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人
九岭的宵禁时间很晚，主要是考虑着两个码头来往的客商。从码头到许奶奶的铺子有两条比较出名的街，一条名叫红灯笼街，一条叫桂香街。红灯笼街顾名思义，主要是些玩乐的店铺，整条街都挂满了红灯笼，一到傍晚就亮了，得燃整个通宵。桂香街是条食肆茶楼街，从码头到桂香街，再走上不到一刻钟便到许奶奶的铺子了。
芸娘帮着许奶奶把摊子支开来，宁姐儿已经坐在桌子上开始吃包子了。吃得那叫一个嘴里流油，小嘴咂吧咂吧模模糊糊的说道：“还是京城的好吃。”许奶奶和芸娘都忙着，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看她嘟囔着，都笑了。芸娘道：“娘，你歇会儿，让翠儿和李婆子帮着就行了。”
许奶奶扶了扶腰，叹气道：“老了，不中用了，这才多大会儿，腰都酸了。”许奶奶扶了腰坐到宁姐儿身边儿，大黑主动的从宁姐儿的脚下滚到另一边儿去。许奶奶看了到：“你倒养了条好狗。”
宁姐儿笑了，抬起头来，抹了抹嘴：“奶奶，我给姐姐带一笼回去。”许奶奶笑了，说道：“哪会少了她的，备着呢。”宁姐儿笑了，又埋头吃东西去了。
等宁姐儿吃得差不多了，芸娘把翠儿叫过来，吩咐道：“你们两个把姐儿送回去吧，我等一会儿就回来。”宁姐儿听见芸娘叫她，蹭蹭蹭过来，手里还提着许奶奶给的包子，对着芸娘笑道：“娘，你早点儿回来。”
芸娘摸了摸宁姐儿的头，笑道：“快回去，吃了饭早点儿睡觉，睡够了觉才会才个子，就像姐姐一样那么高。”芸娘心里想着早回去，可她知道，这个摊子不收，她哪里能回去。又叮嘱李婆子道：“别让她多吃了，才吃了三个包子呢。”李婆子笑着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李婆子把宁姐儿抱在怀里，宁姐儿还提着那一笼包子。从铺子到许仁的院子得走过两条街，还得过一道桥，走着走着，宁姐儿便在李婆子的肩上睡着了。翠儿一个眼尖，接住了宁姐儿手上的食带，又看着宁姐儿笑了笑。
回到家里，丽娘坐在堂屋里做着针线。李婆子抱着宁姐走进堂屋，把宁姐儿放下，轻轻拍了拍宁姐儿屁股，轻声说道：“宁姐儿，咱回屋了。”丽娘看宁姐儿睡眼惺忪的样子，放下针线，笑着把宁姐儿牵过来自己怀里：“宁姐儿想睡了？那可不行，得先去洗澡。大娘让人准备了热水，你快去洗洗，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宁姐儿揉了揉眼睛，道：“大娘，我给你和姐姐带包子回来了。”宁姐儿看了看自己的手，道：“咦，包子呢？”丽娘笑道：“小糊涂。”翠儿上前来道：“夫人，宁姐儿带的是老太太做的水晶包子，我让厨房热去了。”
丽娘又道：“茹姐儿在屋里呢，叫她出来吧。”宁姐儿听茹姐儿回来了，笑嘻嘻的跟在了李婆子身后，还回头对着丽娘笑道：“我也一起去叫姐姐。”
茹姐儿正换好了衣裳，刚要出门便看见宁姐儿跟在李婆子身后一跳一跳的朝她走来。她拉好门，对宁姐儿笑道：“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李婆子笑声儿道：“夫人叫吃饭了。”茹姐儿对李婆子笑了一下，又看了宁姐儿道：“光笑做什么，还没说你去哪了？可不许诓我。”
宁姐笑嘻嘻的任自己的小手由茹姐儿牵着，笑道：“我去看爹了。姐，改天我们一起去。”茹姐儿道：“真好，能出去。我可不能了，娘和爹商量好了，一丝门缝都不给我留，就把我关屋里了。”
宁姐儿心里偷笑，嘴上却道：“没事，改天我偷偷把你运出去，相信我，肯定可以的。”茹姐儿似乎一点儿没怀疑宁姐儿的话，说道：“嗯，我相信你。”宁姐儿心里嘀咕，这也太敷衍了。想着又说道：“再过几日我们要休沐，学里有个小姐家办宴，你要去吗？”
宁姐儿道：“我又不认识她们。娘也不一定会让我去啊。”宁姐儿可不想认识什么高大尚的人，这辈子就想平淡过着就行了。她早就想好了，镇上那两家染房都有儿子，比她大个两三岁，她记得这两家一直都挺安稳的，后来还做成了一家，她如果能嫁过去不就能如愿在这九岭过一辈子了。想着心里便偷笑，茹姐儿也没说什么，只是朝茹姐儿笑笑。
两姐妹进了堂屋，屋里已经摆好了饭菜。丽娘坐在旁边儿椅子上，见两人来，说道：“好了，来吃饭吧。”茹姐儿坐到丽娘旁边问道：“爹呢，还没回来？”
