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这会儿射猎场上也有少数女子在习射，能不需陪练独自上马必是那些将门出身的姑娘，除了那一身尤为瞩目的绛红骑装，霍英婵见赵颦茹持着一把弓箭站在武世子身侧，瞧她一身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平日最娇气的赵家姐妹，不是向来对这些东西避而远之的么？
“武世子，我也想习射，你能否指导我一二？”
武钧龙不由自主退离两步，抬头看见上官玉与宋心慈二人远远走过去，压根没有注意到这边。
“清河郡主骑射  精湛，赵二姑娘还是去请教郡主为妥。”
赵颦茹愣了一下，干笑回答：“可是郡主她不在这儿。”
“不如我来教颦茹姑娘，我的骑射虽比不得清河郡主，可教颦茹姑娘你也是力所能及的，武世子毕竟是男子不方便。”
赵颦茹：“我……”
武钧龙笑了笑：“霍姑娘言之有理。”当即转身离开。
待他走了赵颦茹的脸色顿时变了，今日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接近他，却几句话都没说上，她找了这些机会找了好久。
霍英婵没发觉她的变化，只觉得武世子走了这地方一下子松快了许多，连忙追问：“颦茹姑娘，你可要骑马学？”
“霍姑娘这能撞伤金玉郡主的骑术，我可不敢让你教。”
“我那是……”
“你慢慢学，颦茹先告辞。”
“我……”霍英婵看到她那十分轻蔑的神色，心中甚是委屈。
过了会儿上官玉便与宋心慈分开，去内宫换回宫装礼服。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晚宴了，此刻皇宫内外开始掌灯，宫婢们来回忙活，路上迎面过来一碟碟珍馐美馔，她顿时觉得饿了。
“待会儿可又碰见辽金玉，当真扫兴。”
“小姐，不如去求皇后娘娘，让她给您安排远点的席位。”
“罢了，顶多熬一个时辰。”赶紧吃完赶紧回家，这一天给她累的，宫宴可真磨人，“老半天不见我爹，他可真放心他闺女。”
“小姐前边儿不是容棋么？”
容棋走在前面步伐快的很，上官玉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容棋，容侍卫！”连喊两声前面的人才听见停下脚步，容棋转身见了她连忙朝她行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容棋似乎被她这一喊给吓着了。
“郡主。”
“你这么着急去哪呢？”
“属下……将军吩咐属下回府去些东西。”
“你今日辛苦了……我爹呢？”
“宴试结束皇上分别召见使臣，将军和几位大人伴驾在宣室殿内还未出来。”
“我知道了，你去吧。”
“属下告退。”
上官玉挥挥手，转身走着相反的路，心中却莫名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冷了脸回头欲要喊住他，却人影都不见了，消失得这么快？
“小姐怎么了？”
“容棋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许是在宫内，他小心严谨了些。”
有道理，可是又觉着哪里不对劲？
待晚宴开席，上官玉走进殿内果不其然看到辽金玉与她同席，顿时脑仁突突的疼。辽金玉见到她冷哼一声甩了冷脸，神色更加愤怒，丝毫不遮掩半分。
脑仁疼。
席位还未入座满，上官玉特意捡了个离她最远的位子坐下，懒得搭理她。一旁的端王妃瞧见这个气氛笑了一下，端起架子同上官玉打招呼：“许久不见玉儿，出落的更加标致了呢。”
“娘娘可不要夸玉儿，越夸玉儿越骄纵了。”
端王妃脸上笑容不停：“玉儿别听外边那些人瞎说，你哪里骄纵，旁人啊就是嫉妒你。女儿家就该活泼些，可别像我们家绮云这么个闷葫芦，整日里一句话都跟她说不上，要愁死为娘的。”
坐在旁边的绮云郡主瞧了一眼她母亲，低头默不作声。
“王妃娘娘可莫要愁，女儿家就该像绮云郡主这般娴静温婉，咋咋呼呼成何体统，既是身份尊贵就该端庄矜贵着，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下等庶民。”
这姑娘说话是不是从来不过脑子的？娴静温婉？当真没点儿自觉，啧。
“金玉郡主说的是，只是我自小没了母亲，父亲教导到底不如女子那般细致，不在乎这些俗套，只要我开心便好，这才叫我越发顽劣，没能像两位郡主这般端庄。”
这么没教养的姑娘哪是能同她女儿相提并论的？端王妃转头又朝着辽金玉微笑：“金玉要比绮云乖巧活泼多了，好姑娘。”
“也是，比起绮云郡主，金玉郡主自然也是‘活泼’的很。”
端王妃要被噎死，笑容僵在脸上，登时想立刻起身离席。
辽金玉脸色青红交加，指着上官玉：“你......”
