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开学
世子回锦城了，刘思存却寻了理由留下来。若是个平常的人，自是不会同意，可这是谁啊，许老爹哪敢拒绝，收拾了王先生住所旁边的屋子出来，又派了志文跟前跟后，才算安了一点儿心。
书园在二进的西边儿，因着来学堂的不止女娃还有澄哥儿，以后这儿更可能出入外人，为了不冲撞许府内眷，便隔了一道墙，是以宁姐儿和茹姐儿两个从正房出来就得走西耳房的小径绕一段儿。
两姐妹身后跟着的是招弟，刚到书园门口便见澄哥儿已在那儿等着了。第一天上学，大家都很积极，除了黎丹和琳姐儿。
澄哥儿平日里少见茹姐儿，澄哥儿见了礼，茹姐儿便道：“自家人，不必如此。昨儿有舅舅的消息了，你且放心了？”
澄哥儿道：“多谢表姐挂怀。能脱了那苦海就好。”昨儿宁姐儿回来便告诉他了，世子把舅舅送去守城门了，虽不是为战时所备的战兵，却也是得按时出操，作息相当规律，他敢有半点儿其他心思，世子特意交待的人便会好好观照他。
茹姐儿道：“这可不必谢我，得谢你表妹。”茹姐儿笑看着宁姐儿说道。
宁姐儿道：“哪来那么多谢的，都是自家的事。舅舅好了，澄哥哥就好了，宁儿也开心。”正说着，黎丹和琳姐儿便从二门外走了进来。
丹姐儿是来凑热闹的，反正都是玩，来许家还有这么人陪着，何乐而不为。琳姐儿却似乎哭了鼻子。哎，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这两个也不知能不能教出来。
两人还没走近，却看翠儿朝这边走来。
宁姐儿忙问道：“可是有事？”
翠儿一笑，说道：“夫人让告诉大姑娘一声儿，下了学早些去她那儿，可还有好多事儿要做。”这倒是了，丽娘是要把茹姐儿培养出来，说嫁还早，自个儿家里却得弄清楚。
宁姐儿了然一笑，冲茹姐儿歪了头说道：“姐姐也快十五了呢。”别说有没有十五，反正女婿却是自个儿找上门来了的，可不得加紧着让她学管家。
茹姐儿拿手点了点宁姐儿和额头，笑道：“哪就是因着这个了。”宁姐儿笑笑，回头一看丹姐儿和琳姐儿已到了跟前。各自见了礼，茹姐儿便领着大家往里头去。
原是志文跟着澄哥儿的，这几日因着刘思存在，便没跟来。茹姐儿和宁姐儿向来同用一个丫头，不是招弟就是翠儿，都是伶俐的。再是大户也比不得京中那些官家的排场，众人进得书堂，便人留下招弟一人在门外侍候。
书堂里早就把竹帘挂起，李婆子天不见亮就让这块儿敞开了，湿润的空气中，淡淡的竹香味从外面飘进来，混着一早招弟磨出来的墨香，整个书堂便似模似样了。
别人不知，宁姐儿却是知道的。王先生能在太子府侍候太子的儿子读书，便不是个没功名的，教他们实是大材小用。头两日，先生的脾气和先生的学问，茹姐儿、宁姐儿和澄哥儿都有所领教，许家上下没有不敬他的。
昨儿因着刘思存在，宁姐儿还特意寻了机会往先生书房里钻。先生不止学问了得，更喜吟诗作赋，还作得一手好画。那几间屋子的墙上才两天就挂了好些了，有些是以前的，可有两三副一瞧便是书园的景色。
宁姐儿一想到人家曾经的身份，便忍不住感叹，石家可真会请先生，也不怕把这么多人往九岭招，会出事。
可还能怎么办？许家这样的人家，要想请先生，先别说束樇，就是一般的先生人家哪会教女娃儿！教男孩儿还指望着科举，真要教出那么一个来，脸上风光无限。女孩儿能做甚？教了也顶多就是嫁到另外一家的后院去管家，先生的名声可就不怎么传得出去了。
这还是许老爹通情达礼，又有石老太爷帮忙，否则宁姐儿就是有冲天的雄心壮志，没个引导的人，也会处处走弯路。
有学可以上，宁姐儿很知足，澄哥儿很知足。这两个才是真心要学习的。茹姐儿是学得差不多了，再学也不过是再加深理解，而丹姐儿和琳姐儿便不过是来凑数的。
王先生早了解了几个学生的底子，把丹姐儿和琳姐儿交给王娘子去，自家只带着那在三个。他真想带的，却只宁姐儿一个。为着这一个，算是买一送二，给许家一个优惠也成。
众孩子在外头是皮，可到了先生眼皮子底下，也不敢错了规矩。原是坐在位上，见先生进来了，便都站了起来，等王先生和王娘子坐好后，这才坐下。
王娘子算是太子妃身边儿年龄较小，又最是肯学能干的，教丹姐儿和琳姐儿是绰绰有余，但她还得教宁姐儿和茹姐儿的规矩，这是来之前石家就已经说好的。想来这两位中，必是有一位要入了皇家，极有可能便是代王府。
再瞧着前儿个的情形，必是宁姐儿被那世子瞧上了，只年纪还小，得教好了再接去。可单独教宁姐儿又太打眼，便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若宁姐儿知道王娘子的想法，恐怕真要扶额了。
茹姐儿自是个不用操心的，万事都妥帖。可毕竟没那个家境，所知所学都有限，哪像重活一回的宁姐儿，把世事看得透又肯下死功夫。论女子过得好与不好，且只看她有几个有出息的儿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最好，没有也不会低了一等。至于读书习字，著书立说这些，会一些便罢了，真要太过有才了，夫家指不定会怎么想。难不成生个儿子管个家还要你得会听说读写不成？
