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无相识 其二
“芷翠么,抬起头来。”随着冷淡的没有感情的声线,叫芷翠的女子微微抬起上身,秀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满是惊恐。“你何罪之有。”
芷翠不敢出声,只是止不住的落泪,连相隔有一段距离的矣凝都能清楚的看见她颤巍的身形。
“难道需要我开口。”
“娥……娥女不敢。”泪中接不上气的言语,却终究是训练有素的硬压了下去,不紧不慢的道,“娥女奉君上旨意,将这五里梅林设为禁地,掩盖在万物的所有感官之中,不得让人擅入,却是有负圣望。”
“如此,你还妄图求我饶命么。”
矣凝尚未嚼透对话里的意思,一道灵风就劈头盖脸的朝那仙娥飞去,矣凝暗叫不好的同时,腰间的剑已出鞘,以灵力催动,飞快的挡在了仙娥的身前,生生将灵风一分为二。刚放下心来,却看见分离的灵风轻巧的扭转了两散的风向,卷起千层落雪,再次向那仙娥奔去,矣凝赶忙抬起两指,以意念挥剑,却不想断不完无形之风,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不但请罪的仙娥,连她身后的仙娥们也成了牺牲品。
矣凝怒目瞪向冷眼观望的始作俑者,恨不得一剑劈了那冷血的家伙。明明是自己误闯了梅林,却害的几个毫无抵抗的女子身亡,而且那无礼的冷血家伙,压根不过问来龙去脉,出手狠毒不留余地,杀人像是唱一出戏般轻而易举,并且还是专门唱给自己看!好不容易强压怒火,矣凝上前查探仙娥们的情况,却发现只有名为芷翠的仙娥尚存一息,灵力一催,矣凝忙封住芷翠的各大经络,防止伤势加剧。
“本君处理家事,怎么,酥岩门想要指教一二么。”冷淡的声音一起,矣凝再遏不住怒火,握起剑,薄紫的裙角几落几扬,荡起一路雪花,祭出灵力,一个回转加沉剑重,横劈向兮晔。
兮晔依旧歪坐着,一只手撑着脑袋,眼帘半垂,唇边似笑非笑的勾起,面前杀气腾腾的剑气袭来,他毫无动容,只慵懒的抬起另一只手,便横亘在剑身和自己的脖颈之间,轻轻松松挡了下来。
“酥岩的煅剑技术的确不错,挡了本君两次还没有断裂。”矣凝愤恨的剜了兮晔一眼,明明是我在进攻你在挡!
正想抽剑再攻,一股强力却带着矣凝往前一倾,一个踉跄几欲撞上兮晔那把红木椅边,还好一个臂环拦腰捞住,才稳住了阵脚。矣凝却是眉头紧锁,满面尴尬,宁愿直接跌伤在椅边。刚想要退出那臂环,却一把被死死揽住,而手中的剑也被兮晔覆满灵力攥了四寸牢牢锁在他肩后。
“你有病吧!”矣凝嫌弃的扭头冲向兮晔,一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那把剑。充耳不闻,兮晔冷淡的看着矣凝,若是意念能杀人,这少女眼里怕是能放出火来。
矣凝全身僵着,心里诅咒了这冷血的登徒子千遍万遍,士可杀不可辱,这家伙不但出手狠毒,心也够歹毒的,明明杀了自己泄愤便可,偏偏还要自己受这样的大辱!
相持中,一阵风拂过,夹杂几片雪花扬起了矣凝的面纱,若影若现的脸型和红唇落在兮晔眼中,不知哪里冒出违和之感,兮晔难得的皱起了眉,下意识的松开了定剑的手,想要掀开矣凝的面纱。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兮晔松手的一霎,矣凝也松开了持剑的手,顺势拔下束发的银簪,狠狠刺入环揽着自己的贼手,挣脱开来。旋即一掌劈向兮晔的面庞,自然被挡下,矣凝也不恼,反而浅浅的笑起,借力又是一个转身,直逼兮晔右腰。眼看躲闪不及,兮晔震手一拍椅身,整一个向门内退去,矣凝却是呼喝一句“细水!”,一旁尚未掉落地面的细剑便应声出现在她眼前,瞬间延长了攻击范围,就着姿势一劈,矣凝面上浮起得意的笑容。
“住手!”院内忽然传来一声重呵,矣凝手中的动作稍有停滞,本来能重伤兮晔的动作也避重就轻,堪堪只划落了他腰间的玉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着第三人的出现和阻止,争斗的双方架势已停,矣凝知道这架便是不会再打下去了,索性收了剑,不敬却不得不有礼的随意向兮晔欠了欠身。
“大胆狂徒,神山禁地,岂容你在堂堂天帝面前放肆!还不跪下!”随着声起声落,一个身披墨绿鹤氅的男子出现在矣凝视野中,他看起来年纪稍长,足有三十。身体似乎不大好,满面苍白带着疲倦,一身的书香气息,温文尔雅。但比起别号雅公子的白逸又少了几分洒脱,多了些常静。
聪慧的矣凝已经学会了充耳不闻,发生了这么些事,对于兮晔和他身边的人也丝毫没了敬重的心,于是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完全无视了那人的存在,只直勾勾的盯着兮晔。兮晔似乎当自己是局外人,不出声气,只是旁若无人的从木椅上起身掸了掸衣上的残雪,上前几步欲捡起掉落的玉牌。
矣凝当然不是省心的,看见兮晔的动作,离得更近的她一脚就把玉牌踩在脚下,看着兮晔在半空悬滞的手别提多愉悦。虽然对上兮晔忽散幽光的墨色眸子有些可怕,但矣凝还是身不残志也坚的迅速勾起了玉牌,顺手丢入自己的袖墟之中,挑衅的微笑。
