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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


  
天大亮,大地一片雪白。
早朝之际,诸多大臣劝说皇帝宽恕前夜关押了还未来得及刑罚的臣子。高逸本不肯应允,但见上官琰和太尉也跟着求情,武道虽未求情却在站一旁不理会皇帝的暗示,无奈高逸隐忍着只革了那几人的官职再处罚杖刑便作罢了。
散了朝出来,李昂忍不住感叹:“也只有上官老弟你敢这么顶撞陛下,陛下还丝毫不追究。”
“圣君当听得了忠言逆耳。”
“可这忠言逆耳并非人人都能说的,也并非人人都愿意说,你看丞相他就从不肯谏言。”
上官琰咳了一声:“丞相自有他的顾虑。”
“朝中也就你最没有顾虑,什么都会说,什么都敢说,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知你心性。”
上官琰笑了笑,转头询问宋瞿:“昨夜的那些刺客已经处置了?”
“陛下心急,天未亮就下令把尸体拉出去挂在西宫外。”
“背后之人呢?可有查出来?”
宋瞿摇摇头:“一些外邦的舞姬通常都是给来往的商旅打点些钱财让那些商旅带她们进城,那些刺客是早在半年前进城,领她们进城的商旅早已出城离开了。”
李昂道:“进宫难如登天,这些刺客谋划了半年等来这么个机会,想来恐怕不只有这么几个人。瞧陛下的意思是要将整个陵安城翻了天来找,这大年关的。”
宋瞿甩了甩衣袖,点头附议:“城内是该好好整肃了。”
恰好碰上定安公主的马车等候在宫门处,看情形不像是一早入宫来,想来定安公主昨夜留宿在宫中。
宋瞿与上官琰连忙过去问候:“公主金安。”
定安公主掀帘出来,李昂心疼自家夫人,开口埋怨:“这么冷的天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等你一起回府啊!”定安公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天冷下了朝不赶紧出来,你自己慢吞吞不算还要两位将军陪着你一起受冷!”
每逢散朝李昂习惯性拉上个人一起相伴走,从宫里唠嗑到宫外啰啰嗦嗦说个不停。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连忙笑呵呵的向二人道歉。
最常被拦的俩人自然是苦不堪言。
“多谢公主提点,下回侯爷可明白了。”
“唔,明白明白,往后定不拖你这么久了。”
上官琰转头问定安公主:“公主昨夜留宿宫中,皇后娘娘可安好了?”
“娘娘好多了,只是她身子羸弱多年经不起折腾,昨夜玉儿和心慈那俩孩子还去看望她,娘娘很是开心。娘娘膝下无子嗣长年在宫中寂寞的很,往后两位将军让她们和元罗多进宫陪伴她些。”
“是。”
西宫外左转便是通往菜市口的街巷,最接近人群热闹之处。此刻城墙上横挂了一排尸体,衣衫褴褛砍断四肢僵硬了的尸体近看仍可看出未滴尽的血水,下方墙角的雪堆此刻红了一片。本就寒冻彻骨的冷天更加的冷,冷得人心颤颤,纷纷离此处远远的谁也不敢走过来。
天宝一大早从外边跑进来,将西宫外挂着的尸体告诉他们,花奴娇嗤了一声,“作孽!晦气!”吩咐天宝赶紧取来温水和柚子叶除晦气。
“这会儿你让我上哪儿去给你找柚子叶?”天宝苦叫,大姐折腾他的想法真是层出不穷。
“啧,让你去你就去!找不到柚子叶不会拿其他代替?我可不想来年新岁沾染一身霉运!”
这也能找代替的?天宝摇摇头叹着气出去了,一打开门便见着一个丫头抬手正打算敲门,天宝移了目光见到外边的宋心慈,惊道:“宋小姐!”
里边的几人听了连忙出来迎接,天宝赶紧将门拉开:“小姐快请进!”然后往外面空荡的大街瞧了两眼快速关好门。
花奴娇与袭青还好,倒是文殇有些意外,想不到先来的人是她,不过他小爷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情应付她。
“小姐这么早过来……可是将军有什么吩咐?”
