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剑,快剑
击出的长枪迅而急,宛如黑夜中探出的毒蛇。迅疾的枪风震灭了破灯笼里的最后一丝烛火。然而这一刻,破庙里被惊雷照得敞亮。一把大刀也自天而落,雁山快刀这一刀竟是比长枪还要快,正是后而先至。&1t;/p>
紧随长枪而至的是一阵嗡嗡的声响,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诡异剑招。&1t;/p>
这个时机十分微妙,惊雷的声音正好为他们动手做了遮掩,且天地伟力之下,大多人都会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惊惧心理。几人站的又是合围之姿,香案石像后便是墙壁。再加上几人心照不宣地同时出手。这个时刻动手,正是妙不可言,更是天时地利人和兼具。可说他们的联手是势必不会失手的了。眼看下一刻,香案前的身影便要血溅当场。&1t;/p>
“啊!”&1t;/p>
这千钧一之刻,一声不合时宜的惊呼传出。瘦子像是惊惧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差些摔倒,像是看到了是什么嫉妒恐怖的事情,背后一下子紧靠住庙中的大柱。他那个角度正是离香案前那人最近的,看到的自然也比众人更多。&1t;/p>
但此时刀至枪刀,剑已刺出。几人纵然意外非常,却顾也不了太多。&1t;/p>
砰!&1t;/p>
一声巨响回荡几人耳边。刀剑枪已没入香案前的黑袍,黑袍却突然吸住了三人的兵器,刹那间猛然鼓了起来,越胀越大,直到被撑破,一下子炸开来,响若惊雷。但惊雷已过,破庙中又被黑暗吞噬得光线全无。&1t;/p>
声响全无,只有哗啦的雨声不停。三人一脸的警惕,黑袍炸开后只剩下一地的碎片,哪里有什么人影。三人已能勉强算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但那里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况。只当是黑袍人轻功绝顶,顿时个个神色警惕,不敢妄动。&1t;/p>
只有瘦子,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雨水夹杂着冷汗自斗篷流落他的脸颊,他的身子在这时候冷透了。刚才他看见了,他的确看见了。其他三人看不到的东西。是什么?狐狸的尾巴。偌大的一条白色狐尾,瘦子自认没见过这么大的狐狸。&1t;/p>
当时三人招式一到,一团白影一闪便消失在了石像后边。黑袍炸开想必就是障目的手段了。那三个人自然看不出有什么猫腻,看到他们三个神色警惕的样子,瘦子只觉心里又是惊惧,又是好气。再想到方才口吐人言的邪异狐狸,一时之间更是疑云满腹。&1t;/p>
石像后边理应是有秘密通道的,狐狸过得去,人定然过不去。瘦子没有去看,更没有告诉其余三人生了什么。心里略一思索,愈想愈惊,计较得失之后便踱步而走,再不回头。自始至终除却方才一声惊呼外,再无其他言语,甚至从头到尾都没看过那个包袱一眼。&1t;/p>
其余三人相互观望,毫无阻拦之意,但一下子走也不是,动也不是。反而这样僵持住了。&1t;/p>
半晌, 持刀的大汉忽而松了口气,道:“想必那黑袍人已走了。”&1t;/p>
其余两人也一副放松了警惕的模样,他们也和雁山快刀想的一般无二。想必那人功夫并不比三人联手高多少,只是轻功绝伦,出手也极快。这也证明了为什么之前对方打了雁山快刀一耳光,众人都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1t;/p>
包袱还是静静躺在草堆里,三人内家功夫十分深厚,自然目力也是远甚常人。雁山快刀依然是忍不住这静谧诡异的气氛,又接着道:“人走了,剩下的就剩我等三位了,不如先让在下代劳,看看我等十几位好汉拿命拼来的是甚玩意儿。”&1t;/p>
话未说完,手中已是大刀一挑。无声无息,快不可闻。包袱已经飞上空中,眼见就要落在雁山快刀的手中。&1t;/p>
却听见一声疾风袭来,原来是拿剑的一人出手了。剑已挑上包袱,剑势一收,包袱就自然飞了过来。但岂有如此简单之理,无论东西谁拿到手,一转身落入茫茫大雨中,想要追那是难如登天。三人都懂这个道理。所以手持长剑的男子早已防着金枪杜。&1t;/p>
果不其然,长枪又如毒蛇伸出了蛇信探了出来。只是慢了,对他来说,慢的不是长枪,是来不及的快刀。右手抽回长剑挑偏了长枪。同时,一抹寒光已自左手射出。正是见血封喉的杀人暗器。雁山快刀绝不是大意之人,自然看到了这一招。所以说来不及了,因为他这一刀已经砍在了金枪杜的腰上,要抽回已是万万来不及。只能抽身一滚,脚腕却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一瞬间只感觉一身勇力如潮水般退去,“我命休矣”,至此踉跄到地,只剩下一双瞳孔放大的眼睛还死鱼般地撑着。&1t;/p>
死了的人自然不能说话了,有时候头疼不一定要砍掉他的头。让他安静地睡着也是治疗头疼的良方。金枪杜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脚下还兀自踉跄着,握着长枪的上半边身子却已经往地上倒去,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嘴里喷出来。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没人听得出来他说的是什么。&1t;/p>
他的长剑落地,半跪在了地上。长枪几乎穿透了他的胸膛,离心脏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流苏已经染得血红。&1t;/p>
“啊!”一手狠狠拔出长枪,这简直比死还痛苦。但是实际上没有什么比死更痛,也没有什么比死更令他害怕。他却笑了,摘下斗篷落出了一张满是刀疤的脸。东西就在自己的身侧。死不了,东西又到手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满意的事,现在他只想提着几罐美酒,狠狠地灌进去。只有酒能让他感觉到舒服,既能麻醉痛苦,也能消解所有苦愁。他露出了疲倦到极点的神色,但他又似是知道自己不能睡过去,一直很费劲地抬头。&1t;/p>
