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回 万念俱灰不言情 心怀牵挂赴淮南1
一百里外的集镇上,高胜和盈盈入住了一家客栈,来不及缝制新衣服,高胜寻和盈盈身材相似的女子借来一件干净的旧衣衫,让盈盈权且应对,又让店家将盈盈的湿衣服拿去烘烤。
现在,盈盈穿着一件粉色衣衫,与高胜在客栈内小院的石凳上谈心。
高胜瞧着盈盈,道:“人们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我看该是衣装靠人,不是人穿着怎样的衣服人变好看了,而是衣服穿在怎样的人身上衣服变好看了!”
高胜在夸自己好看,盈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高胜说:“其实,你没有必要悲伤,段世昌这样的人,仅仅是聪明而已,他根本配不上你的爱!”
盈盈怅然道:“不知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有很多不好,却偏偏念着他的好,我是不是特别的傻?”
高胜道:“不是你傻,而是他傻,这世上有两种傻瓜,一种是不懂你的好,一种是不知珍惜你,他两样都占了,他还不傻吗?”
盈盈叹道:“他不傻,只是没有认真!”
傻不可恨,不认真才伤人。
高胜道:“世上不剩下段世昌一个男人,他不懂你的好,我却懂,他不知珍惜你,我却知,只要你给我哪怕一丝机会,我一定做得比他好十倍、百倍!”
盈盈沉默良久,却摇了摇头。
高胜问:“你不相信我?”
盈盈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相信你。我曾经想过,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而不是他又会是什么情况,可谁叫老天偏偏让我遇到他并深深地爱上他。现在,我脑子里装的全是他,我若答应你,是在欺骗你。我秦盈盈,要么不爱,若爱,一定全心全意的爱,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这是高胜的无奈之处,也是盈盈的率真迷人之处。
高胜说:“你只是现在不能答应我,我可以等将来。”
盈盈茫然道:“将来,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一腔真情连连受伤,我已经不敢再去爱了,像一个瘫痪的人,只想好好静一静。”
高胜说:“那就好好静一静,让时间洗除过去的忧伤!”高胜缓步走开了。
夜真的很寂静,可一旦静下来,那些记忆的魔鬼就肆无忌惮撕咬盈盈的大脑,全是他的身影,张牙舞爪,嬉笑怒骂。很快,盈盈又疼得泪眼汪汪。
哎,傻丫头,你的心伤何时才能康复?
严嵩将一道折子呈给世宗,折子乃盐务官员和淮南地方官员联名所奏,状告徐璠罪行。如此写道:“臣等遥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去年盐道瘫痪,圣上命徐璠为都转运盐务司,自徐璠上任以来,我行我素,作威作福,刚愎自用,玩忽职守,我等奉劝不中用,敢怒不敢言。今走失官盐,官员异议一片,徐璠更公然强抢民女,当街杀人,目无王法,百姓骂声如雨。臣等恐毁皇上威信,失百姓民心,商议之后,斗胆先将徐璠收监,再奏请皇上定夺。”尔后是盐务与淮南要员的亲笔签名,共六位官员。
世宗览毕,气得横眉竖眼,将折子往地上一摔,道:“徐爱卿,你自己看你儿子做的好事!”
这事终于传到了宫中。学士惶恐不安地捡起折子,细细看过,与飞鸽书信内容吻合:走失官盐、强抢民女和当街杀人。
严嵩故作疑思道:“圣上,徐大人正气高雅,徐璠乃徐大人的儿子,照理不该这样,也许盐务和地方上弄错了!”
严嵩这可不是帮学士说话,而是把学士和徐璠捆绑在一起,学士正气高雅,徐璠不该这样,那么要是徐璠真这样,学士的正气高雅岂不就是假的了?
世宗怒道:“难不成盐务和地方众官员还能全部弄错!”
严嵩道:“臣以为,不管怎样都应当先将徐璠押回京城,详细审理此案,若徐璠是清白的,免受冤枉,若罪名属实,这——我总觉得这不太可能。”
学士心知,严嵩口上说着“不太可能”,心中却有十成的把握,一定人证物证都已备好,一旦押回京城,就是铁证如山,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学士赶紧说:“圣上,臣也认为犬子之案当详细审理,不过不是押回京城审理,而是派人去淮南审理,事发现场,人证物证更齐,真相也更易得到。”
押回京城审理,徐璠就相当于死人,而派人去淮南审理,万一真让他有了生还的机会呢?严世蕃立马反对道:“徐大人,你难道怀疑盐务和地方官员串通起来害你的儿子?”
学士还未回答,严嵩就冲严世蕃训道:“怎么说话的,这犯案的人是当朝建极殿大学士的长子,岂能马虎了事!”又向世宗说:“圣上,老臣也以为该派人去淮南审理此案,务必保证准确无误。”
学士恨啊,这严嵩表面上句句为自己说话,实际上刀刀把自己往死路逼。
世宗想了想,说:“好,那就让海瑞去淮南彻查此案,他擅于查案,刨根问底,一定错不了。”
严嵩道:“海瑞已去江西赴任,不在京城。”
世宗皱着眉头道:“海瑞不在京城,那派何人去为好?”
严嵩道:“此案主犯是徐大人的长子,徐大人必定十分关切,自当派徐大人信任的人去审理他才放心。”
世宗道:“徐爱卿,你说派谁去查!”
