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滋味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见君临渊还立在门前不远,不过正巧背对着她。
对方听见一丝动静,刚有回头的趋势,萧然啪地一下把门关上。
幸好手快,不然真是尴尬至死。
一时间,原本烦躁的情绪竟然被哭笑不得所取代。
她从柜子里拖出一个箱子,掏出月事带——
真的好麻烦啊!好想念现代贴心的卫生巾啊!尤其是夜用款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翻都不漏的安心裤啊啊啊!
屋内黑漆漆的,萧然直接在屋里换了衣裤,衣服揉巴揉巴堆在了角落,推开门,发现君临渊已经转过身来,正一直盯着她的房门口看。
萧然从小门缝里溜了出来,想到屋内一些东西,她双手背过又关紧了门。
“这么晚还不睡?”他问。
“你不也是?”她回。
“要去做什么?”他又问。
“烧水。”
烧水泡红糖姜茶啊,不然一会儿姨妈会疼啊!
“现在有空吗?”她问。
“什么事?”他回。
“帮我烧个水。”
————
于是在这深夜里,尊贵的南镜太子被赶去厨房烧水,萧然摸黑先去上了个厕所,而后又进了医馆里,翻了好一会才从中药柜中取了红糖和姜片。
她又行至厨房,看君临渊正双臂抱胸,靠在低矮的灶边,身侧正烧着一只装了水的铫子。
男子面朝窗,头微低,平日里俊朗清冷的模样在夜色打磨中,多了些柔和与温度。
哪怕是站在厨房,哪怕是烧个水,好看的人,终究都是好看的。
身侧铫子里的水在咕噜咕噜翻腾着,君临渊侧首,手掀开盖子望了眼:“好了。”
低音炮在安静又狭小的厨房里回荡,萧然原本在橱窗里拿碗的手,被这声音苏得顿了顿。
她侧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大兄弟,要来一碗吗?”
————
两人回到院中,萧然一手拿着包了红糖和姜片的纸包,一手拎着铫子,君临渊手里则拿了两套青釉碗勺。
她指了指院中一处石凳石桌:“坐那喝?”
他看她一眼:“夜间石凳太凉,对女子身体不好,还是去屋里罢。”说罢他朝着萧然那间“爱国”的屋子走去。
萧然微愣后,猛地反应过来:“等等!”
她语气有些急切,君临渊停下,眉梢挑了挑:“怎么了?”
怎么了......
还不是她房间里地上的血没擦......
萧然干笑着:“我房间......嗯......比较乱......”
他笑了笑,转身换了个方向。
“那便去我房间罢。”
————
萧然自他搬进屋之后,从没进来过。
今日一见,心里感受就一字——
黑!
屋里真得是一片漆黑,黑床、黑被子、黑桌、黑椅子......萧然将手里东西放在桌上,挨着桌边坐下,佩服地说了句:“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黑色。”
君临渊未做声,他将碗轻放在桌上后,起身从黑色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盒子。
她也没指望人家回应,她看着桌面,没有油灯,只有一个三寸高的支架,上面托着一个带着点弧度的小盘子。
正好奇这个是用来作什么的时候,君临渊将怀中的黑色盒子打开,顿时眼前晕开了一层柔和的白色光华。
他右手挽出个一手大小圆润细腻的珠子,放在桌面那个唯一的支架上,托盘弧度与珠子完美契合,放置得稳稳当当。
眼前的珠子像个迷你型的小月亮,不大不小照亮整个桌面。
“灯火的烟气太重,熏着对眼睛不好,夜明珠则好些。”
可以,这很夜明珠。
萧然略带羡慕的眼神看向这颗传说中的夜明珠,又看向这位视珠子如油灯的人,内心折服。
厉害厉害,这逼装得我给满分......
乌黑桌面映着柔白珠华,那双深渊般的眼睛像是藏着最亮的夜明珠朝她看来。
“我喜爱黑色,和你喜爱青色是一样的。”
“嗯?”
待萧然反应过来他在回答之前的那个问题后,她又“嗯”了一声,接过碗勺:“来,喝茶喝茶。”
她执起铫子,倒了点热水在碗底,单手托住碗底将热水均匀顺着碗壁晃了几回。
门未关,桌子离门口也近,她手腕一甩,一滴不漏地泼在了门外。
至始至终她的手指没有碰到碗口,君临渊单手托住腮,饶有兴致地就着柔光看她。
女子额前一缕碎发垂下,贴住白皙饱满的额头,微微垂下的眼睛认真而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碗。
萧然心道:知道你有洁癖,我给碗烫一遍,手也不碰到碗沿,如此这般大神您还满意不?