高绮云悄悄伸手拉了拉母亲的衣袖，脸上有些羞恼：“大家都入席了，两位郡主莫要争论了，叫旁人看了笑话。”
上官玉冷笑一声，幸好方才选的位子离这几个人远远的。
其他位子陆续有亲眷入座，随后定安公主带着女儿过来，入席后察觉气氛不是很好，开口笑问发生了什么事。
端王妃立刻笑容满面将话子引到其他地方去，席上气氛又好了，一旁其他的女眷们也都加入进来问候，气氛融洽的很。
李元罗的位子恰巧同上官玉离的近，这会儿侧着身子过来同她说话。这姑娘每次跟她说话似乎都带了点讨好的意味，上官玉疑惑了，难道李元罗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昨夜我可看见你了。”
“你坐马车上那么远都能看得到我？”
“我眼力很好！你穿着褐色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像只小狐狸，我知道就是你！你下次出玩儿带上我好不好？”
上官玉：“......”从哪里看她像只狐狸？
“你每次有好玩儿的都带阿慈姐姐，不然就是霍英婵那个丫头，就不愿意带我！”
这姑娘自来熟的能力她也是佩服，“你母亲肯给你出来？我可不敢得罪公主。”
“是李侯夫人，我母亲不喜欢别人再叫她公主殿下，她说都老公主一个了还端着姿态又不是小姑娘，你以后可别叫错了，否则生你的气！”李元罗先是指点她一番，再接着道：“我母亲最听我爹的话了，只要我爹肯了她便不敢再拦着。”
姑娘你真能干，竟在母亲大人身旁说出来，她娘不要面子的么？
果然定安公主嘴角抽搐，转过来拧了自己女儿一把，“李元罗！信不信回去我教训你！”幸好没人在意这边，否则她脸面都丢光了，这养不熟的小白眼狼！“我让你闺房半步都踏不出！”
“母亲我错了！”
“我看你认错态度一点不诚恳嘛，看来真得好好罚你一下！”
“诶呀我知道错了，是爹最听娘的话了！娘在家里说一不二，娘......”
就是这个感觉，她从未体会过……上官玉笑了笑，低头默默吃东西。
李元罗娇憨的跟着母亲撒娇，好不容易将母亲哄好，转头回来继续缠问她。上官玉听的烦了，回头赏她一眼刮子。
李姑娘赫然吓得一抖，想继续缠着她，可又没胆子了。
待皇帝进来，众人起身跪拜，皇后盛装出席，厚重的妆容也遮不住脸上的倦容，坐在皇帝身侧。
上官玉懒懒的看着高座上那至尊的帝王，丝毫不顾身边羸弱的妻子，转身与另一侧的小妾嬉笑调情，啧。
舞姬鱼贯而入，殿中歌舞翩翩，柔柔的乐曲声令人越发慵懒困顿，其他人有没有这感觉上官玉不清楚，至少她饮了两杯酒便觉着有些昏昏欲睡了。
大殿上一边是列国使臣，一边是朝臣及亲眷，女眷的席位在男子席位后边，不知前方嘀咕了什么，宫人过来请她到前面去。
上官玉见父亲回头来状似安抚她一眼，她懵懂地起身上前，待见到武钧龙一本正经的跪坐在御案下首，顿时一阵刺激，清醒了。
委屈的瞄了她爹一眼，走上前跟着跪坐在武钧龙身边。媚婕妤此时认真的打量了她，娇俏的笑着：“武世子与清河郡主才子佳人佳偶天成，最般配不过了！”
皇帝也高兴得哈哈大笑：“朕赐了一桩好姻缘，甚是喜悦！皇后呢？”
皇后见他二人，容颜舒缓了许多，迄今为止露出了第一个笑容，缓缓轻嘱：“你二人不日将成为夫妻，夫妇即为一体，当永结同心和如琴瑟，敬重丈夫，珍爱妻子。一辈子很长，夫妻之间若有什么龃龉，莫要争吵生恨，凡事互相体贴对方，举案齐眉，鸿案相庄才是夫妻之道。”
二人俯首：“谨遵娘娘教诲。”
回席间，不知是否特意，宫人在武钧龙的席位旁又添一个软席。
上官玉：“.…..”
