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静夜思绪
想老婆是男人的专利,是个人的事情,别人是不能跟着起哄的,几个青年认定了这一点,他们把目光从李天明身上收了回来,钻进窝棚里睡觉去了,留下李天明独自八达河畔思念阿朵,苦苦地思念阿朵。
李天明坐了许久。夜色更浓了,四周的山影模糊而清晰,这时,李天明想起了生在下午的事情。
下午,正当李天明用力刨开山石的时候,指挥部派人来工地检查,吩咐村民要注意安全,说:“下午周家湾出了事故,死了两个民工,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从石窝铺到太平桥已经死了三个人,照这种度死下去,民工不死绝才是,所以我特别来向你们提个醒,修公路固然重要,保命更为重要。”
工程指挥部派来的人朝四周望了望,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请你们来是修公路的,不是请你们来送死的,如果不幸死了,最多只能送你们一口棺材,死人是一件划不来的事情,千万莫要把生命当成儿戏,千万莫要大意了。”
工程指挥部派来的人把话说得很恐怖,李云生听见这话,脸色于骤然间变了,变得寡青寡青的,他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村民担心。
在贫穷困顿的云里,能够活过六十岁的人实在不多,而李云生活已经五十多岁了,算是村里的老寿星了,应该得到村民的尊敬了,至于农活,他可以干,他也可以不干,干与不干全凭他自己的意愿,做后代的是不能强求他的,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如何行孝,如何把老寿星伺候好。
李云生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该享受的也已经享受过了,即使立刻死掉也无所谓,但是其他村民则不可以死,他们中有的人还很年轻,就像儿子李天明,刚刚走进洞房,跟着就走出了洞房,小两口连亲热的事情都没有生过几次,怎么能随意就死掉呢!
何况儿子死了,留下阿朵做了寡妇,就算李天明忍心,做公婆的也不忍心,做老人的有的是仁慈,有的是慈祥,他们可不想年轻人过早地死去。
李云生心里有一些忧虑,李天明心里也有一些忧虑,李天明忧虑地坐在八达河畔,久久不愿站起来。
渐渐地,冷风起了,呼呼地刮了起来,李天明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到底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窝棚。李云生人虽然躺在床上,但是他没有睡着,他看到儿子走了进来,故意出了粗重的鼾声。
李云生晓得儿子的心里很烦恼,就在很多时候暗地里关注着儿子,关注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关注着儿子的一言一行,生怕儿子因为心里想不开而做出了蠢事,导致儿子今后不好在边寨过生活。
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有讲究,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是精心地护卫着他们的生存领地,精心地护卫着他们固有的习俗,或许这固有的习俗有悖于现代文明,跟外面的习俗格格不入,但是他们愿意保留这样的习俗。
边寨村民把脸面看得很重,前文已经有过详尽的叙述,这里需要补充的是老年人寄希望于年轻人要学好,要有好的性格,要有好的品质,要有好的孝道,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偷鸡摸狗的人,在边寨是没有生存余地的。
然而在这样的地方,为甚么还会出现土匪呢?
无论多么干净的地方总会有灰尘,边寨村再干净也会有灰尘,边寨村有两个人出去当了土匪,占着的是强悍的性格,但是他们不敢惹边寨村民,如果有谁试图在村里惹事,是会被村民敲死的。
边寨村民把敲字读成kao音,意思用重器直接敲打脑壳,虽然残忍但是村民愿意这样做,坏思想出自于脑壳,不敲打脑壳敲打哪里?
