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姨妈
妙春堂今日有一位大夫告假回了家中，萧然即使想犯懒也不行。
她揉着小腹一路颤悠悠地走至椅子前，坐下。
又是一阵酸爽......
所幸今日来的病人不多，看完几个病例后一时倒也清净。
萧然又给自己灌了一碗红糖姜茶，然而小腹还是疼痛不已。
她咸鱼一样趴在桌上，医馆门口忽有嘈杂之声传来——
“哎呦喂老汉我不活喽！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价格不能再高了，你看看别的家，卖的都比这还便宜！”
“不可能！你就是诓我！这钱比去年降了多少倍啊！别家如何卖得比我还低？低得连本儿都收不回来了！”
“你爱卖不卖，不卖你就守着你的棉花过冬去吧！”
————
烦，真烦。
姨妈来了本来心情就烦躁，这时候听一群人在门外瞎嚷嚷，她恨不得跳出去给那群人的脑袋一个敲一下。
萧然皱皱眉，挪了挪头，看向柳飞花：“飞花，外面怎么了？”
柳飞花闻声出去看了看，完后叹了口气走过来。
“是卖棉花的老汉和收购棉花的人正在争吵。想想也是，去年种棉花的价格卖的比往年高了一倍，可今年种棉花的人多了，价格自然也就低了，听说低到连本儿也收不回来了。”
萧然点点头。
去年种棉花的人少，价格自然高，而今年人们想着去年棉花价格高，于是今年拼命种棉花，导致棉花数量猛增，所以今年价格反而低了。
典型的经济学中提到过的，供给量与需求量的关系。
她缓缓站起身，柳飞花忙着扶住她。
“不用扶不用扶......”萧然急忙摆手，“我还不至于那么虚。”
这一摆手，动作稍微剧烈了点，她面上表情又是一阵酸爽。
柳飞花见她表情，嘴角弯了弯。
萧然早上已经把事情经过对他们说了一遍，当然，面具男一事没说。
毕竟是出了人命，自己胡思乱想睡不好也就罢了，别害得大家睡不好。还有，看得出来，对方似乎只针对她一个，那么这事暂时也没必要和他们说了。
自己先暗暗提防几日，想办法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不迟。
至于自己房间里没来得及处理的血，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君临渊的房里，萧然扳了个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发现姨妈来了之后便去了趟茅厕，回来后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摸黑就随便挑了个房间......
她还记得自己说这话时，汪昱一副“不用狡辩一看就是说谎”的表情，和柳飞花眼里泪光中藏的揶揄。
很好，这群她罩着的人，都想要搞事情了。
————
她今日穿了件黑衫。
没办法啊，颜色浅点的衣服，万一姨妈侧漏怎么办。
侧漏！侧漏！多少妹子们的噩梦！若是坐着站着搞上了，洗个裤子也罢，可若是睡觉搞上了，不仅要洗裤子，还要洗床单，洗被单......
今天穿了黑色衣衫，萧然想着即使漏了，起码衣服上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低了低头，看向自己刚才坐的红木椅子。
等等......似乎有一处颜色不太对？
萧然痛苦地闭了闭眼。
漏了！
她慢慢走至门前，靠上门框。
街上不远处一个老汉身后拖着个板车，上面绑了几十个看起来很轻的麻袋，想来装的是棉花了。
老汉面红耳斥，正和面前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费力争辩着：
“去年还是二百文一斤的，今年就成了三十文，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二百文那是去年，种棉花的少，今年谁家不种了棉花，早都烂大街了，隔壁的都收二十五文，三十文都是看在咱们去年的情分！”
“老周，你就卖了吧。”一围观百姓认得那老汉，劝道，“我一早上都见到几家了，不止你一个，他们个个都在愁哦！”
周老汉像是泄了气般，神色痛苦地仰面，眼角划出浅浅的泪痕：“我一家老小，这一年都指望这棉花活啊......这可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便吊着嗓子在那哭，声音一颤一颤的，百姓们有心无力，纷纷摇头叹息。
————
萧然手指扣住了门框，面色有些痛苦——
大哥，你哭的声音怎么这么销魂啊！哪怕是丧事一条龙的团队加起来，也抵不过你一个啊！
无意间侧头看向柳飞花，见她一脸感伤。
柳飞花见到此景，不禁记起了自己的过往种种艰辛，她盯着哭成狗的老汉，眼神似有伤痛一闪而过，抿起了嘴唇。
“想去帮就去帮。”萧然忽然出声道。
柳飞花惊讶抬头看她。
萧然笑了笑：“每时每刻，这块地上都会发生这样的事。人人都有困难的时候，而他人既可以对其袖手旁观，也可以上前雪中送炭。”
“这世上有恶人，自然也有好人。当他人以恶意对我们时，我们要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但若是遇上想帮助的人，也不能因受过恶意的伤害而忘记人性的纯良。”
“看看五两银子够不够，把棉花买下来罢。”
柳飞花眼神晶亮，“嗯”了一声，从自己腰间取出了银子。
银子是萧然当做工资发给她的，萧然想着，这姑娘经历人性黑暗后，还能对世人充满同情，倒也是难得。
这银子算是她私房钱，回头找个机会补给她好了。
柳飞花走至周老汉面前，递了五两银子，温婉道：“大爷，您的棉花，我们妙春堂的主人要了。”
周老汉正哭得昏天黑地，眼屎都糊了一把。听见声音，他揉揉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好事。银子虽然比去年的少了些，但这远比三十文一斤来得多了多。
他颤抖地双手接过：“这......这......”
