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舆论
三天后，太阳再次主宰天空大地，赶走连日的阴雨天。
年会上发生的事持续发酵，众说纷纭，其中有两个消息最为劲爆。
一是有自称唐氏集团内部成员的人爆料说，唐老爷子实际已经去世，只是暂未对外公布；二是一家媒体公司发出的报道，内容为唐家继承人唐樾琛及未婚妻苏挽歆失踪，下落不明。
舆论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即使是根深蒂固的唐家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严重的影响，股价一跌再跌，有几个重要的大型项目被迫叫停。
只是深陷风暴中心的唐家始终缄口不言，出人意料地异常安静。
这可不是身为龙头霸主的作风，大部分人并不相信唐家会乖乖束手就擒，更多地是抱着看好戏地心态，想看唐家如何忍辱负重，如何绝地反击。
“主子，我们散布的消息已经取得比计划中更好的效果，现在唐氏集团内部上下人心惶惶，而我们这三天来则收到不少大型企业递来的合作意向，其中就有唐氏的合作伙伴。”
白一正在H集团总经理办公室向于江昊汇报情况，阳光透过玻璃落了一地。
“很好，继续用舆论向唐家施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当鸵鸟到何时。”
于江昊整个人松弛地靠在老板椅上，双手十指相扣于腹部，眼尾处笑得炸开一条条皱纹。
“有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唐老爷子已经死了？”
“回主人，暂时还没有。”
于江昊脸上顿时沉了下去，从椅背上直起身板，两个大拇指在不安地打架。
三天，不仅没找到证据，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唐家人的消息。
以唐家的手段，不可能查不到自己身上，难道唐德川（唐老爷子），真的直接一步到位去天堂了？让唐家人连上门求他的机会也没给？
思及此，于江昊心里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惶恐，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苏挽歆和唐樾琛他们两个的踪迹查到了吗？”
“主人，他们的踪迹被人抹去了，如今不知所踪。”
“上面派来的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主人。”
“出事当日频繁出入在唐氏集团的那名金发男子查到是谁了吗？”
死亡三连问后，白一再次听到于江昊又问到一个令他两眼一黑的问题，强烈的求生欲使得他这次不仅恭敬地低头回答，更是弯下了腰，准备迎接一波滔天怒火。
“回主人，只查到他叫商淮熠，年龄二十八，是前段时间突然出现在A市的...”
于江昊激动地站起身，重重地拍了一掌办公桌，鱼缸里的鱼儿吓得四处乱窜，水波掀起一阵又一阵。
“废物!!连查个人也查不明白！！”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白一也吓得一哆嗦，腰弯得更低了。
“对不起主人，是我无能。”
连他也查不到的人物，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这三件事，继续找，继续查！！”
“主人，我马上去跟进。”
白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扔下一句话后迅速消失离开办公室。
于江昊跌回老板椅，一开始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荡然无存，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他捕捉到白一的那句“前段时间突然出现在A市”，这个男人无缘无故出现，又突然卷进来，肯定有大问题。
忽然，荒诞的念头在于江昊脑子里冒出来：这个叫商淮熠的人，不会就是上面派来的人吧？
可他为什么去帮唐家，难道是段卓涛真的落在Jessi的手里，把一切都抖出来了？
知道他暗中勾结段卓涛，才会和他对着干？
不对，H集团隶属于DM，他眼下的实力完全不能以一人之力将它吞下，如果商淮熠真的是上面派来的人，他帮唐家，岂不是在打自家的脸面。
而且Jessi最痛恨背叛，以他的性子只会二话不说地抓他回去，用一百种方法折磨他到死，他不可能还坐在这里。
最重要的一点，和他在一条船上的Circe是DM的核心成员，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一定会通知自己。
