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一周以后。
特别调查局刑事科办公室。
江明诚一边吃着刚从食堂买回来的盒饭，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铃声突然响起，江明诚拿起了话筒：“喂。”
“诚，马上去军官俱乐部一趟，那里有人涉嫌贩卖毒品，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把所有人都带回调查局进行审讯。”霍旗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知道了。”江明诚应了一声，马上从座位上站起，走出办公室。
军官俱乐部坐落在将军路25号，是一座五层楼的建筑，平日的访客多半都是尉级以上的军官，室内装潢得高雅庄严，一踏进去，浓浓的军旅之气扑鼻而来。
江明诚来到俱乐部门口，向门卫出示了证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江长官，这里来。”调查官李斌向江明诚敬礼后，将他带到一个豪华包间里。
江明诚一走进屋里，立刻飞快地扫视了一轮屋里的情形。一共有十四个涉案人员，九男五女，此时此刻已经全被拷上了手铐，正被另外三名特别调查局的调查官持械看守着。
“有他们的资料吗？”江明诚问道。
“有。”李斌拿了一叠档案，递交给江明诚。
江明诚仔细地逐个审查，“为什么只有十三份档案？”他蹙眉道。
李斌有些无奈地指向其中一名嫌犯：“这个人是个意外，他不在我们的调查对象里，却出现在毒品交易现场，被我们逮个正着。”
江明诚望向李斌所指的那个人，不禁一愣。
他知道他是谁。尽管他们只有一面之缘。
“霍建勋，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霍建勋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就要问问你的同僚了。”
“怎么回事？”江明诚回头问道。
“他说他是宪兵司令部的人，负责调查这起贩毒案。”李斌在江明诚耳际轻轻说道。“可我们看怎么都不像，你说，哪有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毛头——”
“有证件吗？”江明诚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李斌摇了摇头。
“我说，你们调查局是怎么办事的？”霍建勋忍不住囔囔了起来，“你们有什么权利插手我们军方的案子？怎么还把我也当成嫌疑人了？这实在太荒唐了！”
江明诚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心平气和地说：“既然是宪兵司令部的人，为什么执行公务时不带证件？”
“我都已经说了一百遍了，我忘带了！忘了，行了行？”霍建勋不耐烦地说，“你们调查局该不会连这种破事都要管吧？还不赶紧把我的手铐解开！”
江明诚沉吟了一阵，缓缓地说：“对不起。在你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前，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你！”霍建勋瞪大了眼睛，一时难以置信。“你居然敢——”
“我为什么不敢？”江明诚反问。
“可你明明知道我是谁！”霍建勋暴跳如雷地说。
“我知道你是谁，并不代表你就没有嫌疑。”江明诚面不改色地说，“等你的身份确认了，我们自然会放了你！”
“你……”霍建勋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好啊你！居然敢公报私仇！江明诚，我会记住你的，今天的奇耻大辱，我总有一天会跟你讨回来！”
“我只是按照规矩做事。”江明诚淡淡地说，“带走！”江明诚一声令下，霍建勋被一把抓起。
“滚开！你们好大的胆，居然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副处长！我是上校军官！”霍建勋一边大吼大叫，一边被李斌等人押上了警车。
回到自己车里，江明诚拿出手机，将刚刚发生的事跟科长霍旗风报备了一声。
“知道了，下午我会回局里一趟。这件事情我来处理。”电话那头，霍旗风平静的语气传了过来。
第二天，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天早上，特别调查局里人人都在窃窃私语，刑事科要倒大霉了。
局长办公室里，气氛已降到了冰点。全体刑事科人员都以警姿站立在局长戴威的面前，排成了两排。
科长霍旗风是领头羊，风暴当前，他当仁不让，站在了最前面。
“啪”的一声，戴威将一封公文用力地摔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戴威怒不可遏，霍旗风不曾看过他发那么大的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霍旗风，你说！”
“报告长官，这只是一个误会。”霍旗风赶紧回答。
“误会？”戴威难以置信地说，“你还敢说是误会？人家宪兵司令部都已经发函来投诉我们了！公然侮辱罪，这罪名不小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你是怎么带领手下的？还有，谁让你去彻查军方人员贩毒的案子？告诉你多少次了，军方有军方的制度，他们内部的案子，有他们自己的宪兵去处理！你一个调查官凑什么热闹？”
