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如愿
大门一关，门内只剩石老太爷、二少爷，还有许老爹许仁父子。宁姐儿站在堂中，感觉自己要被审问一般，抿了嘴想着该如何说明自己通晓水利之事。
宁姐儿觑着几人的神色，自然知道许老爹和许仁喜的是什么，寻常人想要见上世子一面都没可能，如今她却似乎还入了世子的眼，有比这更乐的事儿？可她却瞧着石老太爷和子溪的脸色本不太好。宁姐儿心中一叹，哪个才是亲生的？
她一个女子，落入别人手中一日一夜，她的名声已不好说，甚至可能会影响了茹姐儿。但这有什么，只要宁姐儿入了王府，管他是世子的丫头还是妾氏，总与王府沾上了关系，茹姐儿想寻一门好亲可不就容易得多。
宁姐儿知道自己是高调了，可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虽然没有她想像的好，可黎烨这一闹倒显得更自然。
许老爹看了看石老太爷，见石老太爷皱眉，又听他问道：“你把那治水策略说说。”
宁姐儿把先前与世子所说再复述一遍，这会儿思路清晰，也更有逻辑。石老太爷问道：“从哪知道的？”
宁姐儿准备一装到底，就是天才了：“师兄那些书，没事儿时看的，看多了就知道了。”
石老太爷很有抚额的冲动，可一个五六岁没出过远门的丫头能知道这些，不定义成天才难道还说成是妖怪？可他担心江郎才尽，到时，宁姐儿怎么办？“写不出该当如何？”
“这只是一种思路，能不能成还得通过水利大臣们的研究。”世子不会傻得完全信她的，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快马加鞭回去求证去了。当然，她得更加努力才行，毕竟这些时候还可以吃老本，等再过些年，老本就不够吃了，学习当是第一要务。没了利用价值，她就等着被人踩。
石老太爷紧盯着宁姐儿问道：“世人对女子尤其苛刻，你不怕？”
宁姐儿道：“事出有因，宁儿不得不如此。”怕什么，不好的下场吗？比起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物，宁姐儿更愿她在那两位爷心中是种幕僚的存在，虽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但她会为此不懈努力。
石老太爷试探道：“你觉得王府好？”要不怎么会如此张扬，便是有才，那样的情境下也该知道收敛才对，不是为着进王府，还能为了什么？
“王府好，但宁儿不想进去。”宁姐儿平静道。见石老太爷仍看着自己，似乎不信的样子，便又道：“宁儿于此事上有几分自信，藏着可惜。再者，许家无子，宁儿甘愿成为许家的男子，给姐姐助力。”也许在石老太爷心中，她若是哥儿就好了，前程无可限量，可偏偏是个姐儿，除了家宅后院，给女子的空间实在太小。
许老爹见风不对，赶紧笑道：“别，你就乖乖做你的闺女就成，若世子真看得上眼，那就是你的造化。”宁姐儿好心塞，她这儿每一步都想着如何扭转许家的命运，她亲爷爷却只想着把她卖了。
还是许仁道：“爹说什么呢，便是毁了名声又如何？咱家宁儿还小，她若不愿，便是养在家里也不当事，我还养得起。”这才是亲爹，宁姐儿赶紧道：“若我身为普通女子，爷爷说得自然不假，能嫁入王府便是为奴为婢也是造化，可如今我却不想做那普通女子。”
石老太爷和子溪都静静听着，倒想看看这么个女子到底能有多大的志气。
宁姐儿道：“史书留名宁儿不敢妄想，如果舍得宁儿一身能保全姐姐乃至许家满门的昌盛，宁儿愿意。”再不能因着她让许家满门尽毁，如果代价是她不能婚嫁，她愿意。
石老太爷道：“你不要名声了？”
宁姐儿笑道：“不，我既要才华，也要名声，只不是贞节烈女之类的名声罢了。”
子溪看了宁姐儿，嘴角噙了笑。他只当她是为了进王府，他只当她与那等爱慕虚荣的女子一样，有点才华全用在了勾.引男人上。她终是不同的，如此甚好。
许老爹听来，心里不止一点意外。他如此重金培养茹姐儿，不过也只是希望她能嫁个体面的人家，能为许家续香火。便是宁姐儿攀上石家时，他想的也不过是能嫁个好人家。女子哪里逃脱得了嫁人这条路，不过是看嫁得好不好！
如今宁姐儿一番话，倒似把他激醒了似的。看了看世子赏赐的东西，许老爹想，便是没有许家，宁姐儿自个儿也有办法让自己穿金戴银，不愁吃喝。
众人都在深思，如此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倒底是福是祸？宁姐儿又道：“可我所学太少，除了无师自通的，还得学得更多。”如今要说才气，还为时过早，这些不过是引起那两位注意，还多亏是年纪小，真要入眼，且还有得学。
许老爹问道：“你想如何？”
“请先生，琴棋书画，文史政经，无所不通，最好还能通礼仪。”宁姐儿想既是走到这一步，便眼下就准备起来，许家实没什么底蕴，一朝坐上宝座，洋相尽出。
石老太爷淡淡道：“一品大员家教女也不过如此。”那是一品大员，女儿都是嫁于皇子皇孙世家大族，许家不过小户，便是嫁个五品官家，也不需如此大费周张。
许老爹也凝了眉头，不是他舍不得花费，实是觉得没必要，如果世子真对宁姐儿有意，倒不烦，可如今明摆着人家没瞧上，何苦来的。
宁姐儿笑道：“我以后比哥儿也不弱。”
