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章 重新补章
再过几日便是盛宴，宫中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各司通宵达旦，筵宴设席、礼乐、宴试、朝贡接待外使。太乐、少府以及大鸿胪最是忙活，外使诸多，前些日子还有两国使臣闹起矛盾，两边应付接待的掌事头疼不已。
清河郡主自及笄后第一次入宴参礼，在病中的皇后娘娘亲自命礼司备做宫装，早早将做好的郡主礼服送到上官府，其他的郡主却没有如此恩典。看着这身高贵华丽的衣裳和发冠，瑞珠忍不住赞叹：“真漂亮！咱们郡主自小就常常受到娘娘好多赏赐，别的郡主却甚少有，皇后娘娘为何待咱们郡主这般特别？”
风姨回头堵了她的嘴。
“在咱们府里怕什么。”
“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娘娘喜欢咱们郡主你还不高兴？”
“高兴！”瑞珠笑，安置好礼服后出去见到小宝端着汤药往前走，忙唤了她一声，“小宝。”
小宝听见立即停下来乖巧的答应她：“瑞珠姐姐。”
“这是郡主的驱寒药膳吧，怎么不是随珠去取？她可是又偷懒了？”
“不，不是。早晨随珠姐姐有事儿出去了还没回来，汤药熬好了我就先端过来。”
“你进不去宁园给我吧，我拿去给郡主。”
“诶……好。”
小宝将盘子交给瑞珠，望着她走了一阵儿再望了一眼林后隐约见头顶的阁楼，低头转身往回走。这几日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好的日子，吃的饱、穿的暖、住的好，尽管是奴婢，可也比在外边过得好多了，这样的生活以前想都不敢想。再看到金尊玉贵的郡主，心中越发酸涩，人和人为什么可以差的那么远？
抬头看见随珠与府中的侍卫在院外交谈，小宝伸手抹了抹眼睛走过去。随珠见了她立即走过来，“小宝，怎么了？”
小宝摇头，笑问：“姐姐去哪回来？”
“小姐吩咐出去置办点儿东西，外面冷咱们去后房暖和吧。”
“下回郡主再有吩咐，姐姐可让我去办。”
随珠看了她一眼，笑道：“行，以后有你忙的，你才刚来先把身子养好了。”
二人经过回廊，正逢进来传话的小厮，见了她俩便停下来问候：“随珠姑娘。”
近日府里常有客人登门拜访，多是与将军走得近的老部将，此时又来了贵客，随珠侧了身让他先行。只是那小厮刚过去，不待回来眼角就瞥见了家丁引人进来，抬头见着来人惊愣了一下。
小宝小声惊呼：“是武世子！”脸色瞬间变得兴奋不已，跑上前去拦在武钧龙面前，雀跃的唤他：“世子殿下！”
武钧龙被拦住身子停下来，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未回话。
随珠大惊,急忙跑过去拉着小宝退开，“将军恕罪，小宝刚来不懂礼数，还请将军不要怪罪！”
小宝被这一幕吓到，不知她为何冲撞了世子，她分明过来行礼了的，低头看了自己一身新的衣裳，也许是世子没能认出她来，又笑道：“世子殿下，是我呀，我是小宝！您记起来了么？”
眼前的丫头，他方才的确没能一眼认出，不过几日不见，就好像变了一个模样，个头虽仍是娇小，但面容白净了许多，脸上的伤痕变淡，换了一身干净完整的青色棉袄，全然不似之前那个破败羸弱的小姑娘。
“我知道。”武钧龙点了点头答应她随即跟着家丁走往前走。
“世子……”小宝痴痴望过去，面色渐渐红润，比方才要愉悦多了。随珠不管她什么脸色，忙拉着她回来低斥：“你可知你方才做错了？”
小宝听了脸色微变，委屈摇摇头。
想到她不懂这些，随珠语气又软了下来，“贵客登门我们不可以如此莽撞往人身上撞，何况武将军是主又是外男，更不能抬头那样看他。还有，‘殿下’的称谓需得是皇后、太子或是皇室宗亲王爷世子才可如此称呼，往后不可再这般称呼他。”
小宝喏喏地低声答应。
“小宝，你如今入了将军府，凡事需得谨言慎行，小错不打紧莫要出了大错。”
