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颜舒感冒了。
每年入冬她都要感冒一次，就像和冬天约好了似的。
今天是《封渊》剧组的开机仪式，但她却只能瑟瑟缩在酒店的床上，裹紧被子，安心当一个病号。
她头脑不是很清醒，睡的也不好，一晚上醒了好几次。
今天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她打电话给邓诺，对方还狠狠嘲笑了她一番。
房间空调开的太足，颜舒觉得有点热，便松了被子，拿过枕头靠在床头上坐了起来。
横店每年入冬都特别快，才十一月份，就已经冷得不行了，她夜里一直觉得会下雪，不过早上睁开眼一看，一点雪的影子都没有。
颜舒躺床上懒懒的刷着新闻，无聊的快晕过去，想抽烟，奈何嗓子又干又涩已经完全经不起折腾，胃也不舒服，总有股犯恶心的冲动。
她干脆扔了手机望着窗外发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李斯的消息终于来了！
横店今天气温骤然降了十几度，还在吹大风，但这一点没打击到剧组里众人的热情，尤其是邓诺，大概是从两天前开始，他就激动的睡不着了。倒也没有别的原因，只不过他一拍电影就这样，肾上激素自动就蹭蹭往上升了，这大概也算是外界称他为“鬼才导演”的其中一大特色吧。
李斯站在旁边走过来走过去的找角度，无奈风太大，他又老手抖，拍出来的照片一张赛一张的花。
他看着手机里刚拍下来的这张：秦言穿着黑色羽绒服长身而立，棒球帽压得很低，几缕被风吹乱的刘海微微扬起遮住眼角，他手里正举着香，一副低眉敛目的模样。
这张嫂子该满意了吧。
“跟谁发消息呢？”
“嫂子啊——”李斯顺嘴一回，而后心一抖，表情发僵的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双手插|兜的秦言，笑的别提有多假了。
“你有哥哥？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秦言还没察觉出来不对，眼神一本正经。
“远……远房的表哥，不常来往。”李斯舌头打结，被秦言注视的眼睛都不敢直视回去。
秦言调侃他：“你跟你表哥关系不亲，跟你表嫂子倒是打得挺火热啊……”
李斯被他调侃的一张脸涨红成猪肝色，为了避免被老大误以为自己人品有问题，他不得不诚恳解释道：“我嫂子是老大你影迷，知道我们开新戏，我就……就随便拍了两张照片给她，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言恍然：“所以你刚刚跑来跑去的捣鼓手机是在拍照啊？给我看看拍的怎么样。”说完伸手过去作势就要拿他手机。
李斯抱着手机惊悚往后一退，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心，居然要看照片拍的怎么样？！
“挺……挺好的，老大你反正怎么照都好看，都帅的很！”李斯挠挠头，心虚的紧。
秦言还想再说些什么，邓诺领着个眼镜男突然走了过来。
“秦老师，这是颜舒的助理，庄丁。”邓诺对着他介绍。
叫庄丁的年轻小伙赶忙伸出手，恭敬道：“秦老师您好。”
秦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个子不高，长得挺结实，相貌普通，戴着一副粗边黑框眼镜，看起来，嗯……非常普通，倒是有点不像是她的助理。
庄丁……壮丁？
他微勾了唇，掏出手来：“你好。”
邓诺又清清嗓子，朝他解释说：“是这样，秦老师你上次不是说剧本方面有些问题想要跟颜舒交流交流吗？她生病了，暂时估计跟不了组。我看啊，就咱们仨先聊聊看，过后小丁会把意见整理出来反馈给颜舒的。”
“生病了？”
邓诺点点头，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解释道：“她每年这个时候都感冒，还挺严重的，所以我就让她先在酒店把病养好。秦老师你放心，等她身体稍微好点，我一定让她亲自过来跟你商讨剧本的相关事宜。”
邓诺知道秦言对待拍戏一向较真，他生怕他像那些人一样对颜舒产生什么耍大牌的误会，所以才会解释的这么清楚。
秦言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封渊》正式开拍了，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颜舒在酒店闷了两天，实在待不住了，裹上羽绒服帽子就跑去了片场。
她在去之前给庄丁打了个电话，刚一到那儿远远的就看见他朝她招手。
拍摄场地很热闹也很乱，到处都是人，东西也堆得乱七八糟的。
有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听到消息的粉丝，一直守在围线外，只不过被保安拦着一直进不去，见颜舒堂而皇之的进去了，那眼神，啧啧，冰刀似的。
“这么热闹？”颜舒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她是第一次跟组，对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觉得很新鲜。
庄丁带着她一路往里走，边走边给她介绍，见她心情好像还不错，清了清嗓，小声说：“公司那边来人了。”
颜舒脚步蓦地停下来，回头瞧着他冷冷的笑，说：“怎么，你又把我卖给江大老板了？不会吧，我这刚打的电话他就来了？”
庄丁脸色讪讪的：“不是，江总没有来。姐，上次那事是我做的不地道，我本来是要去接你的，可江总他非不让，非说要亲自去，我……我也是没办法……”
