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世子
宁姐儿把情况和自己的打算一说，子溪也没有不同意，只是宁姐儿的想法与做法实是超出他的想像。在他的认知里，一个庶女为了嫡母族亲做到这份儿上的，当真没有。只要宁姐儿不后悔，他只当为这世上少有的善意添上一把柴。
说服子溪容易，说服许仁和许老爹却很是费力。当然，丽娘只是请许老爹背后出手，能让衙里轻易放行，这倒也简单，于许老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宁姐儿想的却是要把澄哥儿接来许家，把舅舅的陋习改过来，这样的事儿，许仁未必会插手。
“爹，儿媳自来没开口求过您，此事也是无法，我哥的性子您必是知道的，真要写休妻书，衙里只要稍微问一句，我那嫂子家必会蹬鼻子上脸，闹大了对家里哪有好处。”丽娘要强，先前家中还有光景，此时便是没有娘家做后盾，自己也能顶半边天，如此求人的时候，还真是头一回。
许老爹和许仁都在，许老爹且在深思，许仁道：“若是和离，岂不是简单得多。”
丽娘道：“如今外头对家兄的传言，爹和夫君多少该是知道的。和离与弃夫有何区别？”跑了媳妇，那是男人没本事，不止周家脸上蒙尘，澄哥儿只怕也会被人笑话，往后如何抬头？若澄哥儿娘稍有良心，又怎么会舍子而去？休妻实不为过。
许奶奶嘴里哼哼几句，终没说什么。许老爹想得一回，说道：“你行动不方便，让芸娘去吧，带上休书，衙门那边我打招呼。只是，听你说来，那家人也不是省油的，如何与她家周旋，你们可想好了？”
丽娘见许老爹同意，心里便松了。有芸娘帮衬着，再有自家娘，一红一白喝大戏，怎么也比那小户人家强。
许老爹听了这些打算，点了头，说道：“家事不足为外人道，咱们权当不知。芸娘带上宁姐儿，只当是代丽娘去探亲家的，不可给人留下口舌，说我们欺人。”
宁姐儿看事已论得差不多，问道：“爷爷，那澄哥哥怎么办？澄哥哥好怜。”许老爹未必没想过澄哥儿，自家没有孙儿，这舅家的孩子便不算是远亲，待好了，将来也会是茹姐儿两个的靠山，只不好当面说出来，便道：“所以啊，宁儿去了得好好安慰哥哥，知道吗？”
宁姐儿萌萌的点点头，说道：“我听说澄哥哥之前也进过学的，如今却只能闲在家中，我问姐姐要了几本书，当是他那个年纪该学的。”
许老爹道：“很是，宁儿想得很周到。”许老爹甚是欣慰，没想到这第一步竟是宁姐儿走出来，往后若这边儿学堂办起来了，再寻了因由，把澄哥儿接来上学，那孩子必会感恩，对茹姐儿和宁姐儿便不会差。
芸娘带了宁姐儿去周家，却听黎大娘说黎烨要去城里送货，让芸娘两个跟着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
周家原先也是大宅院，仆人丫头一大堆，两个酒楼的生意火得让人眼红。可自周庆好上了赌，家财这就样一点儿一点儿往外流，这样的光景也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如今周家便只能住这小门小院，连个侍候的丫头都请不起了。
宁姐儿坐在马车上，掀了帘子，对着周家院门摇了摇头，回头对芸娘道：“娘，待会儿你先进去，我和黎烨去玩会儿，他会送我回来的。”
芸娘道：“好，别玩得太疯了，他还有正事。”宁姐儿笑道：“知道的，他先送货，完了我们再去玩。”
两个人还有密谋，要绑人，至少得知道人在哪，还得踩个路线才是。
宁姐儿上了黎烨的马车，说道：“先送货，顺便也了解了解四下环境，别到时被他给跑了。”前两年，周家还有些钱财，那些人怎么会放过，赌坊的门都不会让他出。但现在周家都败成这个样子了，怕也没几个瞧得上他的，是他自个儿不愿出了赌坊的门。
“放心，这两个车夫是我问师傅要的，制住他足够了。”黎烨觉得是宁姐儿多事，可宁姐儿要他帮，他又没法拒绝，歪在马车上吃着蜜饯说道：“到时你要落不着好，看我不打断他那狗腿。”黎烨说的自然是舅舅，有那入了迷途的人，把拉他出坑的人当作仇敌，反把那些与他一起作恶的人当成兄弟。
突然马车一个晃动，马似乎被惊了。黎烨按下宁姐儿，右手已搭上了腰上的小刀：“不许出来。”周家住得远，虽还算城中，但离城中心离得还有一个时辰的路，这路窄人烟少，不出意外怎么会惊了马，赶车的人是死的吗？两个师傅在后头的马车上押货，听到前边儿出事，留下一人守车，另一人立时便上了前来。
黎烨跳下马车，却见前头也是一辆马车，马车虽是名贵，却没有官家的标记，可那赶车之人却极是阴厉凶狠的样子：“让道。”
黎烨小子最是不服如此嚣张的，说话又阴不阴阳不阳的，既不是官家，想要他让道没那么容易，谁先谁后只能各凭本事，黎家在城里也算有些脸面，若被传出被个不知名的人挡了道，这生意以后也不用做了。
黎烨看向那人，嘴角一扯，摸出腰间挂着的弹弓，连发三颗，对方马车门柱上和顶上各发一颗，最后一颗射向了赶车人的手。黎烨天生好玩，这弹弓自四岁起便没离过身，这三发出去，无一虚发，打在那赶车人手上的一发立时便激起了那人的怒意，腾身而起，直奔黎烨而来。
黎烨不想此人竟是有武功在身，不过擦破一点儿皮就如此大怒，正准备迎难而上。那人就要到他跟前儿时，却听对方轿中有人说道：“住手。”
声音听来还很细嫩，当不是成年人。黎烨一时放了心，又听那人阴森森道：“敢伤我手下的人，你是不要命了。”
