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来往
许仁既允了茹姐儿与陆无双走得近些，茹姐儿想着夏日来虫蚊多起来，便央了丽娘取了上等的丝线，又裁了新一季出的好料子，要给陆无双做一个香包。
宁姐儿眼见得是止不了的，夜里躺在床上叹一回气，倒把翠儿吓着了：“姐儿可是有什么烦心的，说与我听了也好解解。”翠儿当一个小女孩子能有什么心事，怕是将将听了花家的事儿，心里不得劲。
宁姐儿侧过身来抱了翠儿的手：“没什么，我看姐姐在学里也辛苦，不仅要识字，学诗学琴学针线，一样没少。”她知道进女学不容易，况且这女学还是官家几个因着自个儿的女儿才办的，茹姐儿能进去已是不易，再不努力学了，不是让人看笑话。
翠儿笑笑，摸了摸宁姐儿的小脸儿：“辛苦是辛苦，可出路却是不一样的。老太爷也是为着你姐俩打算，换了旁个，还不是在家学学针线，哪有识字的福分。”
说到此处宁姐儿倒不想说了。许老爹的打算也不知因何而起，许家家业虽大，可总是个乡间人家，便是他算是为了官的，与他同样的人家里也没这样的规矩。宁姐儿在心里把许老爹的处事想得一回，也还是没想明白，怎么就想着要把女儿送进官家的。
宁姐儿从石家知道嫣然生病了，茹姐儿也回来说得一回，她自觉是应该去看看的。嫣然如何的人她再是清楚不过，原也不是就能成了知交的。可经了那一世，两人竟是同臂相连，这会儿相见，便是生不出相见恨晚的情谊，心里对嫣然的感觉总是不一样。
心里想着这事儿，夜里便又梦见上辈子仅有的一两次见到嫣然。骄气是骄气了些，可心地却是善良的，无人处时说话像跳珠似的从嘴里一个字字儿的蹦出来，若不是那时候她一门心思在陆无双那儿，两人便是成不了知交，也绝不会临到了了连透个风也不愿意。
如今想起来，两人都是可怜又可恨之人，生出些同情心，想着便不能护她周全，好歹能提醒一二，结果如何只看她自己。
第二日起来，宁姐儿也倒腾着想做些东西送到嫣然那儿。茹姐儿正绣着香包，见宁姐儿上下忙着，笑问道：“厨房里李婆婆和二娘正做着棕子，腌的咸蛋也能吃了，娘还做了五毒饼，你若想吃，让翠儿去取便是。”
宁姐儿摇摇头：“嫣然病了，我想着送些东西给她，只不知送些什么。是吃的好还是用的好？”茹姐儿一听是这事儿，便道：“她如今病着，吃的也不合适，不若送她些小玩意儿，你要自己做也成，我教你。”
宁姐儿道：“后天儿就是端阳节，她们总要下山的。现在做可还来得及？她又是病着的，能来吗？”茹姐儿被她一问倒是一怔，嫣然病着，那她们还能下得山来？陆无双又是客人，主人家都没下山，她哪里能。
忽又想着，便是她们不下山，难不成她就不能上山找她们了，便又笑道：“无妨的，节里若是不见她们，咱们再上山去也成。”
宁姐儿一听也成，坐在那儿想了半天，不知该送些什么。
“呀，我都忘了，我还得去石家呢。”可不是要去石家，她与子溪约好今日去拿那小丸子的，也不知子溪这会儿还等着没。
说着便要往外走，翠儿在后头追上了问道：“你去石家做甚？这会儿家里可没腾不出人来送你去的。”宁姐儿道：“我知道，你要帮娘做事，要去送礼。我自己去就成，我找得到。”
不等翠儿说话，宁姐儿已经跑出了小院子。
刚到石家门边儿，便闻到门两边儿挂的菖蒲艾叶味儿，也不敲门，推门而入，反手再给关上，里边儿王管家听到响动便支出个脑袋来：“宁姐儿，你来啦！”
宁姐儿冲王管家一笑，甜甜道：“王叔，我找二少爷。”除那次生病，她再没叫过子溪哥哥，回回都叫了二少爷，王管家觉得这还算知礼数，可听在子溪耳里竟真不好那声‘子溪哥哥’好听。
院子里不独有药香，还有棕香，杂在一起倒还好闻得紧，宁姐儿嗅了嗅，道：“许婆婆做的棕子可真香。”石家有讲究，棕子里边儿放的东西与此地不同，吃口也不若这边是咸的，石老太爷就爱那口甜，便在棕子里边儿加了大枣枸杞。
宁姐儿被那香味儿吸引，转了身先去了厨房，进去一瞧，倒是做了满满三簸箕的棕子，水缸里还养着一尾鳇鱼。许家也买了，就养在院子里的荷花缸里，明儿捞出来顿了汤喝，味鲜无比。
石家的棕子小巧得很，不过一颗鹌鹑蛋大小，宁姐儿掂了掂自个儿的量，怕是一气儿可以吃三四个。这会儿却不好意思，拿了两个在手，对许婆子道了谢又去找子溪。
子溪早听到她来了，却不出了药房的门。把给她准备的东西一应放到旁边的小桌上，还自顾自的磨药粉。宁姐儿进得屋来，带着歉意的笑了笑：“二少爷，对不住，我起得晚了。”子溪抬眼瞧了瞧她，见她腰间挂了五毒香包，复又低下头去：“桌上是给你的。”
