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哭笑不得
偌大的校场中，两匹战马来回打转，八只马蹄踩踏得烟尘弥漫，四支胳膊挥舞，两根长棍你来我往。
校场边时不时传来高声喝彩声。
“砰！”
李允熥手中长棍猛戳出去，顶着对手的肩膀将其顶落下马，还好不是冲阵对敌，不然即使没戳中要害，光是这下也得受伤。
“第七个了！”李允熥得意的挥舞着长棍，这几日，他几乎每天下午都要来校场耍上一会儿……因为徐氏觉得子嗣更重要，对下午的课程放松了。
呃，实际上是李允熥诚恳的说，再不锻炼，腰子要废了……夜夜笙歌啊，徐氏实在拦不住，主要是顶不住李允熥说话时的那种古怪的眼神。
李允熥双腿一夹，趋马在校场上来回打转，远远看见李高煦，高呼道：“老九，来来来！”
李高煦脸一黑，暗骂了几句，也不知道这厮最近两年怎么练的，力道比前些年大了好些，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上去找抽！
但看李允熥那模样实在是不爽的很，李高煦眼珠子转了转，回身点了三个人出来。
第一个身材魁梧，雄壮如熊，拖着长棍趋马冲来，李允熥认得这厮，保定侯孟善……就是后宫那个腰身比自己还粗好几分的那位的伯父。
孟善长棍挥落，隐带风声，李允熥双手持棍一架，以硬碰硬。
一声钝响，李允熥大喝一声，长棍横扫，将孟善从马上扫落……后者几乎做不出什么反应。
李高煦脸色难看的很，孟善是燕军骁将，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落马了，他身后的一位青年目光闪烁不定，在心里揣摩，陛下力大无穷也就罢了，关键是变招极快，显然留有余力，如此武艺，不管是军中较技还是冲锋陷阵，都很占便宜。
之前传言陛下武艺高超，自己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却是真的。
第二位上前的是一位中年将领，李允熥这次客气了一点……嗯，这位是襄城伯李浚，这位的侄女就是那个大长腿，虽然至今还没临幸过，但李允熥眼馋的很。
得给个面子。
所以，交手七八回合后，李允熥才用令人目不瑕视的速度连续五棍迎头劈下，硬生生将李浚招架的长棍劈断。
“老九，还有谁？！”李允熥哈哈大笑。
李高煦身后的青年翻身上马，拣了条长棍，双腿一夹，趋马而来，将近的时候突然调转马头，和李允熥并行，手中长棍由下而上的戳去。
李允熥咦了一声，这一戳看似普通，速度也不快，但却可以随时变招为横扫或挑刺，他不敢大意，双腿微微用力，坐骑往外驰去，拉开了距离，才架开对方这一棍。
两匹马在校场中并列而驰，两条长棍上下翻飞，一时间难分胜负，襄城伯李浚嘀咕道：“这厮还真得了世美兄几分真传！”
所谓的世美指的是在东昌之战中阵亡的张玉，历史上李棣登基，追封为荣国公，后又进河间郡王，但这一世自然什么都没有。
校场上这位青年自然就是张玉的长子张辅，他是历史上永乐年间的第一名将，但在靖难之役中功勋不著，连个爵位也没捞到……事实上，历史中张辅在李棣登基后爵封信安伯，也主要是因为其父张玉为救李棣而阵亡的情分。
李允熥刚开始是因为张辅的身份略有留情，但斗了几十个回合都没分出胜负，不由得好胜心起，精神大震，口中嗬嗬大呼，手中用力，一击横扫，双棍同时断裂。
张辅愣了下，但李允熥却早有准备，剩下的半根长棍投掷过去，乘着对方躲闪之际，趋马靠近，一脚将张辅踹下马去。
“老九，手底还是有些人手的嘛。”李允熥翻身跳下马，笑道：“你和我交手，都未必能撑得住这么久呢。”
李高煦瞄了眼灰头土脸的张辅，哼哼了几声，他并不在乎张辅，虽然如今张辅已经从一介七品小官直升都指挥同知……这是因为张辅的妹妹淑嫔得陛下临幸。
类似的待遇也不仅仅张辅一个，不过都指挥同知只是个虚衔，本职原本是五军断事官下的稽仁，就在刚刚，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提张辅为左参军。
但李高煦本身的右军都督府和朱能的前军都督府都满员，中军都督府的徐辉组肯定不要，最后塞到了左军都督府的开国公常升的麾下。
虽然同时提拔的不止张辅一个，还有提拔为右军都督府同知的张武，前军都督府佥事王聪，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张辅已经脱离了燕军的体系，这让李高煦颇为不悦……毕竟张辅的父亲张玉再没什么好人缘，也曾是李棣麾下大将，影响力不小。
“左军左参军？”李允熥有些诧异，“舅父那边手下除了些亲兵家将，什么都没有啊。”
李高煦倒没怀疑李允熥，狐疑的扫视了眼张辅，这件事他心里很不痛快……原本他是不准备许可的，但陆续有几位和张玉有交情的将领来说情，不得已才放走。