学士道:“臣想请圣上派段世昌去查。”
严嵩随即道:“臣也认为段世昌是最佳人选。”
其实,世宗想到的同样是书生。
世宗点头道:“那就着段世昌官升一级,任大理寺右少卿,领朕命即刻赴淮南彻查徐璠之案!”
严嵩道:“圣上英明,不过臣认为此案非同小可,还需派刑部官员同去,刑部左侍郎马东稳重细致,可担此重任。”
原来严嵩演的是这么一出,大理寺右少卿是四品官,刑部左侍郎是三品官,官高一级压死人,何况盐务与淮南都是严嵩的势力范围,段世昌未去就被架空了,还能查出什么真相?
但这样的要案,刑部和大理寺会审,很有必要,严嵩的说法完全成立,无以反驳。
学士说:“严相说得对,刑部也应派官员去,可是两人都去,到底谁为主谁为辅,得事先说好,免得到时起了争执。”
严嵩道:“当然以段世昌为主,马东为辅,徐大人认为怎样?”
严嵩竟说让段世昌为主,这让学士捉摸不透,可越捉摸不透,学士越觉得可怕。
学士谨慎答道:“此事需由圣上做主。”
世宗说:“那就下旨以段世昌为主,马东为辅。”
严嵩说:“这下徐大人可以放心了吧,如果令郎受冤,一定可以洗除罪名,不过要是查出来罪证确凿呢,可就有点难办!”严嵩瞥了一眼学士。
学士懂了,严嵩这是要一棍子把自己打死,他给了足够宽的路,其实是把自己封得毫无退路。
学士道:“若罪证属实,我必亲自治罪犬子,再告老还乡!”就算自己不告老还乡,严嵩逮到这样致命的把柄,还会放过自己?
严嵩故意劝道:“徐大人这话言重了,圣上的社稷还需要徐大人,何况这是令郎所为,又不是你所为。”心中却迫不及待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世宗道:“好了好了,这事等查清楚再说,你们先退下吧!”又对杨公公说:“去把段世昌喊来!”
学士和严嵩父子知趣地出了宫,杨公公自去唤书生。
书生来到宫中,跪拜世宗后,本欲向世宗告假一月去寻盈盈,尚未开口,世宗却将一本折子递给书生,严肃地说:“你先看看吧!”
书生看过折子,原来如此,难怪玉婉为什么突然会嫁给自己,乍一看她是希望自己救徐璠,实际上她是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让学士无法为难她,达成所愿。哎,玉婉啊玉婉,你也真是不容易!
世宗说:“朕、严嵩和徐阶三人都认为你是审查此案的最佳人选,你即刻和刑部左侍郎马东去淮南,这案子以你为主,马东为辅!”
书生道:“臣领命!”又说:“这事圣上下一道圣旨即可,却当面对臣说,想必圣上有话要对臣说。”
世宗道:“聪明,朕的确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书生道:“圣上请问。”
世宗问:“你可知此案非同小可?”
书生道:“臣清楚。”
世宗问:“你知道严嵩怎么想的吗?”
书生道:“臣知道。”
世宗问:“你知道徐阶怎么想的吗?”
书生道:“臣也知道。”
世宗问:“那么你知道朕是怎么想的吗?”
书生道:“臣不知。”书生既知严嵩和学士的想法,当然也知道世宗的想法,可他却说不知,这不是拍世宗的马屁,而是还有后话。
世宗沾沾自喜地笑了。
书生道:“臣想向您说说臣的想法。”
世宗说:“好,你就给朕说说你的想法。”
书生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如果严嵩胜,再无人可与他抗衡,严派的势力会更强,可谓一手遮天,纵使严嵩忠心耿耿,可严嵩老迈,还能掌控多久,其身后的人良莠不齐,难保不出乱子;如果徐阶胜,他离掌控朝政还很远,他需要继续依赖您的信任,此其一。近年来,严派的一些人倒行逆施,鱼肉百姓,百姓对严氏父子早已恨之入骨,如果严嵩胜,则百姓的怨气会更深,这怨气会由怨严嵩父子变成怨皇上,一旦受人扇动,极可能四处为祸;相反,如果徐阶胜,百姓会觉得长出了一口怨气,对陛下一定感激戴德,此其二。有此二者,臣的想法不言而明。”
显然,书生的意思是帮学士。其实,书生一直在这么做。
世宗说:“这么说,你是要站在徐阶一边了?”
书生道:“不,我只站在天理和民心的那一边!”
世宗笑了笑,说:“先查好案子,这两虎的是以后再说吧!”
世宗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他的决定是最影响严嵩和学士命运的。
世宗盯着书生,轻描淡写地问:“听说你把徐阶的小女儿娶了,可有此事?”世宗绝不仅仅是问这件事,和书生上面的话连在一起,就变成了“你不该是因为娶了徐阶的小女儿而帮他吧!”
书生答道:“对,臣娶了徐玉婉。”
世宗失望地说:“朕知徐玉婉国色天香,才华不凡,你一个年轻男人,有几分贪恋美色也能理解,朕虽然失望,却也不和你计较,可是朕得问你,秦盈盈呢?”世宗同样不仅仅是问盈盈人在哪里,而是说“朕给你赐婚的人你不娶,你竟跑去娶徐阶的小女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书生愧疚道:“她走了!”
世宗指着书生怒道:“走了?哼,你要不把她找回来,朕治你的罪!”
书生道:“就算圣上不治我的罪,我也一定会将她找回!”这是句实话。
世宗朝书生挥了挥手,书生知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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