“父亲这段时间不好过来此地见你们,我便替他过来。”宋心慈笑了笑,转头看文殇,“我可否叫你表哥?”
“不必如此叫。”
花奴娇推了文殇一下,说道:“文殇的意思是他如今身份不明,未免让人怀疑小姐暂且先瞒好。”
“也对。”宋心慈点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宋府?”
“没想过。”
是没想过何时回去还是没想过打算回去,宋心慈也不明问。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奇怪,花奴娇瞧了袭青一眼,袭青道:“他此时确实不适合回宋府。”
“我知道,只是父亲心中定然期盼表哥……公子能回到宋府。”
“是吗?”
花奴娇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悄悄怂恿袭青找了个借口离开,留下他二人单独私聊。
“我知道,你仍对我父亲对我们心存戒备,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了,该不该说的都已经全部了解了不是么?”
“呵,难道你们就不对我心存戒备就便对我如此信任了?”
“是,我确实不敢轻易相信你们说的话,如今我父亲在朝中如履薄冰,保不齐又有什么人设计想要害他,我不能掉以轻心。”宋心慈沉默了一瞬,叹气:“可父亲信任你的,他是你舅舅。”
文殇眉头微扬,浅笑不语。
“我能否问你。”
“请问。”
“为复仇而来的人,你的仇人都有谁呢?”
他的仇人?文殇歪头看着她露出笑容,手在桌上转动着茶杯把玩儿,宋心慈有一瞬间不知所措,想起了玉儿几次跟她苦骂此人是流氓。
“你知道我昨天都见到了什么么?”
“什么?”
“一个人的寿诞举国欢庆八方来贺,珍珠玛瑙堆积如山,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千人跪拜阿谀奉承,鼓乐齐鸣宴试珍馐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盛况。”
宋心慈皱着眉头看他,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
“瑞雪之时每一片雪花都是丰收,那么雪崩呢?可有哪一片雪花是无辜?”
大师傅说的终究是对的,是他一直都太过纠结,下不了决心。昨日望着那一幕幕,心中的感觉就像千万只毒蚁在他心头啃嗜,血滴不尽。
既是为复仇而来,那么挡路者皆为仇人。
“你这是……”
“舅舅和我定然是目标一致。”
宋心慈:“……”
彻夜的大雪,地上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百姓们早起来奋力将长长的街道清扫开路。长安坊的人流较少便没来得及扫雪,街上仍是铺了一层,只见少许的鞋印陷进去看着有些稀罕。
两边有不少小孩子聚在一块儿堆雪人玩儿,上官玉也来了兴致引着随珠和明珠两个小丫头兴冲冲一起堆了一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雪堆。
忙活得起了一身汗,差点忘记了还要去见那幕,赶紧收了手离开。
路过一家酒肆又转头冲进去,明珠愣了一下赶紧跟上,随珠对自家小姐这般已是见怪不怪了。
这家酒肆名为“馔玉”,这名字取得可谓嚣张富贵,店里不负众望全是上等的好酒,孤城绝三品、清淮佳酿、西域美酒等等无一不是上品。
酒肆老板多年游历列国,听闻曾尝尽百酒能闻香便可猜出酒名、酒地、陈酿多年。老板是否真有这个能耐上官玉没见过,不过他酿出来的酒她爹是真喜欢。
原本在里面忙活的一个小男孩儿看见她走进去连忙跑过来招呼:“玉姐姐你来啦!”
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子,上官玉比了比他脑袋:“小洋好一阵子没见你又长高了哟!”
“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爹呢?”
“新来的大哥哥不小心打碎了一罐酒,爹爹正在里面说他呢。”
说?骂还差不多,老板爱酒如命,这打碎他一罐子,啧啧,新来的伙计有得受的。
“玉姐姐你想要买什么酒我帮你拿。”
“嗯……新月有哪些好酒?”
