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世道莫轻论,不过作土尘
天心殿上,此刻尚在玉霄宫前辈们尽数齐集于此,在大殿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而今的修真界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是万人眼中所景仰的前辈高贤。
只是此时此刻,齐集在这仓皇之间修复起来的天心殿中,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几分阴沉。
他们这一辈人,即使曾经是仙隐峰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弟子,经过这么多年的成长,也成为了玉霄宫中的中流砥柱,支撑着这座屹立了千万年的古老门派,如今,身为一门核心的掌门却无故失踪,一门重心的圣殿又被无故捣毁,无论是谁,都从内心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也许是仙隐峰上平静的日子太久了,平静得太久之后,总会发生一些或大或小的事情。
“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声过后,紧闭着的天心殿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隙,堪堪足够一人通过,凌子虚与楚青阳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大殿之中,刺眼的光芒将昏暗的殿宇照得蓦然一亮,三清浮雕上,那尚未被抹去的裂痕显得如此的突兀,触目惊心,似是无声的冷笑着,嘲讽着大殿上渺小的众人。
楚青阳进得大殿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殿门紧紧关上,再三确认之后才向着立在大殿正中的众位前辈点点头,走上前去,朝着众位长辈微施一礼。
“青阳师侄,此刻便不需那么多繁文缛节了。”脾气最为急躁的玄夜当即挥挥手,微微有些不耐的说道。
楚青阳默默的点点头,目光自众人脸上飞快的转过,却见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阴翳,楚青阳心头微沉,知道多半还是无果,但还是不死心的开口问道:“青阳今日照例于主峰上下搜索,依旧无所收获,不知众位前辈可有寻得掌门真人踪迹?”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凌子虚看了看左右面现尴尬担忧之色的同门,心头微微一叹,轻咳一声说道:“青阳师侄,这几日间我们寻遍了仙隐峰群山上下,几乎掘地三尺,却始终未曾寻得掌门师兄的丝毫踪迹。”
“原来如此。”楚青阳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声说道:“不知当日天心殿上究竟发生何事,大殿竟会损毁如斯,恩师也不辞而别,踪迹全无,此番变故,不知道还能瞒住多久。”
“瞒不住也要瞒,如今玉霄宫刚刚成为天下修真第一,幻星宫,静禅寺必定不服,而此刻魔门更是越加虎视眈眈,若是门中有变的消息泄露出去,只怕会有无妄之灾。”主持过玉霄宫天下会武盛会的玄震略略沉吟,方才无可奈何的出声说道。
“玄震师叔所言极是,眼下最为紧要的是寻得恩师踪迹,此事还需众位师叔协助。”楚青阳轻轻点了点头,朝着众人躬身再拜,诚声说道。
“此番寻遍仙隐峰群山也未见师兄踪迹,只怕师兄已不再仙隐峰上,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我们又该去何处寻找。”玄夜眉头一皱,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玄夜师弟,如今我们亦是无可奈何,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凌子虚伸手拍了拍玄夜的肩膀,轻轻摇头劝解道。
“哼,如今师兄一日比一日奇怪,本来十余年前大事若成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只怪……”
“够了,玄夜师弟,你说得太多了。”凌子虚猛然提高了声音,瞪了一眼犹自忿然的玄夜,眼神蓦然之间也凌厉了几分。
玄夜心头陡然一沉,自知失言,转头望向楚青阳,却见楚青阳却专注的注视着身前的三清浮雕,似是毫无所觉一般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道:“祖师雕像损毁得这般严重,究竟该如何才能修复如初?”
凌子虚望了楚青阳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淡淡的说道:“我在此也无所事事,还是尽快去寻得掌门师兄为妙。”
说罢,凌子虚当先便拂袖出门,玄夜,玄震等人闻言也纷纷告辞离开,很快的,整片大殿便人走楼空,空空荡荡的阴暗大殿中,浑然没有仙家圣地该有的庄重威严,反而弥漫着一层化不开的诡异气息,让人莫名的不寒而栗。
整个大殿中,此刻只剩下了楚青阳和始终沉默着没有出声的范雄,范雄先前一直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任凭众人争论不休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众人离开之际他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打算,自顾自的站在那里,他周围的光线,似是比本就昏暗的大殿还要阴沉,他的表情在朦胧中捉摸不定,诡异得令人心中有些发寒。
楚青阳依旧望着满目疮痍的三清浮雕,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三清为道家之祖,此番祖师雕像损毁,与我辈实乃大不敬之罪,如之奈何?”