她取了另外一只碗,不经意间一抬头,见着对方歪着身子撑着头看着自己,不禁微怔。
她见过他的冷淡的样子,漠然的样子,讥讽的样子,还未曾见过这般......慵懒的样子。
一霎心里浮上异样的情愫,她垂了垂眼睛,继续烫碗,泼水。
取的红糖和姜片不多,她均匀地分成两份,顺着纸一点点抖进碗里。
“你......取了两份?”君临渊低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萧然手中姜片似乎抖多了点,头未抬答道:“对,万一你想喝,我还得再去取,岂不是显得我很小气?”
碗底堆起小山丘一样的红糖和姜片,她拎了铫子,将热水倒了进去后,将铫子放在了地上。随后执起青釉勺子,搅匀碗内微红的液面。
她将碗轻轻推到他面前:“给。”
君临渊撑着腮的手终于放下,他执起勺搅了几下,看着热气一点点浮上来。
萧然没急着喝,她内心着实有点期待,男子喝红糖姜茶会是什么样子。
她盯着对面人的碗勺,神情鼓励:“尝尝看。”
对面人如她所愿舀了一勺,微微放冷了送至唇边喝了。
“味道如何?”
君临渊看向她,没说话,眼光一霎变得复杂。
萧然想着对方可能还没品出来,便低下头自己先喝了起来。
“是我从未尝过的滋味。”
没想对方忽然出声,她抬眼看他,见他低下头又尝了一口,道:
“我想把我未尝过的滋味,全部尝一遍。”
萧然默。
半晌,低头,喝茶。
少年不要想不开,生姜虽苦,可红糖是甜的,不是什么滋味都像红糖姜茶这般亲民的。
比如东方树叶、格瓦斯、黑松沙士、尖叫红色味和崂山白花蛇草水。
————
“五更了。”君临渊道,“你今日不休息了?”
“现在睡不着,等天亮点再睡。”
萧然现在一闭眼就会胡思乱想,那个诡异的面具也不停地在她脑子里飘来飘去,简直要留下阴影了。
他缓缓起身:“一会儿我得进宫一趟,这便走了。”
萧然点头,略带歉意笑了笑:“还连着你也没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了。”
“何来道歉这一说?”他笑笑,指了指桌上的空碗,“这碗茶,足够了。”
——我想把我未尝过的滋味,全部尝一遍。
这碗茶,我起初尝到的是苦涩,后来尝到的,是至今缭绕于口舌之中未曾散去的——
甘甜。
......
君临渊走后,萧然仍然坐在她房间里没动。
每回姨妈一来,整个人都不想动,人也变得懒惰,她的房间现在也不想收拾了,人又睡不着,干脆在这坐一夜好了。
她用刚才喝红糖姜茶的碗,又倒了碗热水。
喝热水,暖胃!不然痛经痛起来一天就废了。
————
萧然终究还是有些困了,趴在桌上睡着了。
可还没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话声。
“萧然——萧然你在哪——”
嗯?我在哪?这不是和我是谁、我要去做什么并称哲学领域值得深思的三大问题吗?
她挣扎着睁开眼皮,先是看到周围黑色系的家居摆设,桌上夜明珠的光彩已经看不见了,看起来和普通珠子没什么区别。
困难地坐起身,一件黑色单披肩从肩头滑落,萧然顺手接住,一下清醒了不少。
在她睡觉之前,他不是就走了吗?谁给她披的?
萧然又看向门,门从里面拴住,她愣了半天,又回头去看窗户——窗户没有关死。
她吁了口气,应该是人家又回来一趟好心给她盖了被子关了门之后,从窗户翻出去了。
萧然起身,活动了一下因睡姿不当的酸麻,推开了房门。
“大清早的,干啥呢?”
————
萧然的房间处于君临渊的对面,中间隔了个院子。
她推开君临渊黑漆漆的房门,一眼便看见院中,汪昱柳飞花正呆呆地朝她看来。
萧然慢慢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汪昱正抓着飞花的胳膊,而且飞花的表情像是快哭了?
萧然:“你们......”
汪昱:“你......”
柳飞花:“萧然......”
三人同时出口。
萧然:“你们在做什么?”
汪昱:“你怎么在那个房间里?”
柳飞花:“萧然你没事?”
......
萧然哭笑不得:“你们先说,怎么了?喊我做什么?”
柳飞花还没反应过来,汪昱用下巴指了指柳飞花,又指了指身后萧然房间里的血,没好气道:
“她一早敲你房门,门没关,一进去没看见你人,倒看见地上的血,你说让人着急不着急?你倒好,原来换了间房。”
柳飞花听他语气有点冲,抬头瞪了他一眼,汪昱顿时一噎。
随及她小跑过来,眼里隐约泪光闪动,笑道:“没事就好,昨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房间里怎么会有血?你又怎么会......从对面房间出来?”
萧然见她眼睛湿润本想出声安慰,可话到嘴边忽然出不来了。
她有点艰难地抬头,终于看见对面自己房间大开的门里,隐约一串昨天未及时处理的血迹。
......她现在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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