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回 苦情人绝尘而去 尊贵不再首施教1
旧宅内，灵儿和盈盈精心准备了一桌饭菜，盈盈痴坐在桌前等着书生。灵儿轻轻走进，笑嘻嘻地说：“盈盈姐，我已经帮你把床铺好了。”
盈盈问：“铺床做什么？”
灵儿说：“你以后不就要在这边住了吗？再说，你也知道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盈盈知道灵儿的意思，脸上泛起朵朵红晕。
灵儿清楚，她注定要来到他身边的，不如帮他们把事情了解，免得各自心欠，自己也不自在。
等了许久不见书生回来，灵儿念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盈盈姐，要不我们先吃，不等他了？”
盈盈摇头道：“我还不饿，你要饿了你先吃吧！”
灵儿道：“我也不饿！”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盈盈再也坐不住，担忧地说：“莫非徐府发生了大事？”
这时，董泰来到屋中，拜道：“段夫人、二小姐。”
盈盈急问：“董大哥，他呢？”
董泰说：“段夫人，小姐说段大人还在和老爷议事，今夜可能不回来了；二小姐，大小姐让你今夜就在这边住，不用回去了。”
盈盈哦一声，说：“我知道了。”
灵儿也说：“多谢董大哥告知。”
董泰道声告辞，离开了。
盈盈脸露失落。
灵儿也不悦道：“怎么偏偏今天晚上有事，连家也不归！”又问盈盈：“他知道你在我这里吗？”
盈盈说：“不知道吧，我没有告诉他，想给他一点惊喜，不过姐姐既猜到我在你这里，一定会告诉他！”
可这次，盈盈猜错了。
盈盈又寻思道：“难道徐府真的出大事了？灵儿，我现在觉得心里发毛，不行，我要过去看看。”
灵儿说：“好，如果没什么事，带他一起回来。”
盈盈点点头，提上剑出了屋子。
盈盈回到徐府，先是急问门人：“今天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门人琢磨片刻，说：“回二小姐，没发生什么事！”
徐府的确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获悉了徐璠入狱的消息，但这消息尚被封锁着，门人岂会知道！
盈盈又问：“段大人是否来过？”
门人说：“来过，小姐请他到了后院。”
盈盈赶到后院，却见院中一片漆黑，只院门旁小豆的房间里有微弱的灯光。
盈盈推门而入，问：“小豆，姐姐呢？”
小豆惊慌失措，躲开盈盈的目光，结巴道：“小姐——小姐——她——”
盈盈急问：“那段大人呢？”
小豆还是无以言对，说：“段大人——段大人——”
盈盈担忧地问：“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豆说：“他们——我——”
盈盈急得快哭，道：“你快说啊！”
小豆为难道：“二小姐，我说了你可别伤心。”
盈盈催道：“他们到底怎么了？”
小豆说：“小姐——小姐把自己嫁给了段大人！”
盈盈只觉被人重重打了头，当即懵了，又觉被人掏了五脏六腑，当即空了。
傻盈盈，你在担忧他们的时候，他们却沉浸是风花雪月中！
盈盈的泪水奔涌而出，脸上却苦苦笑着，颤抖着说：“那就是说他们现在——”
小豆不敢看盈盈的脸，只微微点了点头。
盈盈“呵呵”两声，淌着泪呆呆往屋外走。
小豆喊道：“二小姐——”
盈盈麻木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肝肠寸断、饮泣吞声地走了。
小豆焦急而无助，只能跺脚，道：“二小姐必定伤心欲绝，哎，这可咋办！”
然而沉浸在温柔乡的玉婉和书生还毫不知情。
盈盈牵着马在街上拖着步子，眼泪噗噗而下，她第一次觉得徐府和旧宅之间隔得如此遥远，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可怜这个情深意重的女子，对书生百般好，千般真，万般爱，到头来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受到伤害！
如果说灵儿的事来得突然，那么这次呢，我在屋中等了你这么久，你却在别处风流，而这个人，竟还是自己的姐姐！
秦盈盈，你在他心目中算个什么，不过是需要你时哄着你，不需要你时将你冷在一旁，你只是自作多情罢了，人家根本不把你当回事！
呵，徐玉婉，你明知我在旧宅等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待你情深意重，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我！
是啊，什么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一厢情愿而已！
盈盈丢了魂般木然回到旧宅。
灵儿问：“盈盈姐，你怎么了？”
盈盈道：“灵儿，你别等他了，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灵儿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盈盈道：“因为——因为他睡在了徐玉婉的床上！”
灵儿完全僵住了，道：“他怎么能这么做！”
你怎么能这么做，盈盈专门在这里等你，你却睡到别人的床上；你怎么能这么做，连说也不给我说一声，就去和别人苟合！
盈盈苦笑道：“他段世昌有什么事不敢做，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盈盈呆呆进了房屋，掩上门。