他眼光跟着百姓们一起看向靠在妙春堂门口的黑衫女子。
萧然见众人都朝她看来，诧异地挑了挑眉，又见柳飞花对她笑，才意识到这姑娘把做好事的名安在自己头上了。
人家都这么看了，不承认也得承认了。
于是她装逼地点了点头。
汪昱透过医馆的窗户，把全部事情看了个清楚。
萧然恰好回头，对汪昱招了招手：“帮我把棉花拉进来。”
他走至萧然身边，意味深长道：“一举多得，既满足了柳飞花的愿望，又做了好事，从而使得周围百姓对你的好感上升到医馆，自然又为医馆知名度和好感度做了扩张，不错。”
萧然微怔，神色忽而淡了些。
“你们......总想得这样复杂做什么。”
汪昱心头微动，看身旁女子揉了揉自己太阳穴，目光垂下，正盯着地面。
“我没想那样多，单单是嫌他哭得太闹心了，烦躁罢了。”
————
待棉花都搬进了医馆仓库，柳飞花有些不好意思：“萧然，棉花虽然买得多了些，但也是能用的上的，正好等到了冬天了，我给你做件袄子。”
萧然刚想说好，眼光一瞥红木椅上一道殷色，忽然福至心灵。
等下......
眼下这棉花的最佳用处......
她神色有些兴奋起来:“飞花，帮我做件事。”
......
一刻钟后，柳飞花房间内。
“我的腰是这个尺寸，给布剪成这么长，这种形状的，将棉花塞进去，两头缝起来......”
“咦，新棉花好像不怎么吸水？再加点草木灰进去......”
“对对对就这样，吸水效果比之前的好多了，咱们再来研究下最佳比例......”
半个时辰后，萧然神色诡秘地进了茅厕，不一会儿，神清气爽地从里面走出来。
啊！啊！啊！啊！啊！
她现在真开心啊！！！
萧然兴奋地在原地跺了跺脚，面容充满怀念。
谁能懂得！两年没有姨妈巾可以换的痛！
谁能懂得！一下穿上姨妈巾的干净爽快！
她现在严重怀疑以前的自己是个智障，自小生活在古代，受其毒害太深，苦于没有现代的姨妈巾，她只得老老实实地一直用月事带。
但为什么没有想过自己做呢？！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回了房间——再让飞花多做几个备用！
柳飞花绣活极好，缝起这等毫无难度的姨妈巾来更是飞快，萧然手艺不行，就在一旁帮着裁布，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十个备用的古代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动都不漏的安心裤完成了。
萧然看着眼前堆起的姨妈巾，先是开心，而后忽然沉思起来。
古代有些大户人家，也是会用草木灰棉花填充，缝制姨妈巾的，可并未普及到每一位女性。
而且即使是大户人家用的，也定然没有安心裤三百六十度的严密。若是自己将这个推广，岂不是造福女性？
但是毕竟这又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扔型，价格若是太高，百姓们也不会买，可若是价格亲民些，又对不起辛辛苦苦做出姨妈巾的人，总不能自己贴钱吧？
正是思考之际，门口忽然传来汪昱的声音:“不知阁下是？”
一个清清冷冷的男声传来:
“我找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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