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武钧龙见上官玉仍在发愣,小声问她:“吓到了?”
方才恍惚间,她似乎听见武钧龙叫她了,叫她阿宁……明明他离得比她爹还要远。低头见他的手仍握着她,想抽离却抽不出来,武钧龙睨了她一眼,上官玉便随他去了。
“你们是何人?是谁指使你们刺杀陛下?”
“皇上饶命啊!我们是无辜的没有要刺杀皇上!”
“皇上饶命……”
掌教舞乐的太乐慌忙下跪:“陛,陛下……这些胡姬都是从东乐府一一挑选出来,进宫之时也已命人仔细搜身,不知为何……微臣失职,求陛下恕罪!”
那十二名舞姬当中,方才只有五人行刺杀,其余的人全都跪在地上哭泣求饶,面色惊恐万分,确实不是刺客。想来是这些刺客混进了舞姬当中,因那些胡姬个个都蒙着面,以致其她人都不知道。
宋瞿盘问之后,仔细看了那五名刺客,回禀:“陛下,这五个刺客定是途中偷换进来,因都是胡姬恰巧方便了盘查,至于匕首,今日宫内所用金器数多,她们应当是从宴上顺手拿取。”
“朕看你们一帮人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都闭着眼睛做事,那这双眼睛也不必要了!”猛拍一掌,高逸甩着衣袖一把将案上的酒盅器皿扫落,底下立时哗啦跪了一群人。“将这帮睁眼瞎拉下去,全部挖了眼睛。”
“陛下饶命!求陛下开恩……”
“陛下,何大人素来小心谨慎……”
“小心谨慎能让刺客混进宫来?今日要不是媚婕妤替朕挡了一刀现在躺下的人就是朕了!谁再求情一并处置!”
此刻皇帝满脸狰狞,狂暴至极,扭曲的脸上尽是阴狠毒辣之色。这副龙颜大怒的模样,更像是杯弓蛇影,恐惧至极的姿态,殿中的那些使臣此刻看着大燕皇帝各自心中千思百转。
“拖下去!”
武丞相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不发声,底下一些胆子小的臣子忍不住腿软倒坐在地上,由衷佩服站在皇上身边的几位将军仍面色不动,几个宠臣都默不作声他们自然不敢再吭声。
到底是端王最先关心皇帝的身子,上前劝说:“皇兄您先坐下来消消气,不要动伤了龙体。且交由二位将军逼问刺客,定会查出来是何人。”
地上的刺客都已被绑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怎么都撬不开嘴巴,软硬不吃。宋瞿抬头询问那些站得远远的使臣:“诸位使者可认得这些胡姬?”
这话问的就有点玄妙了,使臣们笑着摆明身份,“陛下,这些胡姬不是我国之人。”
“模样看似漠北沙国之人。”
“褚公子好眼力,不过漠北沙国诸多又如何能知道是哪国之人?”
“唔……不知乌良国的几位大人认不认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查大人不必动气,在下并无他意。你们沙国部落之间,多少懂得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或许新月二位王子能看出来?”
乌赫邪回道:“查看她们身上的图腾。”
其他舞姬身上的图腾分别在手腕上亦或是腰间,唯有那五名刺客的图腾,皆在后颈处掩藏在头发下面,一朵黑色妖冶的花藤。
常征战在外的将军们多少也了解一些漠北部落的图腾,不过这一个却是一时间认不出来。新月人自然是知晓的,那幕上前辨认,一眼认出:“这是蛟族图腾,她们是小蛮国的人。”
“我记得小蛮国的图腾似乎是黑蛇?”
“将军有所不知,小蛮国蛟族有两种图腾,男为黑蛇女为刺蛇藤。”
“原来如此。”
身份败露了那几名女子亦不再沉默,顿时挣扎破口大骂:“狗皇帝!是你们毁了我们的国家,我们要杀了你这狗皇帝!杀尽你们汉人!”