许仁半晌没说话。他是生意人，通常做生意不止靠运气，还得靠手段。他没有儿子，所以万事都得低调，就怕让茹姐儿宁姐儿受了委屈，家产他可以挣，但嫁于别人家后如何讨得婆家欢心却只能靠她们自己。如果，如果他自私一点儿，真把宁姐儿当儿子养，招赘可不可以？
有了宁姐儿这样好的内助，再招个得力的回来，生意都是其次的，正经功名自不会少。许家还愁没个翻身的机会？
许仁道：“爹，咱家一年的收成请四五个上好的先生也是绰绰有余，前儿儿子与黎大哥商议着，准备把生意做到锦城去，钱财都是小事。”关键是宁姐儿是个现成的可培养的人，机不可失。
宁姐儿道：“九岭商户多，可差就差在不是一条心。爹若能成立商会，把九岭的商户拧成一条绳，生意能做到京城去。”宁姐儿这一言出，在座的又是一惊。
他们不知何为商会，却知沟通团结的重要，便是杏林中人也隔三差五进行切磋。只是，为商者利为先，要拧成一条绳，谈何容易。宁姐儿只起了个头，许仁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这所谓商会要做些什么，对商户和商会本身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也不过那么一想，许仁敞声一笑，这个女儿他一定花大力培养。为官也好，经商也罢，能成就一方霸业凭的都不是运气，还得有天赋。宁姐儿在他眼里就是个极有天赋之人，不仅有天赋，还有一身傲骨，不甘居于人下的雄心。
石老太爷摸了胡须不住点头，这要真是个哥儿就好了，好好培养下去，便是为相也有可能。
许老爹暂时想不明白，可看石老太爷已不复刚才的愁色便知给宁姐儿花钱不会有错，对石老太爷说道：“您瞧着可行？”
石老太爷笑道：“中元节后我便要回京城，到时在京城物色两个好先生来。此期间，宁儿还是好好应付世子那边，要什么只管提，我让人去寻。”许家有钱，可再是精细些的东西便没门路去寻，有钱也不知该往哪砸。
宁姐儿心里是高兴的，一度，她以为家里是万不会支持她的，她只好等，等再长大些，等自己学有所成，等有接近两位主子的机会。可世事总是这样无常，没想到让她现在就碰到了，还是以如此的形势。
石老爷又问宁姐儿道：“你可会写？你去我家书房写得了，什么都是齐全的。写出来我再给你排版誊写，要呈给世子的，可不能马虎。”
宁姐儿点头笑道：“嗯，好。”她现在的字儿可不能看，那些个格式规矩也不懂，可不得石老太爷帮衬着。
抢人？许老爹听这话脑袋里便只冒出这两个字儿。可想想自家，确实是连个正经的书房也没有，誊写更是不可能，字儿认识不少，可真要写，哪入得了眼。
说罢，石老太爷便起身要走。人家一家子恐怕还得说道，他在这儿也不合适：“行了，我回去了，有事儿便往石家来。世子的活可不好做，一个不好，还不知是福海或是火坑。”
子溪扶了石老太爷回去，许老爹便把一家人叫到了一起。许老爹看了众人道：“昨儿的事儿就别再提了，多少祸事皆是出自口舌。自来福祸相依，世子爷这回的行事也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先别高兴得太早，乱了自家阵脚。”
许老爹不是读书出身，虽能识文断字儿，却不过是个秀才，还是遇到那等事儿，才破格进了衙门。原以为不过如此一生，一个官蔷夫，再挣能挣到哪去，不若趁着还有些许熟人，把茹姐儿嫁好便足以。没想到还有此等机遇做到县丞，又有此等机会与世子搭线，更没想到许家竟出了个聪明伶俐的姐儿。
许老爹对许仁道：“把二门上空置那两间打通了改成书房，还得加窗，你这两日便把此事办妥了。二进东边那三间小屋先收拾出来，给先生预备着。”又对丽娘和芸娘道：“丽娘如今这样，也不好外去，在家好好督促着两孩子的功课，不能有一刻的放松，在石家请来的先生到之前，便先重温之前的，琴棋书画也不得松了，得往精里练。”
丽娘看了看宁姐儿，回道：“媳妇什么也不会，如何督促？”实是为难她。她虽好强，比得一般妇人自是不差，可真要她管着孩子的学习，那是万万不能的。
宁姐儿笑道：“娘总分得清好歹的。我写的字儿若有您觉得好的，您就给圈出来。别的不说，这一月我与姐姐若能把字儿练好便不错。”这倒是实话，如今两人的字儿且只算得上笔划清晰，真还得好好练。
许奶奶不知其中细节，一看这又是动屋又是请先生的，可不花去好大笔，肉疼得紧：“何苦来哉。”她不好说为了两个孙女儿兴师动众，花了大笔的银子，且还不知有没有收回来的时候，养得再好以后也是别人家的，还不若多给自己留下些傍身。
许老爹睨得许奶奶两眼，多年夫妻他自是知道老太婆心中所想，说道：“你别把这些事儿往你牌桌上讲，不止昨儿今儿的事儿，往后家里的事儿都不得往外说，有那说闲言碎语的，不若想想如何结交两个官家太太。”
许奶奶本就小农思想，又没个孙子，想得自然短浅。听得许老爹这样说，心里不服，却也只能照办。宁姐儿心里叹道，这家里，就许老爹管得住许奶奶了，别人说的话再不会放心上。
许老爹又看回宁姐儿：“咱们家就你姐正经上过学，有什么与她商量着，实有不懂的，去石家问你师祖去。”
宁姐儿与茹姐儿相视一笑，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去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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