才短短两日，王先生对宁姐儿的喜爱便不止在脸上了。让她写字儿她便写得能入了神儿，坐姿那叫一个标准，写的字儿那叫一个漂亮，还越写越漂亮。让她诵经读典，她能把注解给你说得一清二楚，稍有不懂的，也只须但为一点就通了。
澄哥儿第一回知道茹姐儿和宁姐儿两个功课如此厉害，更不敢怠慢。虽然王先生知道他启蒙晚，没学什么，交待的课业比茹姐儿两个少了一半儿，可他学起来还是有所不及。越是如此，便越是奋发，其他的目前跟不上，字儿总要写得更好。
王先生对三个还算和颜悦色，丹姐儿对比了一下王娘子的表情，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王先生正看宁姐儿写字，被这哭声一打断，心下一烦燥，厉声道：“不想学便家去，有甚好哭的。”
丹姐儿一下子闭了嘴，她敢现在回去，她娘就得打断了她的腿。家里本就吃了不识字儿的亏，如今又是花了大力气请来的先生，她再不学，对得起自己却对不起祖宗。
丹姐儿朝宁姐儿一瞧，宁姐儿朝她做了个鬼脸，脸上还甚是得意的样子。丹姐儿越发的受刺激了，赶紧埋头写字。
琳姐儿看丹姐儿哭，差点儿就跟着哭了，可再一瞧两个先生的脸色，大气儿都不敢出的低了头。她连笔都不会握，写什么字，瞧这黑乎乎的墨水儿，脏了她一手，要是洗不掉可怎么办？
上得半个时辰，先生便放人休息。几个便站到外头园子里玩。
“你欺负人。”丹姐儿一上来便指了宁姐儿怒道。
宁姐儿不解的问道：“我甚么时候欺负人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写字？你什么时候学会背那些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丹姐儿好不委屈，明明前两年两个人还玩作一处，宁姐儿还常常阴森森的，也不怎么说话，她那时候还觉得这人欺负，经常欺负来着。怎么这会儿就变了。
琳姐儿可不敢对着茹姐儿宁姐儿两个说什么，她就是来混日子的，等她再大些，不用人看着的时候，你瞧她还来不来学，作死啊！所以，她乖乖的站到一边儿听是非看好戏。
宁姐儿无奈道：“你不知道的还挺多的。”
丹姐儿哑口无言，你你你了一回又说不出来了。
澄哥儿与几个不熟，与宁姐儿却是难说的：“宁妹妹写得一手好字，哥哥甘拜下风。”
宁姐儿笑道：“那有什么难的，你若每日早起半个晨练字，不出一月，你的字也会突飞猛进的。”哪门手艺不花苦功的，她可不止早上练，中午和晚上也还练着，这都出不了好字儿，也别再说做其他了。何况她临摹的字贴多出自名家，都是石老太爷原先给子溪用的，再好也没有了。
丹姐儿苦着脸道：“安宁，我是不是以后也得过这样的日子了？”丹姐儿和黎烨的性子差不多，要真是男孩儿只怕比黎烨更皮。别说让她坐在那儿聚精会神的写字儿，就是让她安生的坐一会儿都得要了她的命，没瞧她一早的屁股就在凳子上挪来挪去，像是凳子上搁了刺儿似的。
宁姐儿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想嫁个好人家吗？”
茹姐儿闷声一笑，这孩子又要作怪了。
丹姐儿点了点头。
宁姐儿便道：“好人家的儿媳都能说会算。你想想，要管那么大一家子，如果连账都不会算，底下会有人服你？你娘在家不算账？”
丹姐儿想一回，确实如此。她娘原先不识字儿，后来也是下了功夫，好歹认识了些，至少那些数字再是骗不了她。
可这与习字儿有多大的关系？丹姐儿哪想到这个，早被宁姐儿带跑了，只往那嫁个好人家上头去想了。
丹姐儿还小，前路还不知如何，能嫁入高门大户自然好，黎家只她三兄妹，若都与许家交好了，往后也是助力。
休息得一会儿，便又进了书堂。因着晌午后茹姐儿要学管家，宁姐儿要到药铺学医，晌午前的课业安排得很重，茹姐儿和宁姐儿自是没问题，澄哥儿一个男子便是有所不及也还能忍受。只丹姐儿和琳姐儿，真个儿是受不起。
中途宁姐儿又让人拿了糕点来吃得一回，才算给控制住了。
等到晌午，几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辈，早早的往家赶。走前他给几人看字儿，红圈儿最多的自然是茹姐儿和宁姐儿，澄哥儿只一两个还行，脸上霎时就红了，心下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勤加苦练。
王先生知道课业安排得重了些，丹姐儿和琳姐儿便是不用写那么多，总也得把时辰给坐够了。可再怎么也不能浪费了时间，只要宁姐儿没皱一下眉头，他便觉得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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