“阿宁，过来。”
这位子正好挨着她爹，总不会是她爹叫人添过来的吧？上官玉认命坐下来，“爹，少喝点酒。”
武钧龙径自笑了一下，旁人过来敬酒，他摆拒绝，再端起茶来以茶代酒致歉：“不胜酒力不能再多喝了。”
谁敢说不是呢。
上官玉：“.…..”
下一曲则是胡曲，有胡姬抱了琵琶出来，舞姬也都是胡人。许是特意为了那些使臣准备，胡姬身上穿的舞衣皆是寸短布料又极少，舞姿既豪放又妩媚，十分合皇帝的胃口。
后边隐约传来一些轻斥，虽说陵安城如今有许多胡人，舞馆、酒肆里随处可见这些胡姬，但是一些甚少出门的夫人小姐们自是未见识过难以接受，瞧那媚婕妤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很呢。上官玉混迹过酒肆里，比这儿还放浪的舞曲都见过，早就不介怀了。只是，这大冬天的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裙子她看着都冷。
胡曲确是要欢腾一些，舞姬们跳动的步伐从殿中央游散到两边宾客席位，极尽挑逗，有些使臣也忍不住起身同舞，皇帝也知晓胡人放浪形骸的性子，于是开怀大笑丝毫不怪罪。只是苦了大燕朝臣这边，尤其是几个文臣，夫人在后头紧盯着，个个正襟危坐。
她莫名想到了一词，“群魔乱舞”，霎时忍俊不禁。转眼间，好几个舞姬跳到武钧龙面前，挑逗撩拨个不停。
上官玉忍了忍，再忍了忍，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她好佩服啊，这厮为何有如此能耐，仍是一派从容一脸淡然的模样，好似看不见这群妖魔一样，隐约嘴角边还有轻蔑之意，佩服！委实佩服！
武钧龙忽然冷了脸色，眼神扫过那几个胡姬，那几名女子顿觉得心悸纷纷退开。一旁的上官玉免不了也被这冷冽的眼风扫到，吓得一颤：“我刚才笑的不是你！”
“笑都笑了，现在否认？”
上官玉：“.…..”
曲子转到高调，舞姬们依次回到殿中央，再齐齐朝上首过去，手腕上的铃铛跟着节拍叮叮铛作响，铃声脆耳。而后围作一团，将一人围在中间，只见那女子舞出之际，抬腿一跃到御案下方，瞬间不知道从哪里抽出的匕首直直朝着皇帝刺去。
“陛下小心！”
“有刺客！陛下……”
反应快的几位将军迅速起身要去护驾，余下的舞姬中又跳出几个女子同样手持匕首刺向燕臣的席位。
那些武将的席位相近，上官玉坐在她爹身旁眼看着三个人同时朝这边刺来，正要动作忽然身子一歪倒入一个硬硬胸膛里被人圈住，脑袋被臂弯挡住。
比起上官琰，武钧龙的位子离得更远些，但是他却是更快扑到上官玉身旁迅速将她拉入怀中护住，抬脚踢飞刺到眼前的匕首，再掀翻矮桌将人砸倒。
“阿宁！”
上官琰见状欣慰不已，转头将余下的刺客全部拿下。大臣们匆忙再看那龙椅之上的人，事情突然发生少有人能反应过来，本以为会伤到皇上了，看见媚婕妤挡在皇帝面前挨刺中胸口。
“陛下……当心。”媚婕妤立时昏了过去，另一边的皇后受了刺激，身子本就不好，当即也昏倒了。
那舞姬第一次失手了便想再次刺杀却给挡了回来，被宋瞿生擒住。
“臣救驾迟了求陛下恕罪！”
“来人！传太医！”
皇后与婕妤一同昏倒，殿中顿时混乱了，宫人们慌忙将二人扶去后殿，殿内的一群人皆面色张皇。皇宫到底警卫森严，一下子便涌入禁卫军，将整个大殿围得水泄不通，总共十二名胡姬全被擒在殿中央。
“给朕找！还有没有其他刺客，封锁宫门一个也不得放走！若有人偷出宫，不论是谁捉到就地斩杀！”
“是！”
这一时都难以出宫了，一些女眷们仍是十分紧张害怕，皇宫内有刺客行刺，不但凶险而且极为严重，唯恐遭受池鱼之殃。皇后昏倒了，容华夫人便吩咐宫婢将宗眷们都安排到后殿另一处暖室里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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