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中秋
不是许老爹对刘思存有偏见，而是他长久以来打的如意算盘被破坏，心情很郁闷。一个皇家子嗣，再是落魄，也不会让血脉归了许家。
曾培安知道许老爹在犹豫，换谁都一样拿不定主意。刘思存回锦城谁也没说，只找了他私下里透了这个意思，为的就是让许家有些心里准备。但刘思存在许家住了这些日子，别人不知道，世子却是明白的。这回他来没把事儿说成，保不准哪天世子就想起这回事，问起来要如何回答？
真要让世子在代王面前露了一嘴，到时还由得许家？那是天降隆恩，谢都来不及。这会儿许家还有商量的余地，要什么只管提，只要别太过，世子不会亏待了刘思存，刘思存更不会慢怠了许家。
“你就给个话吧，要怎么才同意？”曾培安也懒得与许老爹说些朝中千丝万缕扯不断的关系，直接要个话。
许老爹思忖着怕是拒不得的，可他实在难以答应，便只沉默着。
曾培安好言道：“我这是在帮你，你得明白。虽说不似嫁真亲王那么风光，可好歹是皇室血脉，高攀啦！”
这个理儿许老爹怎么会不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的嫡孙女儿，还是独一个儿的，许家可怎么办？难道真要给宁姐儿招赘？
曾培安看许老爹似心动，又道：“爷还有些实力，你要什么他定会帮你办到，只一条，我可提醒你，别狮子大张口，王妃寻常不管事，真管起来你受不住，你孙女儿更受不住，你心中该有数。”
许老爹默默点了一回头，曾培安嘴角立时便弯了：“这就对了嘛，这是好事。”许老爹苦笑一回，不知该当如何。曾培安道：“爷早就记不得小时候的事啦，但这样的缘分却是天赐的，回头我再细细告诉与他，多少总记得起来些。”
许老爹笑得一回，这才知刘思存不是为着记得小时候的事才来求的茹姐儿，难不成还真是看上了？若是报恩还有余地，真个儿看上了却是无可挽回了，便道：“说句大话，许家眼下吃穿不愁，也没什么想要的。只是，若要两人以后过得好，靠皇家接济可不成活，你若有心，我儿子许仁这会儿正要往锦城谋商，若能挣得些家业于茹姐儿，便不用担心他两个了。”
曾培安笑道：“这好说，到时他拿了你的名帖去我府上，总让你放心就是。”只要不是求官，求财都是双方得利的事儿，何乐不为。
两人才说毕，正说些陈年旧事，宁姐儿在外头敲门。
大监与宁姐儿一道回了屋，见两人相谈甚欢，大监也是一脸的喜气，说道：“咱家瞧着这九岭真个儿是人杰地灵，二姑娘越长越水灵。”
许老爹同曾培安都起了身，许老爹见宁姐儿身后的招弟提着个大包袱，便道：“好不懂规矩的奴才，快放回屋里去。”
大监笑道：“许老爷，这是世子赏给二姑娘的。原该是将才就送过来的，只是跟着的还有好些书籍，便先送去了石家。”宁姐儿有学堂了，可正经的书房却是不可能有的，这么些人口住着，哪还匀得出来，那些有关水利的便还是在石家放着。
许老爹赶紧做了对不住的神情，说道：“又让世子破费了。”
大监道：“哪来的破费，世子说了，好东西也得有懂的人才知道珍惜，放在那儿暴殄天物也没个人心疼，不若给二姑娘。”
宁姐儿心中一颤，书还好说，这盒子里却全是珠宝金钗的，老值钱了，不懂的人怕是少得很。
曾培安暗中好好打量了一回宁姐儿，心里忍不住叹息，这许家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两个女儿都入了皇家的眼。可再是羡慕也是白搭，他只一个儿子，如今也只生了两个孙儿出来，比着年纪，大的那个比茹姐儿还小两岁，小的那个比宁姐儿大两岁，一个孙女儿也没有。
当下无话，大监和曾培安都圆满而归。只留下许老爹黯然坐在那儿。宁姐儿看着许老爹脸色不对，让招弟把盒子放在桌上下去。
“爷爷，这个人，好像不曾见过。”宁姐儿翘了腿儿往许老爹身边儿坐着。
许老爹这才想起喝茶，咂吧一口，竟已冷了，便又放下。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盒子，说道：“宁儿，你瞧着世子是个啥意思？”别大孙女儿已经定了，无可挽回，小的这个也被瞧上了，许家真就完了。
宁姐儿一笑，许老爹原是担心这个，便道：“爷爷，今儿看了世子的信才知道，咱们这儿不过是天干些，别处却是旱的旱涝的涝，少有不受灾的。世子一副心思都在救灾上头，粮仓都要见底了，也没起大的作用。”
宁姐儿说到这上头，许老爹就知道些了。世子忙着为代王分忧，朝中自是救灾为重，谁还管得了治水一事，便是轻重缓急一分，也得先安稳了灾民才是。朝中无人，世子治水之心却是坚定，只好把前期工作都托付给了宁姐儿。
好在只是做些理论策划，河臣那边儿总还能分出几个闲人出来，根据宁姐儿说的再去仔细丈量，有那不想去的早被世子乱棍一打，正经治了两回罪便再没人敢偷懒了。
宁姐儿如此一说，许老爹便觉得放心不少。宁姐儿才多大，世子也已成婚，便是有那心思也得等好几年，他便趁着世子不注意时给宁姐儿招一个就是了，不急不急。