小蛮国曾是漠北大国之一,国力在戎敌之下,野心比之戎敌有过之而无不及。蛟族人生性野蛮残暴,与大燕战争近十年之久,终在五年前,宋瞿与上官琰合力以近七万兵力围战,一举将小蛮国倾国歼灭。
高逸冷笑:“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将四肢砍下,暴挂在陵安城内,让那些躲藏在大燕内苟延残喘的小蛮人好好看着,一群蝼蚁,哼。”
晚宴自是不能继续了,将这群舞姬处置之后几位将军奉命带人留下伴驾,出宫之人要重重严查。
武钧龙发觉上官玉的手渐渐发凉,立刻拿来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然后搓着她的双手起暖,“方才吓到了?”
“没有,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上官将军离开之时让我看着你。”
“宫中禁卫军这么多,我安全的很。”
“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
“阿宁。”武钧龙定定看着她,嘴角轻扬,“我陪着你先去暖室。”
“谁准许你这么叫我了?以后不许这么叫我,你听到没有?武钧龙!”
后殿内突然有女眷哭着跑出来,想来是刚才被处置的那些臣子的妻室。后殿有两处暖室,一处已经安排了女眷进去,另一处便安排给男宾。武钧龙牵着上官玉进去,随珠见到她匆忙跑过来。
“小姐可有受伤了?奴婢在后头一直没看见您进来,急死奴婢了!”
上官玉摇头:“我没事。”见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端坐在一块儿,四处搜寻不见宋心慈,“阿慈呢?”
“奴婢也没有见着心慈小姐。”
“我去找找她。”说着立即折身要出去,武钧龙拉了她一下,吩咐随珠:“去取个手炉来。”
“是。”
跟着为她戴好斗篷帽子,原本坐在殿内的辽金玉此刻见他,连忙起身过来,“武将军,你送我......”
“禁军正在盘查,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宫,金玉郡主就请安心在这儿休息片刻,晚些自会有宫人护送郡主出宫。”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上官玉的手走出去。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上官玉:“......武钧龙!”
武钧龙扬起笑容:“走吧,我陪你去找。”
随珠跟在后面禁不住偷偷笑了。
“你与新月二王子很是熟悉?”
“嗯熟悉。你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
“尽可能离新月人远一点。”武钧龙停下来,面对她:“阿宁,那些新月使臣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乌赫邪。”
“武钧龙!”这厮把她方才的话当作耳旁风了是吧!
“你的戒心要不止对我,对其他人也要时刻警惕,勿要轻信他人……我知道,你很聪明的。”
手炉太热了,一下子便热散到全身,上官玉忽然觉得脸发烫,手心渐渐起了汗,抬头正想反驳他,温热的脸庞又突然凉了一瞬,眼前有雪花飘落。
下雪了,寒冬的第一场雪。
“诶哟下雪了,若是有个儿郎现在掉在小阿宁面前那多好!”
“为何呀?”
“捡个便宜夫君啊,当年你娘可不就是在寒冬第一场大雪的日子里捡着你爹,从此以后只要有人偷看你娘一眼都被他打回去,日后你若碰到了也捡回家给你爹瞧瞧,记着要俊俏的!老了不捡!”
“所以娘没有在雪地里捡着你,你才成了我舅舅吗?”
“......你这鬼丫头。”
上官玉忽然笑了:“有道理。”
“小姐下雪了咱们快点走。”
猜想阿慈应当是去看望皇后娘娘了,岂料仍曾见到她,上官玉便先去问安。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下得很大,宋心慈背了一身白雪走至椒房殿,看见武钧龙站在殿外,便命随从停下独自走近。
“武世子怎会在此?”开口问候他,随即又明白了,“玉儿在里边?”
武钧龙点头向她回礼,正巧上官玉出来了,见到她忙走过来:“阿慈,你方才去哪儿了我找遍四处都不见你?”
“方才下雪的时候一时兴起绕了一圈宴清池赏雪。”
看见她身上的斗篷已是一片雪白,上官玉嗔怒:“赏雪?你这畏寒的身子去赏什么雪。”
“放心,我带了手炉。”宋心慈扬起笑容:“皇后娘娘醒了?”
“已醒了。”
“我先进去问安。”
宋心慈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摘下帽子走进去。
上官玉回头望着漫天飘雪的夜空,不过一阵子,甬道里便铺了一层薄雪。另一边定定站着几个丫头远远地朝她低头施礼,应当是阿慈的随从,她盯了一瞬转头来冲武钧龙道:“不如我们也去赏雪吧!”