丽娘夹了一个包子给茹姐儿，又给宁姐儿夹了一个，说道：“刚来人了，说是在你奶奶铺子里呢，吃了饭才回。”茹姐儿看着丽娘的脸色，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看了碗里的包子，说道：“奶奶又有新花样儿了，真好看。”宁姐儿笑道：“还很好吃呢。”丽娘笑着不语，一顿饭下来也没用多长时间便收拾住了。
许仁是和芸娘一起回来的。许仁先去了丽娘房里，在丽娘房里洗了澡，又坐下与丽娘说了些话。
“我听说那家子的下人们已经上山了，主子怕是也快来了。我手上那批货正好可出出去了。”丽娘知道，许仁待她已经不错，都十来年的夫妻了，从来没让她丢过面子，便是只生了个女儿，也知道她现在没办法生了，一个月里也总会有那么五六日歇在她屋里。
“你手里人手可够了，若是不行还是请了人运上去，山路不好走，你们妇道人家，别出个什么事儿。”许仁喝着茶，一点一点儿的咂吧着，又道：“今年的茶不怎么好，也不知能出个什么价。”
丽娘抽了线绕着，说道：“爹怎么说？能不能给找个出路？每年都等着别人来收，可不得低价了。”许仁道：“说是在看呢。我想等这一季过去了，到京城去走走。昨年来的那人说了，若是到了京城，有他能帮上的定不会袖手。不管是真是假，去试试总是好的。”
丽娘道：“也好。家里你放心，爹和娘有我呢，等这一季生意过了，我和娘一起回县里看看爹。”许仁道：“茹姐儿这回回来得休息两日罢，过些时日便是寒食节了，学里可会休沐？”
丽娘道：“要休沐的，说是得休五日呢。县令家的小姐说是办了宴，茹姐儿收了贴子，我也没想拦着。只是听说山上那家的小姐也要去，就怕她不懂规矩，失了分寸。”
许仁道：“没事，让她去见识见识也好。宁姐也去吧，咱们在这一隅还成，真要出去了，哪够看。既是有了那家的线，我想着还是把生意做大些的好，原先咱们是等人来收，如今咱们也换个思路，把东西送出去。”
“想法倒是好，就是太大了。咱哪来的船，没船哪能送出去。”丽娘不是没想法的人，可如今这小日子过得挺富足的，若想大了去她怕没有了掌控力，翻了船可如何是好。
许仁站起身来，笑道：“慢慢来吧，不急。你早点儿睡，我去看看宁姐儿。”说是去看宁姐，自然是要歇在芸娘那儿的。丽娘扯了笑道：“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许仁没看丽娘的脸色，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丽娘。如今两人相敬如宾的过日子是再好不过的。他待芸娘是不同的，也不知为何，累了乏了，到了芸娘那儿便一下就放松了，两人耳鬓厮磨一阵，哪还有睡不着的，天打雷下雨都醒不了。
许仁进了丽娘屋里，丽娘早就收拾好了，见他进来，便迎了上去，笑道：“宁姐儿等你好久了，没等着就先歇下了。”许仁道：“这小丫头，又有什么事了？”
芸娘似不好开口一样，坐到许仁旁边道：“也不该这样惯着她，可她一直缠着。”许仁道：“要什么给她便是，这小丫头还想不出什么咱给不了的。”芸娘道：“茹姐儿不是要去县令家小姐的宴，这丫头知道了，吵着要跟着去呢。”芸娘也留了一手，宁姐儿倒没说想去，是她想让宁姐儿去。
许仁笑道：“要去就去罢，我听丽娘说那帖子上本就是邀请的家里的姑娘，不去倒不好的。”
芸娘了了心愿，坐在许仁旁边就安静下来。不防腰上被许仁轻轻捏了一把，吓得脸上一红：“你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许仁一个侧身，把芸娘压在身下。
芸娘是真想再生一个的，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再生一个就好，这些年她没少努力了，却一直没消息。
纱帐摇了半宿，两人这才安心歇下。芸娘在黑暗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叹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怀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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