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回 苦情人绝尘而去 尊贵不再首施教3
玉婉跟着灵儿进入厅中，双手搭在腹前，说：“我自知先来后到的道理，也自知自己来得不光彩，我给他说过我只做妾室，你尊我卑。”
放低姿态、谨慎细微，对于内心强势的玉婉很难，但这是她此刻必须接受的。这或许也是一种隐忍。
灵儿说：“我不喜欢什么尊卑之分，更没必要去分什么妻什么妾，以后我们还是姐妹相称，免得疏远。我不会怨恨你，更不会恶意刁难你，我自己管教无方，这样的结果我应该面对。可是，有一句话我要先给你说清楚。”
玉婉道：“你说。”
灵儿道：“这是徐玉婉嫁给段世昌，你叫段夫人，而不是段世昌入赘徐家，所以段世昌不该叫徐相公。”
灵儿的话很委婉，她在告诫玉婉，不管你为什么嫁给他，但他段世昌不是你徐家的人，不要想着把他拖到你徐家的政治漩涡中。
玉婉应诺道：“我记住了。”
灵儿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受伤最深的不是我，而是走了的那个。”
玉婉愧疚道：“我知道，等她回来后，我一定会向她道歉解释。”
灵儿叹道：“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玉婉说：“他一定能追回妹妹的！”
玉婉以为灵儿是说盈盈这次的走书生难以追回，她不知灵儿的话里隐含了比这重千倍的深意。
灵儿这才看着玉婉，说：“好了，玉婉姐，我们之间的这一页翻过去了。”灵儿终于肯笑嘻嘻地面对玉婉，虽然这笑嘻嘻很牵强，但起码是笑。
玉婉微笑着点了点，道：“恩，翻过去了！”可她心里很清楚，这只是表面上翻过去了，距离真正意义的翻过去还很遥远，自己还要承受很多。
雨停了，夜幕降临，书生失落地回到旧宅。他幻想一进院子，盈盈站在院中，冲他笑，说：“傻瓜，我根本就没走，我逗你呢！”然而这只是幻想，因为院中没有盈盈，盈盈真的走了。
玉婉出屋迎接书生，说：“你回来了。”
书生点点头。
玉婉看向王海和董泰，二人均向自己摇头，显然，盈盈没有追到。
玉婉说：“我以后都住这边了。”
书生再点点头，道：“好。”又问：“灵儿呢？”
玉婉说：“在屋中，她在生你的气，你赶紧去道个歉，再哄哄她。”
书生来到灵儿屋外，轻声喊道：“灵儿。”
灵儿不应。
书生敲了敲门，再喊：“灵儿。”
灵儿猛地拉开门，随即背身坐到凳子上。她会原谅书生，从她没有走且接受了玉婉足以看出，但她不会轻易原谅书生，他的病症必须得下一剂猛药。
男人，如果第一次不管好，以后你就别想管了。
书生呆呆走进，埋头低声道：“灵儿，对不起，我错了。”
灵儿冷言问：“你错在哪里了？”
书生道：“错在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娶了玉婉。”
灵儿稍感欣慰，起码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起码他这句话说的不是“错在我没有经受住诱惑”，如果这样说出，灵儿会彻底失望，你一个男人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不敢承担责任，却说什么诱惑，置玉婉于怎样的境地。
灵儿舒了一口气，说：“秦盈盈嘛，一直是你的心头肉，徐玉婉呢，她相貌绝美，善解人意，你喜欢她不足为怪。我自跟你以来，你与她们之间的任何交往，我有没有丝毫干涉过？”
书生答道：“没有。”
灵儿说：“你可以去大街上问问，换做任何女子，能做到这样心无芥蒂吗？”
书生不语，结结实实挨训。
灵儿说：“你想过没有，假如你向我提出你想娶了徐玉婉，我会同意吗？”
书生不语，实在是无法回答。
灵儿说：“我会同意，因为你喜欢。可你就算不征求我意见，你起码也应该先告诉我。我想那一刻你一定沉浸在喜悦中，把你的妻子忘得一干二净，你这是一个合格丈夫的做法吗？恐怕连盈盈姐也想不起了吧！你应该知道，如果她，你现在就在去鞑靼的路上了，如果我告诉你，皇上已为你和她赐婚的事情呢？”
书生一惊：“皇上为我和盈盈赐婚了？”
灵儿道：“对，她等了你整整一天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你知道她爱你爱得有多么不容易吗？可你带给了她什么，她怎能不绝尘而去！”
书生愣住了，脑中一片混乱。
灵儿由书生愣了一会儿，说：“她的事我已经管不住，但你的事我要管了！这次的事我原谅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你再想和任何一个女子好，必须得先经过我的同意，不管她是谁，哪怕没她你会死，也得我先点头，否则，走的是我！我敢为你去死，也就敢离开你，我沈灵儿说一不二！你记住了吗？”
书生老老实实答道：“我记住了！”
灵儿再舒一口气，问：“你恐怕是第一次见灵儿板着脸和你说话吧！”
书生点点头。
这的确是书生第一次见到灵儿如此严肃。灵儿就像一座火山，常年沉寂，然而一旦爆发，就焰及云霄。
灵儿问：“好看吗？”
书生摇头。
灵儿问：“你想天天看吗？”
书生连连摇头。
