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二分之一的几率
彭渤用玻璃杯又倒了一杯牛奶，放在了微波炉中，然后旋转旋钮，同样是早上的一分钟时间。
大家虽然都坐在原位，没有凑近观察，但也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微波炉。
半分钟后，蹲在微波炉侧面的童贝贝亲眼目睹了上方奶油融化，滴落在杯子里的情景，她又安静等待了半分钟过去，然后端出来那杯牛奶。
“牛奶已经很热，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牛奶表面飘着薄薄一层的油脂，跟凝固的奶皮一起。但因为奶油的颜色跟牛奶一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童贝贝为大家描述牛奶的状态。
曲菲菲还是不解，“可现在是一杯牛奶啊，如果是两杯牛奶，在微波炉里面旋转，乔伊一怎么保证毒药融化后掉落在牛奶杯子里，而不是掉在旋转的托盘上呢？”
童睿觉得曲菲菲这个问题很白痴，“谁说两杯牛奶就要对称地摆放在托盘上呢？没错，正常人一次性热两杯牛奶，的确会一左一右地摆放，托盘旋转，毒药不一定掉在杯子里。但如果摆放牛奶杯的时候，把其中一杯放在正中心，另一杯放在它旁边，而毒药就在中心最上方呢。”
曲菲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啊，那么不论怎么转，毒药都只会掉在中心的杯子里，而不会掉在旁边的杯子里。”
曾木杉无奈地点头，“是啊，如果换做是我，去取牛奶的时候也不会介意牛奶杯的摆放问题。可问题是，怎么让焦俊然选择其中有毒的那杯呢？”
餐厅里陷入一片安静，大家都在思考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可是都想不出答案。
彭渤适时点破玄机，“其实问题很简单，刚刚贝贝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给出了答案？”童贝贝指着自己，不明所以。
“是的，油是会漂在牛奶上方的，虽然那么一小块奶油融化成油脂也会很少，但是就如你刚刚所说，如果事先知情，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牛奶上方是否有淡淡一层油脂。”彭渤指了指桌上那杯牛奶。
童睿凑过去也看了一眼，“的确能够看出有一层油脂，这又怎么样呢？难道焦俊然会认为这样的牛奶营养更丰富，所以选择这一杯？”
“你别忘了，两杯牛奶来自同一盒牛奶，何来营养更丰富呢，”彭渤转而望向乔伊一，“所以说，你这次的杀人计划最特别之处就在于，不一定要百分百成功，只有二分之一成功的几率。”
童睿击掌，恍然大悟，“我懂了，乔伊一如果自己去取牛奶，把有毒的那杯给焦俊然，那么她纵使会百分百成功，但也会把嫌疑百分百惹到自己身上。让焦俊然自己去取牛奶，纵然只有一半的成功几率，但自己身上的嫌疑也会减半。”
彭渤进一步解释：“没错，如果这次没成功，对乔伊一不会有任何损失，也没有人会知道她曾经有过这么一次尝试，她要做的只是不喝自己那杯有毒的牛奶就行，她可以借口说里面好像掉了脏东西之类的原因把牛奶倒掉就可以。”
童睿瞪着乔伊一，严厉地说：“如果这次失败的话，你肯定会在回去市区以后再找机会吧。哪怕还是二分之一几率的杀人计划，只要多实施几次，总会成功的。”
乔伊一眼看大家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显然是都接受了彭渤的说法，无辜地耸耸肩，仍然一副轻松的架势，“彭侦探，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你有证据吗？”
彭渤自信地与轻松的乔伊一对视，双方眼神的对峙中，乔伊一的目光先露了怯，败下阵来。
彭渤看得出，乔伊一开始担心自己真的有证据了。
“我没有证据。”僵持了片刻后，彭渤一开口，让所有人都大失所望。
曾木杉不屑地大笑几声，“彭侦探，你可真会开玩笑啊。叶女士居然花大价钱请了你这样的侦探，真是……”
彭渤一点也不在乎曾木杉的轻蔑，只是对叶慧丹说：“叶女士，警方一定会调查乔伊一的毒药来源，找到证据是早晚的事情。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要严禁乔伊一再接近厨房。”
叶慧丹对彭渤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曾木杉的态度而改变，她好像挺高兴似的说：“我们这里不欢迎这样的嫌疑人危险分子，乔老师，请你离开我的别墅。”
乔伊一无所谓地起身，“走就走，本来我也不想留在这里，跟你们这些人在一起。我回房收拾东西，马上就离开。”
曲菲菲有些担忧地问：“可是，她怎么离开呢？我们三个是坐江海涛的车过来的。”
江海涛忙摆手，“别指望我会送她回去，一来，我不想跟一个投毒高手嫌疑人单独在一起，二来，我还得为了奖金试着去唤醒叶丞羽呢。我现在是不会走的。”
“乔伊一，你不可以现在离开，我的同事马上就会赶来别墅，他们会带你回去协助调查。”童睿颇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彭渤，意思是他早有先见之明，知道把同事叫来别墅这里。
餐厅的小聚会就此散场，散场前，彭渤不忘告诉大家那个好消息，他告诉所有人，他已经找到了那条白蛇，把它放生了。
听了这个消息，几个前往客厅的人全都调转了方向往楼上走。他们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能安心好好休息，这会儿都想要回房好好睡一觉。