这样一想，心下便宽了不少。摸了宁姐儿的头：“嗯，你可得努力了，别辜负了世子的期望。”他还真担心，这些书一批批的送来，谁看得完？这可不是要累坏他家宁儿？
许老爹心中有事，中秋节过得也不十分高兴。可总是过一回节，便让丽娘吩咐着下人把家里也打扮一番，又在酒楼定了一席送至家中，一来是许仁节后便要去锦城，这回也是家人团聚，二来是王先生夫妻远道而来，大过节的不能让人太冷清。再看石家也子溪一人，便都叫到了一起。
纸铺子卖有月光纸，绘满了月亮的造型，还有坐在莲花宝座上的月光徧照菩萨。花枝下有明月和桂殿，玉兔站立着，手持石杵捣药。月光纸小的三寸，大的过一丈，制作精美，金壁缤纷。李婆子早就买了来，等祭月的时候用。
到得月出时，许奶奶在月亮出来的方向设置月光位，家人一起站了排排的拜月，焚烧月光纸。等祭月结束了，许老爹还把供品，以及亲朋好友之间相互馈赠的月饼和果品拿出来分给大家食用。
外头的大小酒家都重新装点一番表面，用绸缎打扮得花团锦簇，挑出醉仙酒旗，开始卖新酒。这时节，正是螃蟹刚刚上市，丽娘便让酒楼做了一桌螃蟹宴。还有石榴、榅勃、梨、枣、栗、葡萄这些新鲜果品，按规矩都得做成圆形的果饼，切瓜要切成错落的一瓣瓣，好像莲花一样。
许老爹没心情，可一大家子不分男女的围了一大桌子，再不好的心绪也都散了。
谈笑间，子溪感叹道：“京城有人喜欢将那黄沙土做成白玉兔，用彩妆描饰，千奇百状，天街整夜都是灯火通明，买卖彩兔，游人络绎不绝。还有烤肉筛酒的摊子，烤羊肉，温烈酒，彩兔又可以用来作酒杯。”
这样的团圆佳节，当是与家人在一起的，可子溪只收到家中送来的礼，人却是不能团圆。
“石爷爷还记得给我找书，还真个儿是世子都不曾有的。”宁姐儿笑着，想说说其他的冲淡一下子溪的怀家之情，看了他笑道：“前儿咱们一道送回去的东西如今怕是到了吧？”有很多九岭的特产，并着两人的药方。
两人整日在药房，能研究的除了药再无其他。听说圣上的身子又差了许多，两人便想着研制一回，把配方也写好了，只等送到京城看石爷爷要不要磨制出来，也不知是否有用。
桌子上除了螃蟹，还有卤馅、芽韭、稍麦、南炉烤鸭、配食糟发面团、桂花冻酒。鲜果种类很多，最好的莫过于葡萄了。紫色、圆形而个大的叫玛瑙，椭圆而白色的叫马乳，大小间杂的叫公领孙，还有朱砂红、棣堂黄、乌玉珠等等，味道都很甜美。
宁姐儿拈了一颗玛瑙递给子溪：“这可是你爹专程让人送来的，倒多便宜我了。”
茹姐儿笑道：“可不是，宁儿就是个小谗猫，黎大娘给的月饼有一小半儿竟入了她那无底洞了。”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王先生是个风雅之人，可也多年不曾这样热闹过。一进来了诗性，吟得一首，在座的无不叫好。
茹姐儿难得雅性，也跟着作了一首：“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许老爹不甚懂诗词，却听得出这首词中，不止有中秋月的“皎洁”还有“阴晴圆缺”，但一句“且喜”又洒脱了几分，没有沉迷于感伤之中。他又何必为着已成定数的事烦心，只等来日又如何？
芸娘看着宁姐儿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昨儿夜里，丽娘把她单独叫到了一处，吩咐了很多事，独一件是她万万不能忘的。
不能让许仁在外头有人给他生了孩子。这个道理芸娘怎么会不懂。可这个外头人包不包括她？在家时，自是有许奶奶在，天天儿的盼孙儿，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从不曾出现在许家，丽娘想管也办法管。好在芸娘也没真个儿就生了儿子。
可如今却是出门在外，连个管束的人也没有。她若真怀上了呢？丽娘只顾着让她防着外人，那她自己可不可以生？丽娘没让她吃药，可是丽娘却说了：“你在外头把仁哥照顾好，我在家也会把宁姐儿照顾好。”
中秋佳节，除了王先生夫妻尽兴而回，其余的人都各怀心事。
过了节才两日，许仁便打了包袱带着芸娘走了。丽娘腿脚不便，没去码头送，宁姐儿从码头直接去了石家药铺。
茹姐儿想着丽娘，又是休学中，便直回了丽娘屋里。
“娘，爹和二娘走了。”说不出的滋味，茹姐儿不怕别的，就担心丽娘想不通，自个儿苦了自个儿。若是芸娘这回出去再带一个小的回来，她娘两个可就真的有苦无处述了。
“走便走吧，还能留不成。”丽娘轻笑一声，说道：“你担心的事儿不会发生，宁儿还在家呢。”芸娘敢在外面作三作四，她就敢让宁姐儿无故伤风，这病可不好治。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87/87836/471144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