踪影！而我们在上游、又是从后追击，所以应该能先发现到他的。所以，应该是他行进的速度突然很变快！但是这比较没道理，他没必要这样作，除非他发现或想到我们正在追赶。或者，他反而从下游处发现到我们，因此暗中绕到我们后方！不管怎样，为了证实他还在前方，我们都必须放出顶蜂作指引。」
走将许久后，顶蜂都朝着下游方向，他们也因此松了口气，女子边沉思、边道出自己所想的：「看来似乎是对方加快了速度，难道他能想到我们可能已经前来追击了？或者他索性跳进河里，想说能大举遁开很大的距离……我们已经没看到地上有生火的痕迹了，他难道都没在生火了？他到底想干么？」
又一个青年不由的偷问旁人：「你知不知她什么人？」但似乎没啥么人知道。
到了下午，他们手中的顶蜂开始有变化了！是往河的对岸方向而去！他们当然知道安洱既然会入水，自也可以在对岸上岸，但却没理由说会让顶蜂不往下游飞动的！
那女子俨然成为了领导人了，她陡然高声道：「糟糕，他发现我们了！所以放弃河水，走往丛林！」
一个青年问：「放弃河水！可能吗？」「可能的！因为他先前看来有甩开很大一段距离，我们频频赶路还追不到就是证据。所以他想先甩开我们而离开河流，再另想办法对付始终会追来的飞蛊！」其实，安洱并非为了甩开他们而离开河流，虽然安洱也凭借猫头鹰而得知后有追兵。
前方这队伍于是决意跟着顶蜂的指引走。另一边，后方母队的顶蜂也在稍晚些转向往森林去；而左主教也不断下令：「快，再放出，留个几十只就好，这次他终于离开河了，我们不断分批释放，这样追踪和猎杀的速度更快、层次更多，这次看他离开河边要怎么应付，我不能忍受那臭崽子了！」
两队人依照顶蜂指引而进入森林处，不断向安洱所去的地点迫近。时间渐渐走到邻近黄昏的时刻……
「还没找到吗？」密林中，已呈疲态的左主教老人家问旁人。
「还没啊，飞蛊还在移动。」「哼，我知道对方主意了！想把我们引入森林中，拖到晚上，然后自己趁夜赶路，好在早上时回到河水边，就能分化我们和飞蛊，然后再在河边对付飞蛊！」
黄昏，然后就要傍晚了……
「可恶，他到底想干么？为什么会进来树林中？」那漂亮女子所带领的前头部队，拖着疲惫的脚步开始寻找休息地点。
她虽万分不解对方战术，但顶蜂已经难再追踪了，仍只有停下今天的行程，准备过夜。就在她恍神之间，却看到一个小黑影掠过树枝之间……
她本不在意，也知道那大概是什么……但是接着又一黑影闪过，却突然让她想到了！「啊！那个，那个东西……」她忽然地大叫，众人全都惊讶与不解地看她，还以为她要因为追不到敌人而迁怒或发飙了。
那女子却只是摇摇头，抬头看着相当乌暗的树层，喃喃低语：「原来如此！难怪啊，难怪他会进来这里……真的…是个能够操掌森林万物的高手！」她环顾众人，问曰：「你们说说，这世上什么是会飞的？」
会飞的动物，就只有鸟类和大多数的昆虫。还有一个例外……
蝙蝠，是群居性动物，白天睡觉，在黄昏起才会出外猎食，一般性好猎食昆虫、飞蛾。
森林中一个蝙蝠洞前，尖啸声起落无数，安洱不费指掌地完成了他歼灭飞之蛊的绝杀空阵。
「只要时间将近黄昏，在这样浓密的树林内，蝙蝠也等不太到傍晚就会出来觅食；而只要站在这洞前，不管来几批胡蜂，都伤我不了！」他压压猫头鹰的头，笑道：「多亏了你，帮我找到这些也和你们的始祖一样、一起进化出翅膀的飞翔怪鼠。看在牠们是帮我的分上，就忍着别对牠们出手吧。」
为了来到这，为了不被飞蛊太早追上，安洱不但昨天水遁多次，好观察与推算飞蛊再度追来的时间；更在今早大举水遁相当长的距离，好拉开自己进入森林所能拖延的时间。这些为实践空阵策略的努力，终也得到胜利战果。
「猫特化成猫头鹰、鼠演化成蝙蝠，真正的原因都是一样的，也就是…懒！」他看着无数飞舞的蝙蝠，又道：「猫因为太懒了，懒到连捕抓老鼠都懒，只想坐享美食，因此长出翅膀；在树上白天打盹，晚上就等着地上的老鼠出现、再下去猎杀。老鼠因为太懒了，懒着去寻找食物、捕捉小虫，因此也长出翅膀，倒掉树枝下而迭翼呼睡，直到傍晚才出来捕捉飞舞的虫子。只是不变的是，不论是猫头鹰或猫，都捕捉老鼠；而即使有了翅膀和超敏锐听力，蝙蝠对上夜视无敌的猫头鹰还是技下数筹。主动与从动关系，依旧如前。」
他也不觉地自嘲道：「呵呵呵，也许是太过夸大了，不过蝙蝠和老鼠应该有个比较接近的始祖才是。」
翼手目所以为哺乳类中种类第二多者，正因为其祖是第一多的囓齿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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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第十七章．金蚕
将要动员的蛊毒教。
被释出的金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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