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只是凋零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只是凋零
“郎君！”
白三上前握住了白常之的手，随后用身上的布匹包裹住了伤口。
“杀梁人，擒拿白常之者，赏万户侯！”
芦苇荡之中汹涌而出的敌军看呆了营寨里面的众人，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魏军第一次投放这么多的兵力。
“下方至少五千人！郎君！守不住了，咱们走吧。”
白三久经战阵，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大致的人数。
“走？走去哪儿？”
白常之摇了摇头，眩晕感再一次涌上来，他的喉咙发紧，伸手拿过一把钢刀，扯下了背部的披风。
远处天边，鱼肚白渐渐泛红，朝霞初升，就像是如今的梁国，拥有无限的未来。
“三哥，今年你多少岁了？”
“郎君忘了？俺比郎君大一岁，今年七十三了。”
白三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言语之中颇有些感慨，人生一世能够有古稀的寿数，也算是老天保佑。
“哈哈哈！是啊，老夫也有七十二了，活够了，多少年没有亲自上过前线了，三哥可还记得我白家刀如何使？”
白常之说着，深吸一口气，清晨的风带着薄雾，一同入肺。
恍然间，他好像回到了五十年前。
“愿为郎君先锋！”
白三怔愣一瞬，停下手中动作，身形笔直行礼，从身后的包袱之中取出一杆陌刀，大喝一声。
“好！儿郎们！”
白常之此刻再没有刚刚的病恹恹，声音反而中气十足，传遍战场。
“人固有一死，老夫今日为国尽忠，不求有功，但求无悔，有想过命的，老夫为你们殿后！”
说完，纵身一跃，跳下了本不高的寨墙，落在了一个魏军士兵头顶，力劈华山之下，大好头颅已经飞出。
“郎君莫急，老三来也！”
白三看的眼热，大喝一声，头顶白发此刻在阳光之下染成金色，老兵永远不死，只是化作了凋零的花。
这一刻，原本颤抖的手再次挥舞沉重的剑刃。
背后的三千禁军都是热血儿郎，怎么可能看着他们的大将军殿后，心中怀揣着必死之志，进行了反冲锋。
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竟然给魏军蓄谋已久的攻势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摧毁。
然则哀兵虽勇，却也只是昙花一现。
在砍下敌军第三颗头颅的时候，白常之的刀钝了。
他可以精准地将刀刃送进敌人的脖颈间，却无力拔出长刀。
寒光闪烁，远处的几杆长枪破空而来。
噗嗤！
枪尖入肉，白常之缓缓眯上眼睛，只见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拦在了他的身前，白三的口中吐出几口鲜血。
胸前流淌出了他的五脏碎片，他张口想说什么，却无能为力，只能奋力抬手将手中陌刀递给了他。
“三哥……”
白常之伸手，接过了陌刀，口中喃喃一声，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
“黄泉路上你也要为我探路，真是着急，不要走远，老伙计随后就到了。”
踏着地上的残肢，他尽情挥舞陌刀，沉重的刀身压的只穿皮甲的魏军纷纷退避。
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白梁军！家父独孤武，已经在夔州城内翘首以盼，若是您能够弃暗投明，加入我大魏。
不仅您能够活下去，就算是您麾下的这些人也能够荣华富贵，我家陛下也会以礼相待。”
独孤合戈此刻拨开人群，手中提着一杆铁枪指着面前的白常之说道。
“哦？独孤武有个好儿子，这一次确实是老夫输了。
但是，你小看了我白常之，老夫纵横一生，从未卑躬屈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来吧！”
老将一马当先，不给对方任何劝降的机会，整个人宛若猛虎下山一般冲到了独孤合戈面前。
独孤合戈也是久经沙场、条件反射之下开始挥舞大枪，白常之虽然经验丰富，但是拳怕少壮。
如今衰老的身躯承载不住最后的火焰，仅仅三招之后，铁枪穿胸而过，白常之手中陌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嗬~”
痛苦的喘/息声在他的口中发出，就好像是天地之间最后一声叹息。
独孤合戈抽枪而立，这位大梁顶梁柱、大将军白常之，于神武二年正月初四，死于夔州城外沙洲。
“杀！”
眼见大将军已死，原本剩下的众将士纷纷冲到了魏军跟前，发起了决死冲锋。
这一仗，缺衣少食、被围困半月之久的将军，换来了装备齐整、蓄谋已久的魏军伤亡将近两千人。
“回城中报捷，另外，厚葬这些士兵。”
独孤合戈眼中幽光闪烁，但是心中也不免松了一口气，白常之果真老成持重，但是却挡不住大魏兵锋。
如今后顾之忧已经消失，是时候东进了！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梁京方向，天空之上，紫气东来……
当萧逸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当他急行军从南中赶回锦官城的时候，迎接他的并不是鲜花掌声，反而是警惕的军队。
“陛下！”
城门口，青雀和刘亮二人迎接归来的萧逸，但是脸上都带着勉强的笑。
萧逸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还没有下马便急匆匆询问道：
“前线战况如何？夔州那边儿有消息传回来吗？”
“锦衣卫密报，夔州独孤武的长子独孤合戈于三日前杀大将军于江中沙洲。”
青雀的声音颤抖，她清楚的知道，白常之对于整个梁国，或者说对于萧逸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说什么？！”
萧逸一向处变不惊的神态终于破功，他压制着心中的五内杂陈，挥挥手让身后的军卒自行归营。
随后在千牛卫的护卫之下回到了锦官城的皇宫之中，才看着两人，虎目含泪，压着嗓子问道：
“大将军，当真殉国了？”
“千真万确，昨日接到消息之后，王双、容止二位指挥使就去巴州和禹州防备魏军西进了。”
刘亮点了点头，低垂着眼眸。
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萧逸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了曾经的过往。
白常之，和司徒任光一样，都是最早站出来支持他的人。
“独孤合戈？”
他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像是要咬碎了咽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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