“报告长官，这次的贩毒一案牵涉甚广，本市公安局把这个案子转交我们处理，我们就有责任彻查事情的真相。既然是刑事案件，涉案人员当中不只有军人，也有普通人，我们就有权接手这个案子。”霍旗风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解释。
“好，就算你们有权调查，那怎么会无缘无故把人家警务处的副处长给抓了呢？而且这个人还是你的亲弟弟！这不是太荒唐了吗？”戴威怒意难消地问。
“报告长官，这件事的确是个误会。”霍旗风赶紧回答。“我们的人在施行抓捕时，霍建勋正好在场，但他当时并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们的人才会把他带回局里问话。不过，他的身份被证实了以后，我们马上就放了他，一刻也没有拖延。所以，我实在不理解这个所谓的‘公开侮辱’从何说来。”
“哼，你倒是很会包庇你的下属啊！”戴威冷笑道。“公告里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有调查官因为女朋友移情别恋，执行公务时不巧碰到了情敌，冤家路窄，于是公报私仇，趁机对其进行公开侮辱！”
此话一出，霍旗风不禁神色一僵。
一直保持着缄默的江明诚，心里也顿时“咯噔”了一下。他再也无法沉默了，上前走了一步：“报告长官，我可以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
“说！”戴威低沉地命令。
“昨天，是霍建勋自己无法拿出身份证明，我才把他带走的。整件事情，我都完全按照正常的程序来处理，过程中没有任何恶言恶语，也没有丝毫的暴力行为，根本谈不上‘公开侮辱’。况且，昨天在场的还有另外三个同僚，他们也都可以作证。”江明诚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说。
戴威锐利的眼神盯着江明诚：“那你之前认识霍建勋吗？”
“只见过一面。”江明诚如实回答。
“你了解他在军中的职务吗？”
“我只知道他是宪兵司令部的人，具体职衔不清楚。”
“那他真是你的情敌吗？”
江明诚没料想戴威会有如此一问。他迟疑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回答我！”戴威咆哮了一声。
“报告长官，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他就是我直属上司的弟弟，如此而已。”江明诚回答道。
“他不只是你直属上司的弟弟，还是你前任女友的现任男友吧？”戴威犀利地说，“据说，还是以横刀夺爱的方式夺走了你的女人？”
戴威的话令江明诚的心不自觉地揪了起来。他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戴局长是局里出了名的读心神探，老奸巨猾、老谋深算，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底下，都休想逃过他锋锐独到的眼光。在他面前，心里的每一个想法都会无所遁形。
“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你当然想亲手把他抓回局里。哪怕知道他是无辜的，哪怕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哪怕知道他没过多久就会被放出来，你也想借用调查官的权利好好治一治他，为自己出口恶气，我说的对吧？”
戴威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江明诚紧闭双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其实，他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反思，明明知道霍建勋涉案的可能微乎其微，但自己还是坚持把他带回局里，整个过程里，是不是真的没有一丝“公报私仇”的成分呢？人心最可怕的，不是想要满足私欲，而是私欲被满足了以后，还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欺哄自己，让自己以为自己是一个正直的人，借以逃脱良心的制裁。
“报告长官，这不是江明诚的错。”霍旗风急于力挺好友，一反淡定冷静的常态，有些着急地说，“您应该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影响工作的人。而且，昨天他一抓了霍建勋，就立刻打电话向我报备了这件事。可见，他是光明正大地按照程序处理这件事的。”
“你别替他说话。”戴威扬起手，“我要他自己回答。”
江明诚默默地思索着，诚实地倾听自己的内心，最后终于开口坦白：“报告长官，我承认，我的确把私人恩怨的情绪搅进了工作里。”
大家都震惊地看着他。包括霍旗风。只有戴威淡淡地扬起了嘴角。
“虽然我的做法并没有错，也完全符合刑事科的规章制度，但我承认，我在这件事上的确有‘公报私仇’的成分。”江明诚继续说道，“我没有对当事人进行任何言语上的侮辱，但我逮捕他的动机，却是昭然若揭。我知道我错了，因为这件事，我连累了局长您，连累了整个刑事科的同僚，我愿意接受处罚。”