“雕像损毁,除了我们,又有谁看见了,修好之后,门中上下知情之人又有谁会四处宣扬曾经的损毁,再过些时日,这些知情之人又有谁会记得他曾经损毁过。”范雄的嗓音有些低沉,隐没在阴影里,浑然没有往日在弟子间为老不尊的模样。
楚青阳没有回过头,依旧望着满是裂痕的三清浮雕,只是眼中的光芒,在一刹那间,陡然亮起。
“世人都只看见光鲜亮丽的表象,谁又会知道,浮华盛世背后,究竟经历过如何的破灭与绝望。”楚青阳声音显得有几分飘忽,似是无心感慨又似是刻意而为的叹息道。
“世人只需要看到应该看到的,若是能够让世人看到那浮华盛世,过往如何,又何必去在意。”范雄依然淡淡的说道。
“但毕竟三清始祖,岂能亵渎天威。”
“三清雕塑,本不过是黄土一抔,被千万人所踩踏,不屑一顾,塑做雕像之后,顷刻之间时来运转,高高在上,受万人香火,享千世膜拜,然而世道纷纭,碎裂毁坏,总有天命注定,不过返本归元,重新变作那一抔黄土罢了。”
楚青阳陡然沉默,转过头目光灼灼的望向隐藏在黑暗中,显得高深莫测的苍老身影,嘴角轻轻的泛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盛衰更迭,本是天地至理,然而我辈修行,却是逆势而为,与天争命,是否无论如何修补维护,终究逃不脱千疮百孔的命运。”楚青阳上前一步,伸手抚过眼前满是裂痕的三清浮雕,淡淡的说道。
“长生何如,我从未见过,命运何如,我也未能预知,你我不过凡夫俗子罢了。”范雄沉默良久,方才嘿嘿一笑,有些颓然的叹息道。
“范师叔故意迟走一步,不知有何见教。”楚青阳转过头去,朝着范雄深深施礼,抬起头来望向范雄,眼中满是莫测的光芒,隐隐有几分戒备。
“非也非也,我不过是垂垂老矣,行动不便罢了。”范雄却是莫名其妙的嘿嘿一笑,笑声中却莫名的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沧桑。
范雄笑过一阵之后,突然抬起头来,整个人的气势也在刹那间凌厉了起来,似一把蒙尘千年的神剑,陡然破开桎梏,绽放出耀眼不可逼视的光芒来。
“青阳师侄,我只想知道一事?”
“范师叔请说。”面对着陡然凌厉的范雄,楚青阳脸色却是丝毫未变,不慌不忙的高声应道。
“玉霄宫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或者说,是那些不该被记住的事。”
“该知道的我自然都知道,不该被记住的我自然也不会记住。”楚青阳深深的望了范雄一眼,从容不迫的回答道。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无声的沉默对峙,昏暗的大殿在诡异的气氛里显得愈加的阴森,更多了一分迫人的肃杀之意。
范雄突然身形一动,在下一瞬间突然来到了楚青阳的身前,伸手搭在楚青阳的肩上,身上凌厉的气势也在陡然之间消散无形。
“天心殿毁,三清像碎,玉霄宫恐有剧变,稍有不慎,千年基业只怕一朝倾覆……”
范雄顿了顿,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嘿嘿的笑了笑,转头向着大殿外走去。
“你很好,很好,嘿嘿。”
飘忽的话语,忽然在楚青阳耳边响起,楚青阳全身陡然一激灵,急忙转头望向殿门方向,却见范雄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范师叔修为竟是如此高深,即便我全力以赴,恐怕也难有还手之力。”
“玉霄宫千年底蕴,果然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楚青阳心有余悸的以手抚胸,长舒一口气暗自叹道:“只是他今日一番常态,究竟有何用意。”
转过头去,楚青阳望向身前伤痕累累的三清浮雕,在昏沉的光线下,早已不复往日间神圣威严,高高在上的模样,莫名的狰狞间,更有几分无奈和苍凉。
“虽然你们不过是一抔黄土,只是你们这抔黄土却非比寻常,若是修不好,只怕又要再生事端。”
楚青阳望着眼前的浮雕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天心殿,将殿门仔细关好之后,楚青阳方才沿着大殿前高高的台阶一步一步的朝着迎仙台上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艳阳高照的午后天空早已阴云密布,凄厉的山风咆哮着,嘶吼着飞越过群山,沉沉的黑云汹涌着压下来,整片天地,一派山雨欲来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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