餐厅里就剩彭渤、童睿和童贝贝三人的时候，童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档案袋，“在县城的时候，我特意让梁昕把李枫自杀案的资料带来，我在想，既然焦俊然的死跟李枫的案子有关，就绝对有必要查一查。”
彭渤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了童睿几秒，微笑着说：“你终于开窍了。我正好需要李枫案件的资料。”
说完，彭渤抽走了童睿手中的资料，往楼上走去。
童睿反应了几秒，怒视彭渤的背影，“什么叫终于开窍，我一直开窍好不好？臭小子自大病又犯了。”
童贝贝跟在童睿身后，也往楼上走去，但她并不打算跟在彭渤童睿身后回房去看李枫案子的资料，她想要找乔伊一谈谈，她想要告诉乔伊一，焦俊然是想要自首的，他是有悔过之心的。
晚饭大家都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啃面包吃泡面，没人有精力和心思再去厨房找吃的。
彭渤和童睿一人一碗红烧牛肉泡面，两人一边吃一边看李枫自杀案件资料的复印件。
彭渤尤其注意的是照片，虽然李枫在凌晨天黑时自杀，警方天亮才赶来，但照片还是可以一定程度地还原现场。
首先是李枫的轮椅照片，警方把它从湖里打捞出来，在岸边拍摄的照片。
“奇怪，李枫的轮椅并不是电动轮椅，叶丞羽这么有钱，又这么关爱李枫，为什么要让李枫用手动的轮椅？”彭渤本来还想，如果是电动轮椅，就可以做一些手脚，让轮椅自己承载着尸体移动。
童睿翻动文字资料，介绍说：“根据叶慧丹当时的口供，是李枫自己坚持用手动轮椅的，说是想要锻炼自己的双臂力量，不想像老年人一样用什么电动轮椅。”
彭渤点头，这样的说法的确符合常理，如果李枫真的是个自强不息的男孩，如果残疾之后仍然坚强且对未来充满希望，他的确是会坚持用手动轮椅。
彭渤接着去看其余现场的照片。
果然，湖边的湿地上有明显的两道轮椅的车辙痕迹，这个痕迹正好就是曲菲菲给出的视频中，李枫往湖中移动的方向。车辙的痕迹很不规则。
彭渤没有坐过轮椅，但也可以想象，自己操控轮椅在这样比较泥泞的地方移动，一定需要不少力气，难免有停顿或者偏了方向的时候。在这一点上，轮椅的车辙痕迹符合李枫自杀的结论。
除了轮椅车辙痕迹之外，岸边还有很多杂乱无章的脚印。根据资料，这些脚印是曾木杉、江海涛和叶丞羽、叶慧丹的脚印，他们几个在看到李枫消失湖面后马上就跑出了别墅，来到岸边。
现场的足印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因为这些人把现场破坏了个彻底。
彭渤又去看尸体的照片。因为尸体在湖水中仅仅泡了七八个小时，尸体还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令彭渤在意的是李枫的双手手掌，掌心并没有任何痕迹。
“在这样凹凸不平的泥泞地面靠双臂双手的力量移动轮椅，双手手掌肯定会用力握住轮椅的手轮圈，那么手掌更应该会有一些勒痕才对啊。”彭渤指了指李枫尸体手部的特写照片。
童睿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文字资料，本能站在警方的立场，“也许是湖边湿地的面积不大，走过湿地的距离没多远，或者是李枫转动轮椅的时候戴了手套保护双手？”
“一个马上要溺死自杀的人还会怕疼戴手套？”彭渤摇头，继续去看其他照片。
另一张照片上，李枫的尸体平躺在岸边，他的运动服拉锁处还勾着什么黑白相间的碎屑。彭渤凑近去看，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又翻阅其他照片，在李枫运动鞋的金属标牌那里也看到了这样的碎屑。
“这是什么？”彭渤指了指照片，让童睿分辨。
童睿理所应当似的说：“湖里的垃圾呗，你别看这蝴蝶湖周围都是有钱人家的别墅，但是湖里也不可能一点垃圾没有吧。有钱人也不见得都有保护环境的意识，泛舟湖上的时候，随手丢弃垃圾纸屑，瓜果皮屑，食品包装袋饮料瓶子什么的，不足为奇。”
听童睿这么说，彭渤翻到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拍摄湖面的照片，“你是因为看了这张照片才会这么说吧？”
童睿瞥了一眼，随口说：“是啊，你看看，这湖面上不是飘着食品袋和饮料瓶吗？”
食品袋和饮料瓶？彭渤突然想起了乔伊一的奶油微波炉投毒杀人手法。难道，李枫的案子也是利用了食物？
彭渤把这张照片摆在自己面前，多看了两眼，便又开始去琢磨文字资料。
资料的口供部分还有简短的人物背景介绍，此时别墅里的所有人，包括已死的焦俊然和离开的乔伊一都有。
彭渤的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个人的介绍上，简短的几个字却让彭渤脑子里灵光闪现。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身份和技能。”彭渤了然一笑，小声说道。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童睿后知后觉地问。
彭渤顿了一下，摇头轻描淡写地说：“暂时没有。”
实际上，彭渤说了谎，他有了想法，而且是很大胆的想法，但他现在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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