他自然是有一战之力的。他受过的伤多到自己都数不清,这点“小伤”又怎么会奈何的了他呢。他知道瘦子会回来,就因为瘦子是“回头草”马无痕。马从来不吃回头草,但他是个例外,他不仅吃回头草,还喜欢吃吃不下的草。但往往他遇到的草都被他吃了。&1t;/p>
雨势渐缓了,风也没那么急了。破庙里都是血腥味,他躺在地上,从身上拿出来纱布,缠绕着包住了伤口。就这样等了很久,但并没有一丝心急。他知道马无痕就在附近。自己若想闯入雨中躲匿身迹,就必然要承受他的雷霆一击。而在江湖中,谁也不敢轻视马无痕的。&1t;/p>
这次他算错了。&1t;/p>
因为他已经看到的并不是马无痕,而是一道弱小的身影站在了石像下,看起来并不高。他一下子全身紧绷,流血的伤口又崩开了一些,但他的神色没有丝毫显露。反而是心里惊惧不已,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甚至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就出现在那里的。&1t;/p>
那道身影静静站着,不多时手里砸砸作响,一缕幽若的火苗摇摇晃晃,慢慢壮大。&1t;/p>
此时看出了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目清秀,看起来很普通,衣着朴素,洗得白。他不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这里,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心里的警惕是一分都不会少。手中已紧紧握住了自己生死相交的佩剑。剑舌阴狠得躲在阴影里,他动作隐秘,自信对方是看不到的。&1t;/p>
他又算错了,少年不仅看的清,还看得很清楚。但似乎并不在意。&1t;/p>
这一刻,他有些恍惚,忽然觉得少年的眉目有些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人。他的记性很好,只要见过一个人,哪怕过去十年,依然能清楚地记得对方长什么样模样。哪怕是他杀过的人,那种死之前挣扎、怨恨、绝望的表情,他也能记得清清楚楚。这也是他引以为豪的本事之一,他享受这种感觉。&1t;/p>
十年?是他!&1t;/p>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张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仿佛见了鬼一般。是了,就是见了鬼了。不过见了鬼又怎么样,听说鬼最怕恶人。他生平杀人无数,恶鬼尚不敢近身,何况一个小鬼。或许只是装神弄鬼呢。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会怕了,开始这样安慰自己。他又看了看对方的站姿,一眼便瞧出,这分明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一丝一毫练过功夫的样子。他长剑已经紧握,一身内力早已蓄势待。他准备先杀了这个人,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1t;/p>
香案上的烛火顿时猛烈地摇晃,就好像被一阵风刮过。但是破庙里现在安静的很,根本没有什么风。&1t;/p>
少年知道,对方准备杀了自己。他早已知道,因为他是来杀人的,尽管他没有杀过人。他也没有问过自己能不能杀得了对方。但是这一刻他等了整整十年。在这个地方煎熬了十年。&1t;/p>
他点亮蜡烛放在香案上,不为什么,他喜欢明亮的东西,也喜欢白天。此时他只想问问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记不记得十年前浑身焚着火坠落了山崖的孩子。&1t;/p>
但是这一刻他的心里是如此平静,平静到像是看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像是没有了任何仇恨。恨一个人到极点,恨到麻木、恨到冷静或许就是他现在的感觉。他轻声开口了,声音像个普通人,既不浑厚也不沉稳,既不急也不慢。普普通通,因为他本来就应该是个普通人。&1t;/p>
“你可还记得我?”&1t;/p>
“哈哈,我独狼杀人无数,哪里记得那么多孤魂野鬼。”&1t;/p>
鬼字刚出口,一阵疾风袭来,独狼的剑已经到了少年的咽喉。下一刻,他就彻底是个普通人了,跟地上的两个没什么两样。这小子的头疼病,雁山快刀治不了了,哈哈,我给他治治。雁山快刀也没办法知道了,自己的剑比他想象的其实还要快两倍。独狼心中已料定了结局,得意非常,甚至狰狞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残忍之极的笑容。&1t;/p>
他又算错了,他一生从没有像今天算错过那么多次。在江湖中,只要算错了一次,很有可能就身异地。他也不例外,何况今晚他已经错了这么多次。&1t;/p>
他的剑已经刺破了少年喉咙上的皮肤,他的手颤了颤。他虽然能看到一丝新鲜滚热的血液在往下流,但他再也没有力气刺出这一剑了。&1t;/p>
一把不成形状的剑已经刺入了独狼的咽喉。甚至不能说这是一把剑,而是一根长一点的铁疙瘩。任哪一个江湖中人看到了,也要嗤笑,根本不能相信这种东西能杀人。&1t;/p>
“是不是很疼?”&1t;/p>
这是他见过的最快的剑。他本来也不信,所以他死了。他的剑已哐啷落地,嘴里咕噜咕噜冒着血沫。像是一个劲地说着疼,疼,疼。&1t;/p>
但其实死是不疼的。因为已经不知道疼了。只有活着还会挣扎,还能挣扎,只有活着才有资格痛苦,才能知道痛苦的滋味。死了反而是种解脱,他从来不知道死亡的感觉如此美妙,像是遗忘了一切。&1t;/p>
只是他现在已经说不出来了。他喜欢看别人死前的表情,可惜他自己的他却永远看不到了。&1t;/p>
“既然知道疼,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别人呢。”&1t;/p>
少年的脸色看上去竟是苍白如刚漆过的墙,他的声音里已经夹着一丝疯狂。他弯腰捡起包袱,木然地踏着普通的步伐,消失在了黑暗中。包袱还在闪着莹莹白光。但他已经不关心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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