鱼缸里一圈又一圈的水纹过后，水面重归于静，察觉到危险消失的鱼儿在从石头缝里钻出来，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仿佛岁月静好。
只是他们的主人却感到坐立难安，明媚的阳光洒在鱼缸上，在于江昊的脸上映出斑斓的色彩，与他古怪的表情交织在一块，显得不伦不类。
良久，于江昊还是拿出手机，给Circe发了个消息。
他必须得到确切的答案，才能安心。
此时的于江昊尚不知，他的生死早已不由他定。
/
暮霭沉沉之际，一架私人飞机冲破云霄，翱翔于一望无边的天际。
唐樾琛一行人正在返程的途中，项链也被他成功找到，一些记忆碎片也重拾回来。
当初逃亡时，他担心项链会在他东躲西藏时遗落，所以将原本戴在脖子上项链取下来，装在一个小抽绳布袋，放在外套内侧的贴身口袋中。
可谁知，千算万算，不值天一划，这个小布袋还是丢了。
大概是当时和人交手时，对方的匕首划破他的衣服，锋利的刀刃让他的内侧口袋也不能幸免于难。
万幸的是，因为有小布袋的保护，才让项链在恶劣的环境里得到一些保护，而且布袋的体型与项链相比扎眼一些，让唐樾琛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回来。
攀升至万里高空的飞机，机舱内亮起灯光，陆陆续续有人起身走动。
坐在唐樾琛对面的白棠月解开安全带，颔首示意他身边的男子解开绳子。
无论是上飞机，还是下飞机，唐樾琛的双手都会被反绑在身后，眼睛上一直戴着眼罩，以防他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判断出所处的位置，或者给外界传递信息。
绳子松开脱落，唐樾琛收回手臂上下左右摆动，活动一下因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肌肉。
片刻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摘下眼罩，似是习惯了这套流程。
白棠月和男子交换了个眼神，示意他看好人，才起身往餐厅走去。
唐樾琛熟视无睹地将眼罩扔在面前的桌子上，伸手小心翼翼地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掏出褪色残破的小布袋。
时隔十年光阴，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还没有机会仔细瞧上一眼。
当他在白棠月的眼皮子底下找到它时，心里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们会二话不说地直接抢走，而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奋起反抗，保住这个重要的筹码，可他们没有这样做，反而是鸣金收兵，刻不容缓地开始返程。
因此，唐樾琛此时毫无顾忌地当着他们的面拿了出来。
项链上的吊坠在空中荡起秋千，小小的弧度闯进他眼中，翻滚出一片又一片的惊涛与骇浪拍打着他的心。
果然，和唐樾琛一直藏在脖子里的一模一样。
岁月似乎完全拿它束手无措，即使在时间长河里冲刷十年之久，它依然高傲地闪烁着他们金属一族的光泽。
可惜，挽挽没有告诉他这个项链有何玄机。
在众目睽睽下，唐樾琛并不打算伸手去细摸，担心会碰到什么机关，提前泄露秘密，这样主动权就不能握在他手中了。
他仔细检查一番，确认项链无碍之后，又重新将它放回小布袋中。
白棠月拿了一些吃的回来，朝着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男子站起身，对着一旁的唐樾琛开口。
“走吧，去吃点东西。”
唐樾琛起身跟着男子走向餐厅，白棠月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拿着叉子的手紧了又紧。
第一次带他回组织的飞机上，白棠月主动地给他拿了吃的，爱了他多年，对于他的口味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在她满心欢喜将食物放到他面前时，他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无情地选择闭目养神。
那份食物，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变冷变硬，一如她的心。
一颗真心双手奉上，他弃之如敝履。
最后，她亲手将那份食物倒进了垃圾桶。
心是喊不醒的，只有痛醒。
之后唐樾琛一系列抵触和排斥的举动，让白棠月伤得体无完肤，他甚至完全舍弃教养，不留一点绅士风度，如今的她已经不会主动凑上去自讨苦吃。
