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
顺着河畔悠悠慢步,忽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二人即使不说话也不觉得气氛难耐,过了桥之后又迎面撞上匆忙而来的文远烨。
“你怎么回来了?”
文远烨哀叹一声:“没得玩儿了,出事了。”
“怎么回事?”
“车离国丞相千金被劫了。”
“褚薇?”上官玉皱眉,想到那位很是跋扈的姑娘,“被谁给劫走了?”
文远烨摇摇头,看着武钧龙道:“今晚城中热闹,估计出了不少采花贼。她兄长现在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派人找,正找你呢非得要你跟着去找。”
“着急找我也没用。”
“京兆尹已经下令全城搜查可还是没有找到,褚濂见到骁骑营的人立即要他们去找你。”
这褚大公子倒是对武钧龙信任的很,车离国丞相的千金在大燕都城被歹徒劫走,此事不小。上官玉扯了扯他的衣裳,“毕竟是使臣,在陵安出事了可不好,骁骑营搜捕能力更快,你带人快去找找。”
武钧龙回头问文远烨:“殷栢可有在?”
“在呢在呢!”
“好,我让他先带人去找。”
“那你呢?”
“先送阿宁回府。”
“人家要的人是你......”
“殷栢的能力你还不相信?况且现在城门关闭还怕人插翅飞走了不成。”
丢的不是你的人你还真是一点不担心,文远烨内心忍不住唾骂了一口,“我信有什么用?褚濓指名要你武钧龙去找,谁叫你能耐大别人只信你。玉妹妹我替你送她回去,一定把她好好安全送到家里。”
上官玉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依他,你快去找人吧,可别辜负了褚大公子的信任。”
“对对对。”
武钧龙只好答应,“走吧。”
他们刚走到路口就见褚濓在那儿冲着侍卫发火,“你们最好保佑我妹妹不出什么事!”站在一旁的荣钦几人一边安抚他一边加派人手帮忙去找,谢昶则嬉笑着在边上看好戏。
殷栢眼尖看到武钧龙他们走来忙迎上去,“将军。”
褚濓立即跑过去拉着武钧龙,着急喊:“武将军!快!带人去找舍妹,再晚恐怕就要出事了!”
武钧龙轻轻推开他的手,定定地看了他几眼,开口问:“令妹是在什么地方被劫走的?”
“就在下河畔边上,三个蒙面的男人将她掳走,那三人武功不低,一人将我缠住两人掳走了她!”
褚濓此刻急红了眼,愤怒无比,上官玉也开口安抚他:“褚公子放心,褚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武钧龙看了她一眼,再次嘱咐冲文远烨:“务必安全送阿宁到门口。”
“放心放心。”
武钧龙对二人点点头,立即带上殷柏等人离开,这下褚濓也不纠着人骂了,即刻带上自己的人匆忙离开。
剩下这群人也各自安排回府,文远烨对兄长道:“大哥你先回府,我送郡主回去。”
文远决点点头:“注意安全。”
“知道,走吧玉妹妹。”
上官玉对他们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错过了赵颦茹那道嫉妒的目光,赵淳茹扯了扯妹妹,同秦家兄妹告辞,对谢昶和高绮云道:“表妹、表哥,我们也回去吧。”
谢昶的眼神往秦千惠那儿瞄了一眼,与兄弟二人客气告辞:“明礼兄、明绪兄,咱们下回再聚,告辞。”
“诸位慢走。”几人互相拜别,秦明礼回头见妹妹心不在焉地望着清河郡主离去的方向,不明所以,“千儿,怎么了?”
秦千惠回神,笑着对兄长摇摇头,“无事。”
马车一路顺畅地回到上官府,文远烨骑在马背上看着上官玉下了车走到门前,任务完美完成。“不负使命。”
“辛苦烨公子了。”
“不辛苦,能做一回玉妹妹的护花使者是我的荣幸,走了!”挥挥手,骑着马咯哒咯哒慢慢走入黑夜中。
走进府里,上官玉直接去找父亲,管家过来告知她父亲在宁园里,想必也是特意在那儿等她。上官玉踏着阁楼的木梯拾级而上,走一步听见一声古老破旧的声音,宅子里其他地方不知道翻新多少回了,只有这座阁楼从不翻新修葺,每次上来都听这咯吱咯吱的声音,她都能分得出谁的声音谁的脚步了。
“爹。”
上官琰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挑起眉眼瞄了女儿一眼,“回来了,和他相处得如何?”
“您觉得呢?”
“唔,看我闺女的样子理当很融洽。”
“还算融洽。”上官玉坐下来,托着腮看自家老爹,“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他。”
上官琰十分得意的笑起来,“他小的时候你娘一看见了他就喜欢,是个好孩子,你爹我的眼光也跟你娘一样准。”
准不准不知道,不过她俩的孽缘倒是深不可语,玩个球谁都偏给她抢着了,啧。
“他和他叔叔是不一样的为人,这点爹还是能保证的。”
她下意识低声反驳:“这可说不准。”
上官琰假装听不到,问起之前的事情,“阿宁,你跟我说说那盗玉贼此人如何?”