武钧龙十分意外了,看着这双星亮的眼眸,笑着点头:“好。”
她又回头对随珠道:“随珠你没有手炉待会儿受冻了,你便跟着阿慈先回去吧,同她说一声。”
随珠看了武世子一眼,答应:“是,小姐。”
“走吧武世子!”
世事当真难料,不曾想到有一天她不但能心平气和而且还十分有兴致的同武钧龙走在一起,她从前那般厌恶,如今却不排斥了。算起来,一开始她与他见面也不过几次而已,对待任何一个陌生人初次相遇她都不曾咄咄逼人百般针对,唯独武钧龙,她是故意而为。其实上官玉自己也知道,一直以来她对他偏见太重成见太深,或许因此一叶障目。
也许,拨开障叶眼前清明后当真能见到别样的事物。
二人一路慢步回去,覆盖了一层白雪的地上踩出一道道脚印子,回头顾望这长长的一道脚印,竟也是莫名好看。回廊外错落的假山园里一片片雪花叠落上去,绿瓦也变了白瓦,明日整个宫中便是雪皑皑的一片了。
“这么一看,宴清池反倒是单调的很,这会儿湖面还未冰封……”望着漆黑一片的湖面,上官玉忽然顿住了。
回到华清殿正好见上官琰出来,上官玉快步走上前,调皮叫唤:“爹您可真狠下心呀扔我一个人在这儿一点也不担心。”
上官琰瞧她这模样轻哼一声,这丫头别是一不小心又闯了祸,那才真叫他担心。替她拍了拍斗篷上的雪,看她鼻尖冻得微红,皱眉轻斥:“不在暖室里待着又乱跑什么?”
“哪是乱跑,我去给皇后娘娘问安了。”
“只是问安?”上官琰可不信,转头对武钧龙道:“你叔叔正找你呢,你先去吧。”
武钧龙点头:“是,钧龙先走了。”
上官琰十分欣慰的点头,回头冲着女儿道:“人不错吧,你瞧你从前对人家的态度!”
“我态度如何?他那时候对我也是无礼的很!”
“呵。”上官琰冷笑,怎会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如何想,懒得揭穿她,招手随从过来,“爹暂时还不能出宫,先让容棋送你回去,当心些。”
上官玉正好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立即点头答应。
随珠过来道:“心慈小姐方才说身子不适,先行出宫了。”
“阿慈不舒服了?”
“小姐别担心,心慈小姐看起来只是脸色疲惫了些,当是不严重。”
“那就好。”
随珠要上前扶着小姐上马车,容棋顺手接过她手中拿着小姐随身的妆奁,上官玉冲他随口一问:“容棋,我爹今日让你回去取了什么呀?”
“将军并未让属下取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上官玉顿时抓住马车扶手,猛的回过身,“你没有替我爹回府取过东西?”
容棋听了微微皱眉,摇头:“将军从未吩咐属下回去取任何东西,郡主?”
随珠惊讶不已,忙追问他:“可早前我们遇见你那会儿,你告诉小姐说是将军命你回府的……”
“属下何时说过了?”
“就在晚宴开席之前啊,我和小姐在宴清池那边遇见……”随珠忽然睁大了双眼,浑身起了一股冷意。
容棋亦是听出了不对劲,脸色顿时沉重,“属下去检查郡主的鞍鞴之后便一直跟在将军身旁从未离身,晚宴开席之前属下一直在宣室殿外守候也不曾走到宴清池那边。”
“小姐……那,我们那时候见到的容棋……又是谁?”
“原来啊……”
难怪她当时忽然觉得不对劲,原来如此。
掩人耳目偷入皇宫中,到底是什么人?冒充她爹身边的侍卫,又是巧合还是故意而为?此事必须彻查清楚了,只是,此刻不行。当下情况严峻,宫中又出了刺客断不能让他人察觉这个不寻常的事情。
呵,刺客!怎么会这么巧,今日又有刺客。这一定不会是不相干的事情,巧合这种东西她最不信了。
“郡主……”
“先别说了,待我爹回府了再告知他。”
“是。”
今天的宫宴,当真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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