痛得好，痛让她清醒。
南墙一撞再撞，一撞再撞，直到头破血流的她懂得转身离开。
/
三天时间，唐老爷子苏醒过来，身体也已无大碍，只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留在集团内休养，其他的唐家人陪同在侧。
苏挽歆拿到相框当晚就跟商淮熠确认过，它并不能下蛊，她想从相框这条线索上下手是不可能的了。
为了不再出现伤亡，为了不再被牵着鼻子走，为了不再夜长梦多，苏挽歆这几日一直同商淮熠商量着尽快找机会动手。
城市与浅金色的阳光一同醒来，夜色如渐变的水墨逐渐淡去。
清脆的鸟叫唤醒沉睡的花园，盛极在枝头的山茶花惹得不少鸟儿驻足停留，连太阳也偏爱它几分。
商淮熠穿着睡衣走到宽敞的阳台，手臂交叠自然地搭在栏杆上，半个身子几乎探出外边，一呼一吸间除了这个季节独有的冷冽外，还有一缕缕持久淡雅的花香。
她身上也是这样类似的花香，只是她这朵花，独一无二，世间仅有。
商淮熠的舌尖卷着一颗橘子糖在口腔里打转，微风拂过他透着慵懒的发丝，阳光想与它一争高下，看看谁才能代表这耀眼的金色。
他拿出手机，指节修长的手指点开苏挽歆的对话框，给她发信息，邀请她做客。
今日这般的好天气，这般的好景色，她一定喜欢。
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她不会拒绝，欣然答应前来的理由。
“早上好，苏苏。”
“今天见面详谈于江昊的事情，如何？”
最后发送这里的定位。
商淮熠做完这一切按灭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把玩起了手机，可怜的手机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被迫玩起了转圈圈，而它的身后是三层楼的高度。
直到嘴里的橘子糖化为齑粉消失，留下一室经久不衰的橘子香，还没有等来苏挽歆的回复，商淮熠转身往楼下走去。
早上他习惯喝一杯咖啡，正好今日是西式的早餐，搭配起来刚刚好。
商淮熠站在咖啡吧台内，游刃有余地做着他钟意的爱尔兰咖啡。
威士忌打底，加入方糖，半倾斜咖啡杯架在酒精灯上转动加热，直至方糖完全融化，倒入意式浓缩，再打好奶油倒入咖啡杯中，形成的白色分层宛如奶盖，最后一步撒上磨碎的肉豆蔻装饰。
爱尔兰咖啡因为有威士忌的加入，口感十分烈，咖啡是烫的，奶油是冰的，冰火两重天的层次极其分明，但一口下去又融合得恰到好处。
亲力亲为繁琐的工序，商淮熠对喜欢的东西向来有耐心。
一杯爱尔兰咖啡大功告成，他端起杯子认真地尝了一口，很顺滑也很烈，燃得他浑身的血液也变得躁动起来。
这时，口袋的手机传来专属的铃声。
商淮熠眯了眯眼享受着这一口咖啡，另一只空闲的手拿出手机打开。
“好，一会到。”
看到屏幕上弹出的答复，他满意地弯起眼睛，咧开的嘴巴上沾着一点白色的奶油，好像一只大金毛，傻里傻气的。
商淮熠一手咖啡，一手手机，走向餐厅，脚步轻快间透着愉悦，连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也听顺耳了。
原本苏挽歆今日就打算约商淮熠出来，见面详谈于江昊之事，之前几天他们都是手机联系，总是不太方便。
没想到睡醒摸到手机打开，就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点开商淮熠发来的位置信息，苏挽歆看到地图上具体显示的位置，立刻猜到这是他家的地址。
虽然她心里有抵触，但有事相求，不得不低头。
幸好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与商淮熠之间的尴尬与局促少了几分，只希望见面时不会功亏一篑。
“喵~喵喵喵~”
因为主人长时间的忽略玩手机，躺在苏挽歆旁边的Lucky发出抗议的声音。
这段时间越长越可爱的Lucky简直萌化了星月湾所有人的心，李叔他们经常给它偷偷加餐，它如今长得胖乎乎的，躺着露出肚皮时像一颗活脱脱的海参。
苏挽歆回完信息，赶紧放下手机，单手撑起半个身子，支着脑袋安慰起这个小家伙。
Lucky是乔一从星月湾带过来专门陪她的，有这个粘人淘气的小家伙在，她这几晚才得以入睡，即使睡得不好，睡得不久，但也足够了。
“Lucky，你想你爸爸了吗？”
“妈妈，很想他，很想很想。”
苏挽歆呢喃着低头亲了亲Lucky的额头，转头双眼半阖，虔诚地轻吻上手中的戒指。
思念如潮水，她如浮木，负隅顽抗。
“别来音信千里，恨此情难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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