宁姐儿没拿桌上的东西，倒坐在了桌旁，拿出两个小棕子撕开来吃。子溪瞧着那两个棕子很是出了一下神，便是他，一次也只用两个，宁姐儿却把这当了零嘴来吃，看她吃得开心想阻止的心也软了。起身走到药柜处，摸出一个小瓶子来，递到宁姐儿手上：“一会儿把这个喝了。”
宁姐儿怔怔的看了子溪，嘴里还含着没咽下去的棕子，含糊道：“这是什么？”
“助消化的。”子溪把小瓶儿放了小桌上，还去磨药。
宁姐儿自用了子溪给她的丸子，自个儿也觉得周身通畅了很多，吃食上再没控制过。知道子溪不是骗她，便笑道：“是不是这回的丸子吃了就可以不吃了？”虽是有用，可终究是药，入口也苦，哪会想长久的吃。
子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从眼到唇，又看了脸上的肤色，再走近把了脉，这才说道：“你就不怕吃成个胖子？”
宁姐儿冷不防子溪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愣得一下，看着子溪说不出话来。忽又想到嫣然，他们同是京城来的，该是知道些，便问道：“嫣然小姐病了，我想去看她，送些什么好？”
子溪捡了药往磨石里放，又坐上去开始磨药。
“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宁姐儿碰了一鼻灰，却没死心：“她得了什么病？”
子溪仍是那样忙着自己的，说话似乎也是有口无心：“风寒，捂两天就好了。”宁姐儿扁扁嘴，若真像子溪说的这样轻松，又何苦让石老太爷上山去。
子溪越是不言语，宁姐儿越是觉得不对，非得上山去看看才罢休。吃完棕子，拿了桌上的东西，便要回去。子溪瞧她进门时是一个人，便又问道：“谁送你来的？”
宁姐儿道：“我自个儿来的。”子溪放下手中活计，准备送了她回去。却听外头有敲门声。
小厮打开门来，正是芸娘。
“马上就是端阳节了，我来给老太爷送些东西。”
不过是些五毒饼、艾叶糕之类的，想着石老太爷这儿也没个年轻的媳妇，便又拿了好几个香包一并送来，再没有更特别的。但许仁说了，既是要常来常往的，年节里少不了要上上门，东西不在多，贵在心意。芸娘把他的话记牢了，五毒饼一出来，芸娘又听宁姐儿来了，便接了丽娘的活，顺道来接宁姐儿。
小厮不敢接，往里去请王管家，碰巧二少爷正出来，便又对二少爷说了。
子溪请了人进屋里，接了芸娘给的东西，再看里头的香包，与宁姐儿挂的倒不一样，显见得是给男子用的，心道这许家娘子倒周全。在京城时，每到这个时节他娘也会做这些，家里药是齐全的，再不是简单的艾叶之类，闻起来香，挂起来虫蚊不沾身。
石老太爷不在，子溪便代劳，接了东西再谢得两句，再没有更多的话，便把芸娘和宁姐儿送了出来。
石老太爷回来知道了，又让子溪带上许婆子做的东西回了礼。两家人倒像是走得更近了。
宁姐儿就好许婆子做的棕子，大小适宜，吃起来方便。正吃着呢，黎家大娘也来了。
送的却是雄黄酒，又有黎大娘亲自绣的五毒包，给每个人的样式还不同，总共五个，都是女人用的，大人小孩子一个没落下。丽娘接了礼，与黎家大娘说得一回话，又把腌过的紫苏叶和蕃石榴叶做的咸茶作为回礼，嘱了黎大娘把这当药茶喝，清除毒气的。
黎烨好久没来找宁姐儿，宁姐儿倒还想起来问得一句：“黎大娘，黎烨呢？”
黎大娘笑道：“乡下去了，他舅舅添了小儿子，在那边儿玩疯了就没想着回来。”
宁姐儿倒是去过一次，那家还有个粉嘟嘟的女娃儿，与她很是投缘，便道：“那可是喜事，桂花可不得高兴了，这回终于有弟弟了。”
桂花生在八月末，比宁姐儿小四个月，因着一直没生个男孩儿，她娘耳朵都被念出茧了，这回终于得男，以后再不必听那酸涩的话，可以直起腰板来。
黎大娘本家姓叶，算不得富贵之家，唯一的弟弟承了父亲的志，做了屠户，讨得一门亲事，地是因着几年了都没生个男孩，叶婆子却是百般不如意，也不知磨搓了桂花娘多少回。桂花原名叶桂，从小便见着她娘受了叶婆子压榨，爹又是个孝子，对着亲娘半个不字也说不出来，两娘母私下里不知抱着哭过多少回。
得了儿子却是喜事一桩，宁姐儿是想过去瞧瞧桂花的，便对芸娘道：“娘，等过得端阳，我们去一趟乡下，我想去瞧瞧那小弟弟。”
芸娘哪有不答应的，如今与黎家越走越近，黎大娘为人又和气，生意上半点儿不作假，丽娘说过好几回，说是与这样的人家做生意，白头发也少生两根。
芸娘便想着，既已相熟，且与那叶家娘子还有几面之缘，觉得是个不错的人，去看看也是好的，当着黎大娘的面儿便答应了宁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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