“我之前跟您说的血玉蝉的事情,盗玉的人就是他,他叫文殇,是青州人,他还有两个姐姐,姐弟三人在陵安做花商和胭脂水粉的生意,女儿曾派人查了他们的身份确实无可疑的地方。”
“太过清白?”
“是,所以女儿始终留心戒备,只是从未将他们和偷入皇宫之人联系在一起。他们虽身份可疑但行径却未曾发觉蹊跷,至于偷血玉蝉,女儿认为他只是想要捉弄一下武道的寿宴误打误撞偷了血玉蝉,并不知它是何物。”
“希望如此。”
“爹,您之前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上官琰沉默了一会儿,道:“这要说到已故的赢太子。”
“赢太子?是赢台宫变的那位?”
“是。”上官琰点头,声音变得缓慢,似乎在回想旧时的故人,“当年赢太子仍得宠之时,手下曾有一个极为倚重的暗卫,年仅十六岁,此人外号‘千面云生’,能偷入万户全身而退而无人察觉。他做的假面具以假乱真毫无破绽,没有几人能识破他的真面目,也只有和赢太子关系不错的几个人才知晓他,后来宫变东宫上下包括太子近侍暗卫无一人存活。如今又出现这么一个人,我怀疑……”
“爹怀疑那人就是当年的暗卫?”若是那人活着到现在也该三十多岁的年纪,她去过桐翠坊几次从未见过这么一个人,若真是此人要么他躲着不现身要么他并没有在陵安内,而他的那些伎俩都教给了文殇,这么一来偷入皇宫之人确实可以猜想就是文殇。
“是。”
上官琰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宫中黄岳从豫州带回来的那个匣子,正是赢太子的遗物。也想起了当日端王撒的谎,或许他是害怕了,看着自己的兄弟、侄子一个个倒在皇权的斗争下,也害怕终有一日轮到自己,变得草木皆兵见一眼熟之物便急忙撇清关系,皇子亲王活成这副模样,也真是可怜。
如今高长宁已经去世,这匣子为何出现在豫州已然无法再联想到他的关系,既然它还在证明有人收藏了它,这人必是跟赢太子关系匪浅,又正好有人懂得做人皮面具,如此之巧。
既然是与赢太子关系好才知晓他身边的人,那她爹跟赢太子的关系应当很好?上官玉忍不住询问:“爹当年跟赢太子的关系很好么?”
“好啊,我与众位皇子的关系都很好,不论是谁。皇子们夺嫡各自结党营私,彼此间关系势如水火,但是我们家一直忠于陛下从不与哪位皇子结私,也是因为这样我同他们分别都处得很好。”
“那宫变……”
“阿宁,你要知道从古至今,帝王家无情,皇位争斗血流成河,手足相残不死不休,没人能逃脱,因如此身为臣子不偏帮永远忠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才是最.....”明智之选。
上官琰顿住无法往下说。
这一时刻上官玉忽然觉得她爹变得苍老了许多,眼睛里又满是划不开的阴郁,她觉得父亲身上似乎背了好多好多她不曾知晓的秘密。
“我上官家世代效忠皇上……”上官琰摇摇头浅笑,抬手慢慢抚摸女儿的头发,“只要我女儿过的好,其他一切都无关重要。”
“……爹。”
“再过几日你的婚事也该准备了,这些日子阿宁就好好歇着其他事都不用你头疼,爹定会帮你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你风风风风出嫁。”
这一次她到底开不了口再说不嫁了。
“这些本该都是由你娘为你准备,阿宁放心,爹也能做好……一眨眼,我女儿就长大了,都要嫁人了。”
“爹干嘛说这些逗弄女儿哭……我不想嫁人了。”
“你又胡说了。”上官琰轻轻擦去女儿眼边的泪水,这么多年来她哭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他这闺女受伤也不会哭,委屈了也不会哭,让他既是欣慰又是心疼,“等你们成了亲爹就跟皇上请旨让钧龙节制杨戚军。”
“……您这是什么意思?”
“豫州十九郡陛下正头疼该由何人前去掌管,你又是清河郡主,你们二人前去豫州最适合。”
上官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当下立即摇头拒绝,“我不!为什么成了亲我就要去豫州?我不去,我就要在陵安。”
“若是戎敌来犯我出征少则半年多则数年,到时候你嫁去丞相府若有什么事情我也鞭长莫及,倒不如去豫州,那儿离清河近想你外祖母了随时就能过去,你说说去豫州有什么不好?小脑袋平日看着聪明还是糊涂的很。”
“我……”
“就你这性子跟武钧龙能心和气平待几天?在豫州吵架了打起来你还能跑回清河待着,有你外祖母给你撑腰,在陵安呢?谁给你撑腰?”
上官玉瞬间让她爹给气笑了,她成个亲在陵安竟然变得这么惨了?