“随珠姐姐，我知道了。”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可能受了惊吓，随珠轻轻按了按她的手温声安慰：“不用担心，以后礼数瑞珠姐姐会教你，府上有贵客，你去叫瑞珠赶紧备好茶。”
小宝眼睛亮起来，“瑞珠姐姐方才去了宁园，随珠姐姐，不如我去备茶？”
“也好，我教你。”
上官玉走进厅内见相谈甚欢的二人，顿时有些心堵，她爹当真是极喜欢武钧龙。
“爹……你怎么来了。”
武钧龙看着她开口询问：“身子可好些了？”
上官玉皱眉不解的看着他，上官琰咳了一声，笑道：“是我告诉他你这几日受了风寒，钧龙有心特意来看望你，你好好与他说话。”
“我从前风寒怎么不见您这么兴师动众？”
“我这……为父也是为你好，钧龙也是担心你，你这丫头，好心当驴肝肺。”
“好好好，我错了。”上官玉睨了他一眼，“现在我身体也好了武世子也看过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人刚来你就赶人家走，我是这么教导你待客的？”
上官玉:“……”
武钧龙笑起来，也不介意她的态度，“我也并非只是为了看望郡主而来，过两日叔父在鹿台准备冬日宴，特意邀请上官将军前去。”
“丞相打发属下送帖子来便是，何必要世子亲自上门邀请。”
“阿宁！”
“也是为了看看你。”
上官玉脸色黑了一瞬。
上官琰忍不住笑了，看了二人一眼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应当留下俩孩子单独待一块儿培养培养感情，否则冲着他女儿这态度，得磨到何时。
“为父还有些公文未看，阿宁啊，你好好招待钧龙，不得放肆。”
上官玉：“……”
武钧龙又笑了，起身恭送上官琰离开。
“有什么好笑的。”上官玉瞪了他一眼，径自坐下，“随珠，快给世子爷上茶。家父不像丞相那般好茶，我们府里可没有上等茶叶，世子将就着喝吧，喝不惯早些回去。”
“我也不是那么喜爱饮茶。”
“哟，你跟你叔叔喜好倒是不同。”
随珠还没来得及动，站在一旁的小宝立即上前斟茶，动作小心翼翼，也许是第一次伺候有点紧张，手抖了一下，不小心将茶嘴碰倒了茶盏，热茶倒出，上官玉一向喜欢将手放在桌子边缘手指敲打桌沿玩儿，热茶正好贱到了她手上。
“嘶！”
武钧龙快速起身走过去，提起她的手急问：“烫哪儿了？”将手心翻转过去，见手背通红了一片。
上官玉：“你……”放肆。
“我……奴婢不是故意的！郡主……”小宝愣住，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随珠立刻走过来拿走茶壶，擦拭桌子，“奴婢方才只教了小宝一次就让她斟茶，是奴婢大意了。”
武钧龙抬头看了她俩，对上小宝怯懦的双眼，不说什么，看着被烫的手背，对随珠道：“去拿烫伤药。”
“奴婢这就去。”
上官玉抽离他的手，“小宝你有没有被烫到？”
“奴婢没有。”
“那就好，你不必紧张，人都有不留神的时候。”
“谢谢郡主。”
从他进府里来小宝就一直盯着他，以致失手打翻茶盏，武钧龙心里清楚，却不言明。当初因自己一点私心对祖孙二人诸多照顾，却让她萌生依赖。
“入府可曾签了卖身契？”
小宝心猜世子说的人就是自己，立刻竖起耳朵在一旁低头仔细听着。
“自然没有，也未登记奴隶文书，小宝仍是白身，只记录在府册而已。”
“既入了府册，为她取个名字日后好查记。”
“我倒忘记了。”
小宝抬头期待的看着武钧龙：“世子要为小宝取名字？”
“你是随郡主入府，自然由郡主为你取。”
“那也得多亏世子提点，府里一等婢女都是‘珠’字，我也给你取珠字随瑞珠她们身份，其他下人不敢对你拿乔。珠字？听闻武世子喜欢夜明珠，明珠，似乎不错……”上官玉一时兴起正要调笑他一番，未当真，岂料小宝听了立即答应，十分开心：“谢谢郡主赐名！小宝以后就叫明珠……多谢世子！”
上官玉：“你既喜欢，那就叫明珠吧。”
“是。”
随珠拿了药回来，小宝一见她便笑道：“随珠姐姐，我有名字了！郡主帮我取了名字，叫明珠！好听不？”
随珠愣了一下，“好听……小宝…明珠，瑞珠在后院找你呢。”
“可是……”
“快去吧，随珠在这儿就可以了。”
“是。”
上官玉拿过药膏自己涂抹，吩咐随珠继续给武钧龙添茶。