“听闻陛下宠爱淑嫔？”李高煦哼了声，“不怕皇后不悦吗？”
眼角余光扫见张辅神色微变，李允熥哈哈一笑，“不就是想说我怕老婆嘛！”
“对，我就是怕老婆！”
李高煦板着的脸没撑住，笑骂了句，指了指张辅，“母亲已定下，皇城宫禁，以后均由张辅主持，加锦衣卫指挥使。”
明朝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个令人胆寒的职位，但洪武二十年，太组皇帝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至此锦衣卫已经实际上被废除，只不过是管皇帝仪仗、护卫宫禁的侍卫。
历史上李棣登基，复设锦衣卫，但现在自然还没有……锦衣卫所谓的“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只有前半段，没了后半段。
看李允熥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李高煦挥手让众人推开，低声问：“你不知晓？”
李允熥的确有拉拢张辅的打算，但还没开始呢，莫名其妙张辅就执掌宫禁了，两眼茫然的问：“知晓什么？”
李高煦急促的来回走了几步，咬着牙低声道：“估摸着是老大干的。”
“六哥？”李允熥咽了口唾沫，低声骂道：“你是做什么吃的……居然让六哥插手到五军都督府里？！”
被人用这种理由来呵斥，而且还是李允熥，李高煦哭笑不得，两眼一翻，“听说是陛下提议礼部左侍郎黄观出任兵部尚书？”
“一个书呆子罢了。”李允熥奇怪的问：“难不成军中升迁降职，你还会听他的？”
顿了顿，李允熥补充道：“也不是我提出来的，你们和魏国公闹的那么僵，报上来的居然还有荣国公梅殷，那也只能挑个几边不靠的……黄观是道衍那老和尚说的，之后四婶点了头。”
李高煦咬咬牙，在心里确定，肯定是李高炽捣的鬼，这是一次次试图将手伸入军中啊……看来要给他一个教训了！
黄观上任兵部尚书时日不长，本身也不通军略，但整顿部务，雷厉风行，好些军中将校的升迁都被其卡着……虽然李高煦、徐辉组完全可以不理会，但终归名不正言不顺。
李允熥仔细打量李高煦的神色，不禁挠挠头哭笑不得，自己试图挑动这厮的思绪，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呢？
李高煦的确有点摁耐不住性子了，但似乎将目标对准了李高炽。
看了眼不远处的张辅，李允熥更是哭笑不得，还没开始拉拢，就有人将这人送到我面前了。
张辅显然不是李高煦的人，难道真的是李高炽的人吗？
是四婶亲点张辅执掌宫禁……她不是那种蠢人，应该不会随意插手军中将校人事，这很容易使李高煦、李高炽发生冲突。
当天晚上，云雨过后，李允熥靠在床头，右手抚摸着淑嫔滑嫩的肌肤，心里还在想这件事，随口道：“你长兄武艺倒是不凡，今日与朕对敌三十回合才落马……”
感觉怀中人一动，李允熥赶紧安慰道：“放心吧，虽然灰头土脸，但没受伤。”
“谢过陛下手下留情。”
“你就是这么……罢了。”李允熥顿了顿，笑道：“今日燕王太妃授其锦衣卫指挥使，执掌宫禁……”
低头看了看，淑嫔张氏一脸的茫然，李允熥笑了笑，伸出舌头添了添挺翘的鼻尖，心里在琢磨，自己要不要试着和张辅接触接触呢？
陷入黑暗的皇城一脚，道衍和尚放下手中公文，起身踱了几步，盯着跳动的烛火，叹道：“若论识人之明，实不弱于袁珙。”
袁珙是出了名的神算子，能给予这样的评价，实在是少见……当然了，如果得到这样评价的是个穿越者，那也正常。
道衍和尚入燕王府二十多年了，太了解李棣麾下这些将校的能力性情了，在他看来，丘福过刚，朱能过柔，张玉过勇，均是大将之才，能独当一面却不能为帅。
剩下的将校各有长处，但都难入名将之列，唯独张玉长子张辅，身材雄壮，武艺非凡，不妄言笑，刚毅威严，治军整肃，审几出谋，克明克断，智勇双全，实在是难得的将才。
如果李棣登基，文用建文旧臣，武用张辅，必有一代盛世……道衍和尚在心里想，如今的张辅，是一块还没有经过打磨，但已经露出峥嵘的宝石，而陛下居然能慧眼挑中，实在眼力非凡。
很显然，李允熥绕了好大的弯子，最终除了皇后之外独宠淑嫔的伎俩没有瞒过这位黑衣宰相。
道衍和尚顺水推舟，暗中使了手段，先让军中张玉旧故出面，使得李高煦放手，再劝徐氏授张辅锦衣卫指挥使执掌宫禁，等于是将张辅打包送到了李允熥面前。
但如果道衍和尚知道李允熥是如何想的，心中有着无限的怀疑，估计会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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