戴威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欣慰的。不愧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能够教出这样的学生，戴威觉得这是他将近二十年的教书生涯中，最值得庆贺的事情。
“处罚你也没用，这也平息不了这场风波。”戴威叹了口气说道，“宪兵司令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们手中握有特权，分分钟可以治你于死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你得罪了他们，他们随便给你塞个‘侮辱罪’，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幸好现在我们收到的只是投诉信，如果收到的是把你请到宪兵司令部问话的通知，你知道你会面对什么吗？”
霍旗风和江明诚越听，心情越凝重。从小生长在军旅之家的的霍旗风更是对此了如指掌。江明诚一旦被霍建勋盯上，自己分分钟也救不了他。
“请问长官，那我应该怎么做？”江明诚冷汗涔涔。
“马上联系他，请他到我们局里来，当众向他道歉。”戴威冷冷地说。
霍旗风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解决方式固然有效，但也太丢面子了。毕竟，江明诚没做错什么，要他当众道歉，实在是太委屈他了。
江明诚闪过了一丝为难的神色，但最后还是服从了命令：“是。”
他当场拿出手机，拨通了霍建勋的电话。
下午三时，霍建勋身穿一身笔挺的军服，由戴威陪着，趾高气扬、风尘仆仆地走进了刑事科办公室。
办公室的中央摆放了一把椅子，所有调查官都站立在两旁。在局长戴威的邀请下，霍建勋正襟危坐着，没有说话。此时，江明诚手捧着早已泡好的一杯茶，走到霍建勋面前。
“霍副处长，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今天请您来，就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好地向您道歉。看在我亲自为您斟茶道歉的份上，请您不要再追究昨天的事。”说完，江明诚向他深深地弯下了腰，双手端在半空中，等待着对方接过茶杯。
霍建勋盛气凌人地看着恭恭敬敬朝他鞠躬的江明诚，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报复的快感，心里的恶气也出了一大半。但是，他还是不想那么快就放过眼前这个人。
“你以为，一个道歉，就能够补偿我昨天所受到的侮辱了？你昨天是怎么做的？堂堂一个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副处长，竟然被你粗暴地扣上手铐，像个犯人一样地带到局里去问话，这简直就是个奇耻大辱！不但是我个人的奇耻大辱，也是整个宪兵队的奇耻大辱！你一个小小的警察，竟然敢对我们宪兵做出这样不敬的事，你说，你的道歉弥补得了宪兵队在声誉与精神上的损失吗？”
由于霍建勋没有伸手接过茶杯，江明诚也就无法直腰，依然弓着背，手捧热茶，等待着霍建勋的原谅。
“我错了。”江明诚极力压制心中的耻辱，“霍副处长大人有大量，请不要跟一个小小的警察一般见识。”江明诚隐忍着委屈说道。
霍建勋盯着江明诚，只见他俊俏的脸红得就像煮熟的虾米，狼狈的模样令他心里嗤笑了一下。霍建勋复仇的目的达到了，昨天失去的面子也挽回来了，也就适可而止，终于接过了他手中的热茶，抿了一口，算是原谅了。
“以后注意些，不要再犯了。”霍建勋站了起来，拍了拍江明诚的肩膀，离开了办公室。戴威全程陪着笑脸，恭送他出去。
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副科长欧阳悦立气愤地赶走了守在门口围观的人们。
“散了！散了！别看了！”他怒气冲冲地说，“一个小毛孩，居然还那么趾高气扬的，一点也不把我们调查官放在眼里。”
“谁让我们只是个‘小小的警察’呢？”李斌无奈地说。
“明诚，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往心里去了啊。”
“明诚，算了，那种人不值得你生气。”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戴局非得要你道歉？这也太侮辱人了。”
“没错，就算道歉，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道歉啊！”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为江明诚打抱不平，也对态度得意洋洋、颐指气使的霍建勋同仇敌忾地表示不满。
“安静！”一直默不作声的霍旗风突然吼道，“马上给我回到座位，继续工作！”
大家立刻沉默了下来，纷纷回到座位，噤若寒蝉。
江明诚仍然站在一旁，神色落寞地抿紧双唇。霍旗风了解他此刻的心情，便走到他身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臂。
江明诚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抱歉的眼神，转身走了出去。霍旗风二话不说，赶紧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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