“您就不想着点你闺女好。”
“为父自然是想着你好,所以你就听爹的话,爹也不是让你成了亲就立刻走,你担心什么。”
这么一念叨方才的不安一扫而空,罢了罢了由她爹去,武钧龙上头还有那么一个叔叔,请旨去豫州哪那么容易,先让他独自畅想。
入夜子时。
武钧龙收兵回到府里见叔父的书房仍点着灯,犹豫了一下推门走进去,见他坐在书案前只手撑额闭了眼休息。
“钧儿回来了。”
他叔父一向浅眠,他知道自他进门叔父便已醒了,“叔父,夜已深还是回房休息吧。”
“无事。”武道坐直身子,见侄子一身寒意,随口问他:“外面还有事忙?”
武钧龙点点头,上前给叔父倒了茶,“今夜车离国丞相的千金不小心被人掳走了。”
“哦?”武道挑了挑眉,“救回来了没有?”
“嗯,凑巧被文远大公子救下。”
武道点头不再过问,饮了一口茶润喉,随后放下茶杯摆了摆手,“去休息吧。”自己也起身准备去就寝。
武钧龙身子仍未动,唤了叔父一声:“叔父。”
“嗯?”武道转身看着侄子,笑问:“钧儿有话对我说?”见他有些犹豫,于是也想到了一些,“是有事问我?问吧。”
武钧龙向来不擅言语,凡事也不喜欢多嘴询问。他知道他叔父有很多事情瞒他,华宣、墨阳他们都知道唯独没有告诉他,他也从不过问。叔父交待任何事情给他,他都会完成的很好从不让叔父失望,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他从未沾手。
从小将他抚养长大,对他万般照顾,从不让他沾染半分不好的东西,他如今的成就都因叔父所得。所以他十分的清楚,即使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他没有接触,他也躲不了不能独善其身,也绝不会独善其身。
也因此这些年外边那些人以讹传讹传着他的谣言他从不在意,很多时候他也想着,难道不是么?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叔父想要登天他无意干涉,但若天塌下来了他会陪着叔父一起受着。
武钧龙想了很多,从前的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也都没打算询问,可人这一辈子总会出现例外,他也逃不过这例外,干系到上官玉的事情他已无法闭嘴不问。想到上官将军私下里偷偷和叔父往来,想到叔父对那块血玉蝉势在必得,想到上官玉每次提到血玉蝉的时候望着他的眼神。
“你娶我是皇命难为,还是……为了那块玉?”
唯独这个事情,他想要了解。
“侄儿想知道那块血玉蝉,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因为那丫头吧,因为她你才会问我。”
“……当真和她有关?”
武道转身坐回方才的位置,“原本我也不知道,没想到误打误撞让那丫头得到那块玉竟然牵出这么多东西,上官琰派人将玉偷偷送去清河,我看此行径甚是奇怪就让少卿跟着去密查,可惜还没有查出任何消息。不过由此看来这清河的宁氏藏着诸多秘密,还和血玉蝉有着渊源。”
“那血玉蝉?”
“尚在清河,说来你的婚事定的还真是无比正确,只是我想不到你真的会喜欢上那丫头。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如何的,日后你们成了亲就是一家人了。”
“因为上官将军?”
“呵……”武道轻笑,赞扬的看了侄儿一眼,“你的观察力果真不错,才见了一个背影就能猜得出来是何人。他想让宋瞿远离朝堂而我也不想有这些碍手碍脚的人挡路,在这里我们确实不谋而合,未来或许也成不了敌人。”
武钧龙听了顿时抬头,看着叔父,“叔父此话何意?”
“钧儿,有些事情你暂且不知道为好。至于血玉蝉,我想你也已经猜到了,只是不肯确认。”
“……孔雀屏?”
“不错,它就是打开孔雀屏的钥匙。”
找了多年还是让叔父找到了。
孔雀屏,战国期供于楚国皇室所用的密库,因为皇室私用之物故史书上甚少详细记载,更多的流传于坊间,可武钧龙知道,孔雀屏真的还存在。书房中收藏着文帝朝丞相窦璋所有的书籍、密册,详细记载着孔雀屏里不仅藏有无数珍宝,还有着价值连城的兵书阵图,如同一座宝库。
“可叔父还未找到孔雀屏在何处。”
“不急总会找到,楚国虽灭可迹土仍在,这江山不管换多少王朝都是在这一片天地间。”说到此,武道脸上的神色霎时变得阴沉,漆黑的双眼泛着冷冷的寒光。“他窦璋毁了地图又如何,我也照样能找到!”
月亮不知何时躲入了云层里遮住月光,院内并没有点灯,窗外一片漆黑,寂静阴冷。
望着仿佛能将人吞噬掉的黑暗,武道回想到了从前的自己,一身才学满腔热忱想要走入仕途,却遇上窦璋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受尽**、践踏,为了存活苟延残喘在他的淫威之下,活得根本不像个人。
也正因如此,让他知道了孔雀屏,窦家护命根子一样护着这个秘密,找了百年都没有找到。
武道如今站在窦璋当初的地位,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真想把他尸骨从坟墓里挖出来让他好好看看,哦,窦璋尸骨无存,哈哈……
武钧龙看着此刻狂笑不止的叔父,心中有无奈,也有心疼,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最不想问的话:“叔父当真要造反?”
“造反?不。” 武道笑着摇头,“一把孤椅高家子孙谁想做我让他坐,天子又如何?我要让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挟天子傲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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