灵儿说：“我也不想这样，板着脸很累的，所以你要听话点。”
“听话点”三字听得书生想笑，可此时的他笑不出来，也不敢笑，只能点头。
火山般的灵儿一次就治住了书生。灵儿长舒一口气，酝酿了片刻，转而笑嘻嘻地说：“去玉婉姐那边吧，她今天刚来，你得多陪陪她！”
灵儿恢复了那个笑嘻嘻的灵儿。
书生道：“不，我就在这边陪你。”
灵儿突然板着脸说：“怎么，还想看我翻脸？”
书生赶紧退出了屋子。
灵儿叹道：“哎，我聪明的相公，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成熟稳重，不像一个孩子那样任性胡来！”
玉婉很惊奇，书生如何还会从灵儿的屋中来到自己的屋中。
玉婉谨慎地问：“相公，你怎么来了？”
书生说：“灵儿让我过来的。”
玉婉哦一声，望了望灵儿的屋子，心中感叹，有时觉得灵儿心眼儿多，可有时，又觉得她是真的大度！完全捉摸不透的性格，也就完全不能驾驭。
玉婉说：“我已经差人去四处去寻找妹妹，一有她的消息，立马就会告诉我们。”
书生点了点头，想到痛入骨髓的盈盈孤身在外，书生又燃起了担忧，不禁将头看向窗外的远方。
玉婉劝慰道：“你不用太担心，妹妹她会保护自己的。我能感觉到，她一定会回来的。”
书生不解地问：“为什么？”他连自己都没信心。
玉婉说：“因为你占据了她的情感，她的思维，她的生活，她的梦想，仅仅是没有占据她的身体而已，可那于她只是一副空壳，她的世界里已经全部是你。你知妹妹的性格，我却懂她的性情。”
书生叹道：“希望她能平安归来。”
玉婉问：“我想问你一句话？”
书生道：“你说。”
玉婉没有问书生是否怪她，也没有问书生是否后悔娶了她而气走了盈盈，而是问：“你真的很在意她吗？”
书生明明在意，却怕玉婉吃醋，为难道：“我——”
玉婉问：“你怕我在意？”
书生点了点头。
玉婉说：“我的确很在意，但我在意的不是你在意她，而是你不敢说出你在意她。你不只不敢对我们说出你在意她，连对她也不敢说出，你知道作为一个爱你的女子，多么希望你对她说出这句话吗？大丈夫顶天立地，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爱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爱就争取，不爱就拒绝，有什么好拖泥带水的呢？妹妹不爱高胜，直言相告，她爱你，也直言相告，灵儿爱你，所以愿用自己的身体来救你，我爱你，就敢以身相许，不说比其他男子，就比我们三个女子，你也差远了。你想过没，如果你早早地向盈盈说出我爱你，还会有今天的境况吗？灵儿伴你多月，你有对她说出过我爱你吗？所以呀，相公，做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不只在天下大事上，也在儿女感情上。你明白吗？”
刚在那边被训了一顿，又在这边被上了一课，书生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可是他不得不承认玉婉说得很在理，拖泥带水的确是自己的一大缺点。
书生应诺道：“明白了！”
玉婉说：“别怪我说你几句，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男子，我绝对不会说一个字，但你是我的相公，我有这份责任。”
书生点点头。
玉婉问：“你真明白了？”
书生道：“真明白了。”
玉婉微笑道：“好，那你现在去给灵儿说我爱你！”
书生吃惊道：“啊？”
玉婉瞥着书生道：“现学现用嘛，怎么，你想做一个认错积极却又屡教不改的人？”
书生傻傻一笑，说：“我去。”
玉婉心道，相公，你还有很多要学的，不急，我们慢慢来，我一定会将你培养成一个绝世好相公！
书生犹犹豫豫又来到灵儿屋外，终是坚决地敲了门，喊道：“灵儿！”
灵儿拉开门，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又跑回来了，我今天晚上不想陪你。”
书生嘿嘿笑道：“我想和你说一句话。”
灵儿道：“你说吧！”
书生神态认真，望着灵儿深情地说：“灵儿，我爱你！”
灵儿僵住了，一股热气从她心中急速上涌。
灵儿噙着眼泪，笑嘻嘻地说：“相公，我也爱你！早点去睡吧！”
书生道：“你也早点睡！”
灵儿掩上门，满脸泪花，也满脸笑花，似乎自己的一切委屈都值了。
书生欢喜地回到玉婉屋中，玉婉说：“相公，我没说错吧！”
书生点了点头，又望着玉婉说：“玉婉，我爱你！”
玉婉依进书生怀中，柔声道：“相公，我也爱你！”
书生只觉浑身轻了一层，感叹道：“说出这句话，真好！”不禁又望着窗外的遥远，如果我早早说出这句话，她此刻哪会受尽伤痛、孤苦伶仃一个人！
玉婉说：“相公，留在心里，下次告诉她！”
书生道：“嗯，我一定会告诉她！”
可他真的还有机会说出这句话吗？
究竟盈盈将何去何从，学士能如愿请世宗派书生去淮南查理徐璠的案情吗，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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