颜舒无所谓的点点头，说：“我理解，毕竟是他给你开工资，又不是我。”
庄丁跟她的时间不长，一点也不了解她，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她究竟生气了没有，只能赔着小心问：“那公司来的人你还见么？”
颜舒奇怪反问：“来的人又不是江锐，谁还要见我，不是应该去见邓诺？”
说到这，庄丁也觉得奇怪的很：“我也不知道，就听说是江总刚指派过来的制片主任，叫什么宋秋的，她指名道姓说要见你呢！”
颜舒一听到“宋秋”两个字就了然了，连忙摆手让庄丁前头带路。
宋秋和她是同期进公司的同事，只不过两人不在同一个部门。宋秋为人很爽快，行事也颇有个性，颜舒当初和她一见面就对上眼了。
拍摄现场完全就是人挤人，不过好在导演那一块还算清净。
监视器后，宋秋正站在那儿，跟身边的几个助理模样的人说着话。
颜舒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后，伸出手，猛地一下探进她后脖颈里。
温热的皮肤突然碰触到寒冰似的异物，宋秋吓的惊声尖叫着跳起来，待看清恶作剧的人是谁，立马脸色一变，撸起袖子就要来逮颜舒。
宋秋这一声叫声音不算低，吼得片场几十号人齐刷刷看过来，邓诺坐在监视器后被这一声惊叫吓了个正着，阴着脸回头正想骂人，见是她二人，无奈只能又把那口气咽回肚子里。
颜舒咯咯笑着，一边往后躲她，一边分神去看大殿里面。
那里，秦言正穿着厚重华丽的古装，被一群人围着在整理衣服和发饰。隔着人群，她不大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从始至终，没有朝她这个方向看过一眼。
颜舒一把拽住宋秋双手，求饶道：“行了行了，你先饶了我，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宋秋哼笑一声，没说话，转而拉过她，两人走出大殿，来到长廊一侧的拐角处。
颜舒这时候有点忍不住了，取了根烟，打火机火苗被风吹的一闪一闪的，她拿手半挡着，含糊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不是我们江总忙着打江山，不放心美人你独自在外么？”宋秋打趣她，紧接着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我就是来监视你的。”
颜舒盯着她笑，朝着她吞云吐雾：“监视我什么？”
“奸|情。”
“……”
宋秋又凑过去碰了碰她手臂，小声道：“我在这待了一上午，那看的可真真的啊！就他……”她朝着大殿方向一抬下巴，“不好整……”
颜舒目光顺着她看过去，游离着，声音里满是无所谓：“好整我还要他干吗？”
闻言，宋秋不紧不慢的点头，一脸佩服的连连鼓掌道：“得，敢情你就好这一口的，那赶明儿我去跟江锐说道说道，让他别再一天到晚那么惯着你，瞅瞅这都给你惯成什么德行了？”
颜舒翻着白眼珠子瞪她：“会说人话么？他是我谁啊？犯得着他惯我么？”
说完，她掐灭烟头塞进烟盒，朝宋秋勾勾手指头，凑过去，下巴朝着大殿方向一抬，声音细细柔柔的说：“惯我的人在那儿呢！”
宋秋“啧啧”两声，受不了的一边搓胳膊一边嫌弃看她，末了，不太相信的问：“真看上啦？”
颜舒眼睛亮晶晶的，一双乌黑瞳仁里像是藏了一整个浩瀚星辰。
她重重点头，眉开眼笑：“嗯，看上了。”
宋秋瘪瘪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颜舒视线移回来，上下瞅她一眼，问：“你到底突然来这儿干嘛？不是在北京的总公司待的好好的？”
“我想你了不成啊？”宋秋朝她坏笑。
颜舒扯扯嘴角：“别磕碜我行么？”
宋秋不说话了，被她灼灼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你看我干嘛？我回来就是正常的人事调动，我都说了，是江锐让我回来盯着你，他不放心，不信你去问他。”
“就没别的了？”
“别的……”宋秋支支吾吾，一对秀致黑眉皱的不成样子，半晌，自暴自弃似的双肩一垮，说：“我回来躲个人。”
“躲谁？”
“就……一个男人。”
颜舒没好气：“废话！我知道你性别女爱好男，说重点。”
“……”
接下来，宋秋大约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快速的给颜舒捋了一遍她的艳遇史。其实事情非常简单，同时也很狗血。
大致一句话挽总就是：宋秋在酒吧遇见了一个精英男，两个信奉“颜即正义”的寂寞单身男女一见钟情天雷勾动地火，秉着成年人不问喜不喜欢，只问做不做的信条，在某些化学物质的作用下，他们完成了一次人类最为原始的信息交流活动。
而在这之后，基于交流双方都很满意且心情愉快，所以他们定下了时不时一起交流交流的约定，而宋秋现在苦恼的就是，她“交流出真爱了”，但那男的好像并没有。
“明白了，所以你现在躲他就是不想再跟他上|床了是吧？”
“……”
宋秋：“您好歹也算是个文化人，能别整天脑子里就想着男欢女爱嘛？”
“我写的就是七情六欲，脑子里自然要想着男欢女爱啊！”颜舒很是理所当然。
宋秋：“……”
她又“噗哧”一声笑出来，见宋秋牙咬的快溅出火星，才不得不稍微收敛了点。
“诶，你听过一句话么？”颜舒凑拢了问她。
宋秋斜眼睨过去：“什么？”
“爱就一个字，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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