灵儿也呆呆进了房屋，掩上门。
盈盈伏在床头，泪如泉涌，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不哭出声。
灵儿蹲在地上，背靠门，呜咽不止。
盈盈痛啊，痛得她心死；盈盈恨啊，恨得她情绝！
灵儿怨啊，怨他根本无视自己的感受；灵儿悔啊，悔自己纵得太多。
盈盈说得对，如果你一味纵容他，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书生啊，当你风流快活洋洋得意的时候，你可知她们的泪水已流干！
书生啊，你聪明无比，可你离一个好男人还有天远，你何时才能割掉你的这些弊病，变成一个感天动地的大丈夫！
盈盈一夜没合眼，情随泪流尽，她大大睁着眼睛，心如死灰，她想到的只有两个字——离开。
灵儿一夜没睡着，她早已不流泪，因为该发生的已经发生，留给她的是如何接受和面对。
这一夜于她们而言都很漫长。
黎明终于慢吞吞到来，盈盈留下一封书信，逃离了这片心碎之地。
灵儿知道盈盈走了，可能怎么劝她呢？
走，是最好的结局。
自己也多想一走了之啊，可是她不能。
黄大姐提着那把明晃晃的柴刀站在门口，气势汹汹地说：“只要你开口，我马上冲到徐府去杀了他！”
这事黄大姐做得出来。
灵儿说：“我不会开口的！”
黄大姐说：“那你也走！”
灵儿说：“我也不会走！”
黄大姐连问：“为什么，为什么？”
灵儿说：“因为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相公，我最爱的相公，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他，除非我死！”灵儿说得异常坚决。
灵儿拿着盈盈留下的书信赶到徐府，让徐府的门人交给玉婉。对，灵儿没说交给书生，而是说交给玉婉，这是故意不揭穿此事，不把事情闹大。玉婉明明和书生在一起，交给玉婉不就等于交给书生了？
门人欲进后院，被小豆拦住，门人将书信交给小豆。
玉婉和书生已经起床，玉婉说：“相公，你放心，我自会向妹妹和灵儿解释。”
书生点了点头。
玉婉和书生手挽手从新房中走出。
小豆赶紧上前将信交给玉婉，说：“小姐，这是沈灵儿让我带给你的！”
沈灵儿怎么会给我信，除非她知道了！玉婉清楚，主动告知和被发现完全是两回事，这一夜疯狂后，自己面对的将是暴风骤雨！
玉婉拆开信，一看，大惊失色，竟是盈盈的字迹。
“段世昌，我恨你，从今往后，生死两不相干！徐玉婉，我恨你，从今往后，恩断义绝！秦盈盈！”
信中字迹潦草，笔墨很重，最后一横拖得很长，显然，盈盈是在悲痛与绝望中写下的信。
那么，盈盈知道了。那么，盈盈走了！那么，自己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
除了信，信封中还放着一枚玉佩，那块载着秦家和段家恩义的玉佩，那块书生让盈盈护他赴京的酬劳！
书生如坠悬崖，一把抓过玉佩，冲出徐府，寻了匹马，飞驰去追。玉婉赶紧让董泰和王海跟着书生，又差人在京城中寻找盈盈的下落。
玉婉的如意和幸福彻底变质为愧疚和担忧。
可惜一切都迟了！
这么一折腾，事情闹开了，其实迟早要闹开的，就算不闹开，玉婉也要和学士摊牌！
学士火冒三丈，将玉婉喊到屋中。
学士还未开训，玉婉先跪道：“女儿向爹娘请罪！”
学士指着玉婉气道：“你——”没想到自己精心调教的女儿却用她的聪明来对付自己！
徐夫人难以置信道：“婉儿啊，你真的和段世昌行了丑事？”
玉婉道：“娘，我们你情我愿，不叫丑事！”
学士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事是你能做主的吗？”
玉婉道：“我若不自己做主，你肯为我做主吗？”
“你——”学士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口喘着粗气。
徐夫人责备道：“段世昌已有妻室，你这岂不是给他做小的？”
玉婉答道：“我爱他，我愿意！”
失望与气恼叠加，徐夫人落泪道：“你一向听话懂事，怎么这回这么糊涂冲动？”
玉婉不回答，只看着学士。
她想说，正因为我一向听话懂事，才被你们关在了笼中。
但这句话太有威力，她不能说出。
学士叹了一口重气，说：“罢了罢了，你可知道你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
这是学士的高出常人之处，他没有气急败坏地给玉婉一巴掌，也没有再对玉婉责骂，他很快冷静下来，将不可更改的事情朝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牵引。
玉婉说：“女儿知道。”意味着景王和裕王都会恨他，意味着学士的计划泡汤。
学士说：“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吗？”
玉婉说：“女儿也知道。”知道在爹爹眼中自己嫁过去也得带着政治成分，要劝说书生完全为学士效命，自己是爹爹不情愿用出的筹码。
学士想了想，说：“那栋旧宅子我就送你当嫁妆吧，小豆、董泰和王海一直跟着你，你也一并带走！”然后盯着玉婉说：“希望你不要再让爹失望！”
玉婉道：“女儿明白！”明白这里面有骨肉亲情的成分，也有政治权术的成分，明白这是一种无奈的同意，明白这是让她走！
玉婉朝学士和徐夫人三磕头，起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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