武钧龙皱着眉头问她：“谁告诉你我喜欢夜明珠？”
“文远烨啊。”她随口回答，没想过他会在意这个，转过来歪头瞧着他，嬉笑：“夜明珠可珍贵了，哪个不喜欢？”
他想起来了，某一次被文远府的兄弟二人拉去酒肆，他看着满室灯盏，不过随口一句话罢了，想不到这小子嘴巴这么不严实。
随珠倒了茶，随后走到上官玉身边道：“小姐，容棋去查了一下，发现小宝的奶奶是病逝并非摔倒伤亡，也未有人追债上门。是小宝说了慌，奴婢昨日问她安葬之事，小宝也没有明说。”
“长期受欺辱唯一的亲人又离世，如今只剩她一人孤苦伶仃自然拼命想要摆脱苦竟，罢了，这是她活命的借口，我只当不知道。”
“她不是奴隶，日后我另给她找一处安身之地送她走。”
上官玉倒是好奇了，撑着下巴打量他，“非亲非故，你为何对她百般照顾？我可不信你会善心大发。”
武钧龙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偏头见她只是好奇盯着自己，没有往常的冷嘲热讽，心中放松下来，“她爹是被我杀死的。”
上官玉：“……”
“她爹是个赌棍，有一次我得知一间地下赌坊不仅暗中放贷，还贩卖五色散。我带了几人微服前去查探被他们发现，赌坊的人用钱收买指使那些长久混迹在里面的赌棍上来阻挠，我因失手将他杀死了。”
“……你杀的人也不少了，还会愧疚？”
“我所杀之人都是该杀的，这是我第一次失手错杀人。”
“所以你对那祖孙二人百般照顾，那丫头如今对你心存感激，却不料你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怎么觉得这情形如此熟悉？啊，那些戏文里面的桥段，孤女遭遇霸凌欺辱后遇到一个英雄救她于水火之中，此后便对恩公感恩戴德芳心暗许，谁知他却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因果轮回苍天绕过谁，啧啧啧。
“咳……你一直瞒着她们？”
“她奶奶知道。”却不曾怪他，只恨自己儿子作孽活该，不怨旁人。
“老奶奶一定没有告诉她孙女儿，否则这姑娘见你还不得恨死，你这算是间接毁了一家人。”武钧龙霎时抬起头，两眼铮铮的看着她，看得她心虚了，“行了，我说着玩儿的。我知道，即使你没有误杀了她爹，她们一家子的日子也不比现在好。摊上这么一个爹，奶奶病逝剩下一个小姑娘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你……”
“你说你所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当真如此？”
“是。”
“那也并未有过徇私枉法，重罚对人处以私行的了？”
“是。”
“可我曾亲眼见你将一人的手筋挑断当街废了他，这又是因何缘由？”
武钧龙皱着眉头，追问她：“何时见过？”
上官玉立刻脱口而出：“上巳节，今年。就在杏林巷，那人不过偷了一只钱袋就被你挑断了手筋。”那只钱袋还是她的，她追着小偷拐了两条巷子却没想到碰上了他，那时虽不认得他但见他那阴冷狠毒的神色，立即吓得跑到墙角躲了起来。
“......”上巳节，多久的事情难为她还一直记得。武钧龙只好认真往回仔细想，他当街处置凶徒的次数不少，不过废人手筋却是没有几个，在杏林巷，小偷？想起来了，“那人是个惯偷，不止偷钱财还偷了闺中女子的贴身之物，更有偷看女子更衣，我不止废了他手那么简单。”
上官玉想到自己或许在钱袋被扒走之时可能又被他摸了一把就觉得一阵恶寒，恶心的东西！只是不知为何武钧龙惩戒那人的一幕印在她脑海中直到现在仍记忆犹新，方才未曾回想便脱口而出，此刻豁然开朗，好像心头悬挂的一个大石头忽然间掉落，又像是石头变成了棉花团一点一点软软的缩小了。
“小姐，武将军似乎没有外面那些人说的那么坏。”
将他送走后随珠忍不住开口。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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