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老兵不死
第二百三十一章 老兵不死
夔州水域，河中沙洲。
“咳咳咳！”
四处漏风的营寨之中，老将裹紧了身上的袍子，看着手心咳出来的鲜血，攥住了拳头。
夜风凄切，让他的全身麻木，本就病弱的身体更加僵硬。
手指黏住桌面上的纸张，油灯的烛火随风摇曳，就像是他剩余的生命之火。
“几更天了？”
白常之的声音沙哑的可怕，寒冷摧毁了他的声带，让他已经无力支撑长久的消耗。
更何况，他已经两天没有正儿八经睡过了。
“郎君，已经三更天了。”
帐外，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卒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口中说着。
“咳咳咳——都这么老了，还叫郎君，三哥，你也不怕被外头那些小伙子们听见。”
白常之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热汤，还有心情开玩笑。
“郎君，你在我老三心中，永远还是那个京城纵马、安乐坊狎姬的顽劣少年。”
白三干巴巴地开口，脸上露出了一丝追忆，一口黄牙让白常之有点儿出神。
白三是他白家的家生子，通俗来讲就是家养的家丁，三代上下都是侍奉白家的。
从十六岁那年，他就跟着白常之了，看着他承袭爵位，上了战场，看他一步步走到大将军的位置。
“我看今晚还是让你太闲了，都会嘲弄我了。”
白常之佝偻着身子站起身来，缺乏休息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白三扶着他的胳膊，只觉得像是搀扶着一根干柴，忍不住劝说道：
“郎君，今夜那独孤老贼还算安生，不如就消停一晚上，你也得休息了，不然吃不消啊。”
“不行，为将者不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身上，这是大忌，你难道不明白吗？”
白常之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可是外边的那些年轻战士们都在等着他。
“行吧，知道郎君勤勉认真，我从沉船之中找到了一件战袄，改成了披风，你穿上吧。”
白三从身后的包袱之中掏出了一件破破烂烂的披风说道。
自从战船被击沉之后，他们这半个月来缺衣少食，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若不是白常之威望甚高，恐怕早就有逃兵了。
不过现如今也快了，这河中心的沙洲之上，花草树木本来就少，他们带的干粮也撑不了几天了。
“有心了。”
摇了摇头，将脑海之中的杂念踢出去，白常之伸手披上了这件简陋的披风，点了点头。
实际上没有什么好巡视的，拢共方圆不到两百米的营寨，一眼可以望到头，他一路走来，所见的士兵尽皆低头。
他们的目光都放在了面前的白常之身上，无论陷入何种境地，他们都无悔，这是萧逸带给他们的改变。
曾几何时，他们不知道为何而战，但是如今在萧逸不遗余力的宣传之下，他们知道了家国同构，知道了国家为先。
“今夜独孤武那个老东西到现在还没有动手，肯定有问题，咱们都得瞪大了眼睛，不能被那老东西偷袭了。”
白常之像是普通的老卒一样，凑到了营寨门口的火堆旁边，拍了拍身侧这些底层士兵的肩膀。
白三在旁边，手中提着刀，警惕望着四周。
“放心吧大将军，俺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这些魏人进了江水就是软脚虾，没有马，他们什么都不是。”
这些年轻的将士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却有一种强大的信念。
“好！”白常之点点头说道，盯着面前的火光久久出神。
沙洲旁边是一片片庞大的芦苇荡，即便是经历了半个月的战火洗礼，这片芦苇丛依旧高耸。
独孤合戈领着麾下的敢死队，死死盯着远处的灯火，咬着牙。
“少将军，那老东西现在还在营寨门口，没有去休息，对面三千人把手要道，找不到机会。”
旁边的副将诉说着进攻的难处。
“行了！”
独孤合戈压低声线，呵斥了一句。
每天晚上，他们都回趁着夜色偷袭沙洲之上遗留的部队。
只不过收效甚微，一方面是夔州的魏国部队也没有多少人，另一方面就是魏人不善于水战。
会游泳的就没有多少人，一来二去，对面也就弄清楚了魏军的底细。
只是，独孤武不可能忍受这样的情况维持下去，白常之是梁人的大将军，弄死他一定可以沉重打击梁人士气。
于是乎才有了今夜独孤合戈的孤注一掷，他的背后，足足五千兵。
人人口中含刃，身上穿着轻便的皮甲，等候着雷霆一击。
“继续等着！”
望着远处的营寨，独孤合戈摇了摇头，他要像草丛之中的毒蛇，在合适的时候发出最有威慑力的一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白常之也没有等到魏军的袭击。
守夜的士兵们已经眼睛都睁不开了，下一批轮岗的士兵已经来到，营寨里面炊烟袅袅升起。
“快早食了，郎君，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白三推了推坐在原地的白常之，老将意识已经模糊，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伸手在白常之的额头上摸了一把，很烫！
“快！扶将军回营，不得有误！”
白三心中一惊，看着身旁关切的几个士兵，沉声说道。
“是！”这些士兵点点头。
门口的嘈杂声传到了远处的芦苇荡中，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夜趴在水里一晚上，独孤合戈依旧瞪大眼睛，不敢松懈。
终于，他看到了曙光！
“吹哨，杀敌！”
独孤合戈从河岸边的污水之中站起身来，拔出了背后的长刀。
呜！！
一声凄厉的哨声响彻周边，整片沙洲都沸腾了，芦苇荡里面的各队魏军同时起身。
四面八方的箭矢直接将营寨周边巡查的士兵钉成了刺猬。
“敌袭！”
梁军这边儿刚刚反应过来，白常之已经睁开双眼，一阵天旋地转。
他扑到了火堆旁边，伸手抓住了炽.热的炭火，手中强烈的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
“敌军上来了！快回各自岗位防御！”
他站起身来，佝偻的身体内好像蕴藏着无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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