边寨村民对土匪恨之入骨,对残害村民的土匪更是恨之入骨,王三四在太平街听到了来自吉村的声音,吓得屁滚尿流,两个来自吉村的土匪得知吉村民到了太平街,更是害怕的要死,他们立马离开了太平街,到日占区当汉奸去了。
当汉奸会有怎么样的结局?别人不清楚,王三四也不清楚,小汉奸在大汉奸眼里充其量是一只蚂蚁,世上的人谁又关注过蚂蚁的存在和死亡?王三四后来被抓以后,不能说出几个下属的结局,在情理上是说得过去的事情。
云里县有一个研究地方史的学者,有幸在浩繁的书籍中看到了记载王三四及其几个手下的文字,文字描述王三四带领几个手下到了日占区,即刻被分开了,几个下属后来被李志鹏所部击毙,跟战死的日本人埋在一起,做了日本人的陪葬品。
李天明走进窝棚,听到了父亲的鼾声,以为父亲已经睡着了,他径自走到自己的床边,和衣躺在床上,却是毫无睡意。
李天明没有睡意,不敢出丝毫的声音,就是翻身也用轻巧的动作,李云生感觉到儿子正在努力地约束着自己的行动,禁锢着自己的行动,李云生以为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在目前的状况下,李云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李云生不做声了。儿子小的时候,父子之间是亲密的,其亲密的主要原因是儿子需要父亲,现在儿子长大了,长大到娶老婆的时候了,父子之间反而变得生疏起来,他们有各自的想法,他们把各自的想法藏在心底里。
李云生睡着了,李天明睡不着。挨近天亮的时候,对面的山尖扯起了几道火闪,从山顶向山腰滚落下来的几声闷雷,仿佛一个个巨大的石头坠落到了悬崖下,出了可怕的声音。
李天明没有睡意,没有丝毫的睡意,脑子里是阿朵的影子——那影子像浮游在天空的云,时而变成了花朵,时而变成了柳丝,时而变成了牛羊,时而变成了魔鬼,这些东西在他的脑子里交叠着,变化着,令他感觉到了苦痛,感觉到了无比的苦痛。
李天明想到阿朵的时候,生理方面随即生了变化,他在心里说:“过几天,我要回云里县城一趟,我要尽快找到阿朵,尽快把阿朵带到太平,然后到太平街找一间房子,我们要在房子里好好地住上几天,因此而耽误了修公路也无所谓,何况修公路这么大的事情,耽误几天不抵什么事。”
李天明这样想着,就这样美美地想着,然而世上的事情不是由人想着就能变成现实的,李天明想到回云里县城把老婆接到太平街,两人到太平街开房间,把未能在洞房里做完的事情做完,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升华到一种高度。
然而,李天明生不逢时,他生长在日本人侵略中国的时代,生长在战火纷飞的时代,任何能想到的美好事物,在这样的情境里是难以实现的,其结果只能是鸡飞蛋打不能如愿,李天明美好的愿望落空了。
此话怎讲?阿家寨五名姑娘被茶马石带到云里县城做配合调查,在李天明离开云里县城前往太平八达河修公路的第二天,云里县政府出了剿灭王三四的指令,然而到底迟了一步,王三四已经带领几个手下离开了太平街,走偏僻小道,前往日占区。
阿家寨五名姑娘接受了云里政府相关部门的安排,参加了云里县抗日救护队,被派到昆明学习救护知识,半年后,她们被派往内地,参加抗日救护,第一次长沙战役过后,五名姑娘死了三人,剩余两人回到了云里县。
阿朵回到边寨,完成了从少女到少妇的转变,两人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过后,阿朵再次离开了边寨,再次前往抗日前线,几年后,日本人投降了,抗战胜利了,阿朵请了假,回到了边寨。
阿朵得知李天明战死于松山洛午峰,她朝天大哭了三天,边寨的天空随即出现了一个血太阳,百日不落。
阿朵朝天大哭了三天,相约村里三个姑娘,抱起刻有村里九名青年名字的墓碑爬上了石门山,跳下了舍身崖,她们用最为悲惨的方式展现了边寨女人对爱情的依恋,演绎了边寨男女之间最为深沉的爱情故事。
闷雷声惊醒了李云生,他赶忙起了床,走到窝棚外面,翘起脚跟朝对面看,对面的大山上铺满了云,那云,层层相叠,相叠成厚实的棉被,温暖着大山,大山显得格外地娴静,显得格外的厚重。
随着时间的推移,乌云滚落到了太平河谷底,天空里开始下起雨来,雨滴稀稀疏疏的,大颗大颗的,砸在树叶上,砸在窝棚上,太平河谷里有了嘈杂而沉闷的声响。
听到雷声和雨声,所有的村民都起床了,他们看着天空,巴不得雨下得再大一些,他们好趁此机会休息半天。
连日来的劳动耗费边寨村民巨大的体能,他们早就想到休息了,然而工程指挥部人员却不想让他们休息,哪怕休息一分钟也不想让他们休息,他们像催命鬼一样催促着村民,希望村民能创造出奇迹,立马把滇缅公路修好,立马把堆集在仰光的战略物资运送到中国来,说:“赶紧干活,争取早一些完成任务,你们才能早一些回家抱老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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