“啊?”小洋惊讶了一声,皱了眉头,“玉姐姐,新月的酒都卖完了,现在没有了。”
“都卖完了?一壶都没有?”
“是啊。今年新月的酒商不常来,都是我和爹爹亲自去新月买回来的,后来爹爹嫌烦不再去了,已经断货了好一阵子了。”
“呵……你才多大呢你就跟着你爹走那么远?”
瞧他个头比明珠还小呢,两个丫头抿唇偷笑。
“我可有力气了!而且一路乘车过去可好玩了!要不是爹爹说来回一趟还不如开张一个月卖酒划算,我还想再去的!”
“嗯小洋真厉害!”
被夸赞了,小洋害羞的脸红了,“那玉姐姐,给你换什么酒呢?”
“小洋最会选酒了帮我选一壶吧。”
“那给玉姐姐带一壶果酒好不好?”
“好呀。”
小洋蹬蹬跑了进去又出来,手上拿的不是酒而是一碟子干果子递给她。这孩子时常跟他爹四处走见到什么好吃的都会打包一堆回来,每次她一来这儿就献宝似的端出来给她品尝,真是窝心的很。这个时候酒肆里没什么人,上官玉挑了个好地方坐下来捡果子吃,也给两个小丫头尝尝。
“小洋啊你去过新月几回了?”
“两回。”
“那儿看起来怎么样?”
“好看!”
三人听着笑了。
“房子高高的,有好多亮亮的石头,还有骆驼。”
“听起来很不错。”
“好远的,马车坐了好久呢!”小洋点头如捣蒜,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有些叔叔们人很好,对我们笑还送糖果给我吃,可是有些叔叔脸色很臭好像很不喜欢我们,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人,他们穿的衣服都不一样。”
那应该是白商和月商了,这两族商人当真如此泾渭分明,也是厉害。
“那他们若是骂你了你听得懂么?”
“我可聪明呢他们说几回我就懂了,还有好多人说话都不一样,我喜欢跟送我糖果的叔叔们讲话,他们教我怎么骂回去,啊姐姐我看到有好多大叔们耳朵还戴了耳环……”
上官玉笑着听他断断续续念个不停,听着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一些,吃完碟子里的果子拍拍手起来,接过他手上的酒壶,“好啦姐姐该走啦,谢谢小洋的果子,姐姐下回也给你带好吃的。”
“玉姐姐再见。”
出了酒肆恰好又碰见文殇和天宝两个人迎面走来,上官玉笑道:“你说巧不巧?”
文殇乍然见到她,狠狠的愣了一下,不禁想起方才宋心慈对他说的话:“玉儿,最好还是离她远一点,否则你瞒不了多久……就当是一个忠告。”心中凸的一下不知为何,见她拎着酒壶,随口一问:“要去哪?”
“款待人。”上官玉晃了晃手中的酒,这厮总是阴晴不定,她可不想跟他多待了,“我先走了。”
人都走远了,天宝看着身边的人仍纹丝不动,点醒他:“大文哥,还进去买酒吗?”
“走吧。”
长安坊里到处有招待贵宾宴客的好地方,上官玉选了最朴素的食楼鸣叶台,外观楼宇雅座设施都不是非常亮眼的,可这里的吃食却是最合她胃口的,想来也定能拿住那幕的味蕾。
特地挑了个好位置招待那幕,两边都有围屏挡着,内间宽敞像个小的内厢房。那幕进来见桌上摆了一个圆鼎,下边烧着炭火,鼎内汤水滚烫,中间还有一只小的炉子,桌上摆的皆是鲜生的荤素菜肴。
从未见过这么吃法的那幕愣在那,好奇的看着这火炉。
“这是?”
“我猜你定没试过这个。”
那幕点点头:“未曾。”
“这些都是现切的菜肴,配上高汤的炖骨汤,冬日里如此用食最适合不过了,过来尝尝。”
闻着香味儿就食指大动,那幕品尝了一小块儿嫩肉,竖起大拇指:“好吃!”