照词被晾在一旁半晌,却也是习以为常般毫不在意,反而凝眸观看起两个当自己不存在的人演默剧,一来二去,倒是有些意思。已经有几百年了,没有人敢在冷暴无情的天帝面前造次,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小妮子,这般胆大妄为。照词扫了一眼周围,看见几个仙娥的尸体,登时想透了八成,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情的望向了矣凝。别看兮晔面上不曾有变,骨子里到底还是倨傲的天家王者,加上那玉牌可是他从未离身的宝贝,这小妮子不敬也就算了,但若是把那东西带走了,可不知道后头还要遭什么罪呢。
心头想着,照词不经意拉起了一个暖笑,却不巧吸了口冷气,引来一阵咳嗽。兮晔闻声,不削的放下和矣凝较劲,从里衣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丸药,让照词吃下。
矣凝狐疑的盯着二人,终是与我无关的摊摊手,收了细水剑,一跃向仙娥们飞去,郑重其事的向她们磕了三个头。扶起芷翠,矣凝单手握拳覆于唇边,吹出一个几乎不能闻的低音。想不到这次若疾云倒是听话,不出一会便从天边探了出来。矣凝忽觉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给了若疾一拳,若疾也挺不满,扩张了一下便整一个罩住矣凝的面,本不打算轻易让开,却是感觉到矣凝正在气头上,这才乖乖听从差遣。
将若疾扩大了五倍,矣凝把芷翠轻轻放了上去,回头扫了一眼留下的尸身,哀叹了口气。终究是天家的家事,自己的确本不该插手,但事出终归因己,虽然无力改变事实,却也尽力出了口恶气,只望各位姐姐安息才是。
矣凝爬上若疾云,又福了一福,抬手酝满灵力想要将仙娥们的尸首化归土地。神山灵气丰沛,又是仙福之地,也算是给各位姐姐一个安息之地了。
“等等!”兮晔不客气的打断,矣凝再次向兮晔投去不满,道,“你也看到了,我和我的坐乘不算和睦,今晨便是被他无意丢到这梅林之中的,世言不知者不罪,你却不闻因由就动手杀了这些无辜的仙娥,仗着你是天帝,仗着是你的家事,我的确不该再过问迁责,也明白事已至此,我再自责和恼怒也改变不了她们的结局。但是,无论如何,她们都应该有一个安稳的葬身之地,天帝若真要阻拦,那矣凝浴血也要保全这唯一的信求,到时候多有得罪,还望天帝有大量,将这逆天的罪过算在我矣凝一人头上,不要找酥岩门的麻烦!”
照词有些惊讶的望着云上的小妮子,半蒙的面虽看不全相貌,外露的轮廓却是分明别致,尤其一双会说话的杏眼,神采奕奕。虽是普通料子的衣衫,可是薄紫却衬出她如雪的肌肤,还渲染了一种舒雅却傲然的气场。言语有条不说,还打着圈的让兮晔处于理的下风,不应必然显得一方大帝心胸狭窄,可应了……
照词向兮晔投去看戏的目光,被兮晔淡漠的置之。可照词却看到了兮晔眼底,瞬息划过一丝真切的笑意。
“她们的去处,本君自会安排,绝对给予厚葬之礼,可是,绝对不能在这里。”
矣凝怀疑的看着兮晔,转念一想,的确,这蓬莱神山乃纯净之地,在这里放血已经是大逆不道之事,再在这里葬些冤魂,怕是要遭老天报应。
“你真能做到厚葬她们?”
“以天帝之名发誓。”
“你都这么个性子了,你那天帝之名有什么可信度。”矣凝嫌弃的冲兮晔摆摆手,兮晔也不在意,倒是一旁的照词冒了一身冷汗,叠眉瞪着光胆子就能与天齐,这不怕死的小妮子。
“那就以全天族的名义起誓,若有违誓言,族灭天亡。”兮晔淡然的直叙,矣凝更是坦然的受了,心安理得的转身想要离开。
“站住,我可没准你把芷翠带走。还有本君的玉牌。”
闻言,矣凝却是头也不回,只甩下一句,“你那么无理取闹,还欺负了我,难道我还不能拿回一点薄利么。你是天帝,天能容万物,君上也该心胸开阔一些。”
眼看矣凝的背影远走,兮晔却无动于衷。照词拢了拢绒里的鹤氅,清咳了一下,“真的就放过芷翠了?她可是那群细作的领班,放过她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借那丫头的出现处理了那群细作,便当还她些礼吧。让她背负这些负担也不是我本意。何况我已经废了芷翠的灵力,她若还想造次,也要看还有没有那个本事。”
照词怀疑的打量着兮晔,满面不可思议的嘲讽道,“这小妮子是什么来头,竟能让你动容三分。”
“不过是感谢她的意外出现,省得我大费周章为那些细作布置归宿罢了。”顿了顿,又补充道,“顺带小玩乐了一下。”
“小玩乐?”照词鄙夷,修长的手指将鹤氅的兜帽拉起,挡住渐大的风雪。“当时我要是不出来制止,你怕是躲不过那一剑开膛破肚。”
兮晔伸出左手,抚了抚手背上小洞一般的伤口,面上终于浮出一丝真实的笑意,扭头笑望着照词,“你说可能么。”
照词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从里衣摸出一支双蝶嬉戏的银簪,细细把玩的兮晔,微微一笑,心里却充满期待,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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