黎烨出手在先，跟着的师傅上前来护在他身前，却也不好开口。只见对方马车上下来两个人，衣着看似普通用料却是上成，上绣图案更不是一般人家可用。黎烨不懂服饰品级，却知道凡人不可用十二章绣纹，而此人衣饰上所绣却是隐隐的九章。衣九章，非皇族权贵不能用。
黎烨这才知闯了大祸，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宁姐儿正掀了帘子瞧究竟怎么回事，一看却吓了一跳，前方两位简直就是这地界儿上的霸王，一个是代王独子，一个是太子孙。
宁姐儿赶紧下得车来，拉了木呆呆站着黎烨跪到两人面前：“世子爷万福金安，不知是世子的马车，有所冲撞，求世子宽恕。”
这可如何是好，打了世子的人等于是太岁头上动土，跟打了世子有何区别？
黎烨一听这两个竟是如此大人物，也吓得一跳，往前一跪，把宁姐儿挡在身后一步，磕头道：“请世子饶恕，是我的错，与他人无关，请世子责罚。”黎烨知道，今天就算他们都折在这儿也没人敢说半句，弄得不好，一个刺杀皇族的罪名扣下来，不止他们，九族的人都有被杀的可能。
宁姐儿埋了头，脑海里搜寻着关于这位世子的点滴记忆。太子孙如今且是寄人篱下，能活下来都是圣上当时开恩，等闲不会开口。而这世子，可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代王的独子，圣上每年还有不少的赏赐下来，只是他身体确实不好。
两个武师已被不知从哪出来的世子侍卫抓住，很不客气的反剪着两人的手，这些武师，在两个侍卫面前是半点儿没有反抗之力。黎烨在家是横，在等闲人面前也没低过头，可这回面对的是一句话就能要了全家人性命的皇族，他怂了，一直磕头认错。
忽然那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又问道：“哪里来的？瞎了你的狗眼！”
黎烨颤颤微微答道：“黎家染房……”
那人又道：“小杂碎，来人，带走！”
这么干脆利落？宁姐儿知道，一旦被带走，这事儿可就不好了，赶紧出声道：“求世子爷饶命，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我们一路疲乏，在车中休养，没瞧见前方情况，求世子爷开恩。”也不怪赶车的人，您自个儿马车上没标志，怪谁？
世子刘德年看着全身绷紧的宁姐儿，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认得他这个不怎么出王府大门的世子，有意思。太子孙刘思存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这小姑娘他看着就眼熟，再一看之下，嘴角便勾起了笑。
“你又是何人？”世子淡淡问道。
宁姐儿暗暗抬眼看去，立时又紧张起来，这个世子爷，脾气可不大好。看他那副模样，也不知是不是真生气，宁姐儿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奴许安宁，九岭人氏，奉了师兄之命，来城里置办药材。”
“九岭？哪家药铺的？”世子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听到说是药铺，心里倒似顿了片刻。
宁姐儿道：“常德药铺。”
世子挑眉道：“哪个常德？”
“石家，常德药铺。”
常德是京都有名儿的，石老太爷家的字号。“太医院那个石老太医？”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复问道。宁姐儿点了点头。
却不想，世子一声令：“带走。”
两人就这样被带上了车，连着黎烨的车也被带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停下了，宁姐儿壮着胆子往四周一看，竟已到了城中一处客栈。
两人被拎着进了一间房，啪唧一声扔在地上。两人趴在地上，黎烨怕，可还不忘护着宁姐儿。世子走过来一脚把黎烨踢开，抬了宁姐儿的下巴，问道：“你认识我？”
宁姐儿看着世子眼也不敢眨一下，瞪着大大的眼睛，眼里还含着泪花，看起来十分可怜：“回世子的话，奴猜的。”宁姐儿指了指世子的衣裳。
世子哼哼一笑，倒是个有见识的，不愧是石太医的弟子。
“你说的师兄，可是石子溪那小子？”太子孙刘思存这会儿开了口，笑得痞痞的，像个流氓。
宁姐儿点了头，说道：“我记得您，您来过石家。”
刘思存嘿嘿一笑，瞧着宁姐儿那张与那人相似的脸，回头对世子道：“不是什么大事儿，铙了他们吧。”
有人说情？因为师兄？不像。宁姐儿看不出明堂，但能躲过一劫就是好的。
刘思存拉了宁姐儿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你师兄那个人，木木呆呆的，我看你挺机灵，陪我们玩两天，今儿这事儿就一笔带过了。”
世子一时没了兴致，淡淡道：“这个给我留着，我看他还有几分骨气。”世子指了指黎烨，歪在椅子上眼也没抬一下。
宁姐儿心上一抽，她倒是摘出来了，难道要把黎烨折进去？那怎么行，别说黎烨这回是为了帮她，就算不是，也没见死不救的道理。
“……”
刘思存道：“你也别杵在这儿了，他这是烧了高香了。”宁姐儿不明所以的看了黎烨两眼，就被刘思存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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