“那多吃点,别客气!”上官玉给他倒上酒,“尝尝这果酒味道如何?”
“好喝啊!”酒水倒出来那一瞬间便溢出酒香了,那幕尝了一口忍不住扬眉赞叹。
“我说是谁呢定了我最喜欢的位置,原来是郡主呀。”文远烨掀了帘子笑嘻嘻进来,见到阿那幕惊讶了一下,拱手道:“见过二王子。”
“文远二公子。”
桌上热汤滚滚,他来的正是时候。“不介意多我一位哦?”文远烨晃了晃手上的折扇,丝毫不客气招来店小二给他添个位置。
那幕笑了笑请他上座,然后为他斟满酒杯:“相请不如偶遇。”
“怎能让二王子为我斟酒,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方才扔进去的肉片熟了,文远烨拿了一只小碗给自己捞了一大勺子,十分不客气。
上官玉瞪了他一眼:“别全给你捞走了!留些给那幕吃。”
“不要紧,让二公子吃得尽兴。”
“那幕你吃你的,别理他。”
“诶呀,久不在郡主眼前晃你都忘记我了,明知道我好这口也不知道也叫我来。”
“你往日里不是都跟着那几个世子爷混在一块儿,今天怎么就孤身一人了?”
“啧,我怎么听着有点寒酸?”文远烨为自己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辛酸泪。上官玉想到了什么忽然忍俊不禁,看了他一眼,“他们这会儿估计流连在醉欢楼里,你……啊我知道你没兴趣。说起来,打小认识你我竟然不知道烨公子原来好男风的啊?”
文远烨猛的喷出一口酒,酒辣劲儿卡在喉咙里不断地咳嗽:“咳咳…你……”
那幕忍不住“啊”了一声,夹在筷子上的肉突然脱落,抬头吃惊地看着文远烨。
“都看我干嘛!你,上官玉!谁跟你说我好,我是……”
两个小丫头在后边笑得很放肆,随珠忍了忍,带着笑腔回他:“烨公子,您的喜好不都快传遍陵安了么……”
文远烨破口大喊:“那是假的!胡诌!这你们也信!”
上官玉:“信!怎能不信?说得头头道道。”
“你住嘴!”他的一世英名,全毁了!万不该跟着荣聘那几个人胡来。
“哈哈哈……”
笑够了,上官玉又忍不住说他:“使唤那些云烟女扮男装当男倌儿,不用想就知道是谢昶那厮找的乐子。玩儿都一起玩儿,遭骂的偏只有你一个人,你可真行啊!”
文远烨耸耸肩,“谁叫我长得最俊俏。”
“烨公子倒是豁达之人,不在意旁人耻笑。”那幕也改了口唤他。
“嘴长在他人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可管不着,这万一哪一天嘴角生疮了诶这可不能怨天尤人。”
瞧他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躲在后边的明珠忍不住侧头跟随珠细语:“这位烨公子当真很……”
“放肆对吧。”随珠笑了笑,转过身来跟她说悄悄话:“小姐说他是泼皮,他从前闹腾起来连小姐都想躲着。不过烨公子虽然行事放肆但是为人最是爽朗,跟谁都能处得好,武将军你也知道,他一向冷冰冰的很少有人同他亲近,唯独烨公子跟他处得最好。”
“他和武世子关系很好?”
“可好呢,小姐都奇怪武将军竟然能容得下这么聒噪的一人在旁边。”
文远烨瞪了随珠一眼,“随珠啊你会不会说悄悄话?我可听见了,你说谁聒噪呢?”
随珠笑眯眯的:“听见就听见了,奴婢又没有说错。”
“你看看,你看看你的丫头,本公子现在在你丫头面前都毫无威严了是吧?”
“哪能呢?烨公子最有威严了!你们俩快给烨公子道歉。”
“奴婢错了,望烨公子宽恕。”
“嗯这才乖嘛。来来,二王子我敬你一杯。”
“我也敬烨公子。”
“都敬都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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